不颜_一颗青梅【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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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容明明是站着看着卜颜的,却又一种对方才是站着看着自己并给自己讲道理的错觉,于是愣了片刻,也坐了回去。

  两人彻底平起平坐。

  “陛下与他之间隔了什么,陛下自己也是清楚的。这道坎一时半会是过不去的。可是,即使你与你的父亲有着不可切断的血缘之亲。但终究是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

  “岷高帝做了什么事,百姓历史会说岷高帝做了什么事,而不是会说薄容这个皇帝做了什么事。”

  “他迟早会明白的。只是需要时间。陛下只要有一颗足够的耐心,一颗足够的真心。总会有一天,冰水会化,chūn暖会来的。”

  薄容看着卜颜,失了言语,一瞬间甚至忘了对方直呼了自己姓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摆脱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枷锁罢。不要因为你的父亲而否定了你自己。你会是个好帝王的。一个对得起所有人的好帝王。”卜颜拍了拍薄容的肩膀道。

  “朕……何时准你站起来了,又何时准你与朕平起平坐了?”薄容静默了片刻,方才看着眼前之人道。

  卜颜笑了笑,毫不含糊地道:“跪得太久,膝盖太疼,撑不住了。”

  薄容盯着卜颜半响,才低声道:“你我亦敌亦友。”

  “既是合作,自当为友。”卜颜面色不动,接得很快。

  “颜兮,颜兮,凤凰兮也。”薄容忽而出声唱道,片刻才又将目光投回卜颜身上,慢慢道:“凤凰为友,也算天恩。”

  ☆、第四十九章

  南思因齐渊在饭菜里动了手脚的缘故,还在房间歇着。

  齐渊心中也是一直担心的卜颜,于是大清早地就赶紧自个过来看看了。

  门一开,居然见有人坐在桌边。

  “你醒了?”

  卜颜闻声,转过头来,朝齐渊略微笑了笑,道:“齐将军好。”

  “啊!”齐渊惊叫了一声,退了好几步,才又走了上来抓住卜颜的手臂道:“你脸上的紫斑都不见了呢!”

  此话一出,卜颜大愣。复而才又抓上齐渊的胳膊道:“齐将军说什么?”

  齐渊高兴得直跺脚,拍手道:“这次你寒毒发作凶险异常,思儿五天五夜没合眼。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阎王老爷那抢回来。他肯定也没想到这次要命的寒毒竟是连你脸上的紫斑都去了。我现在就把他叫起来,让他高兴高兴!”

  被齐渊过度的喜悦也染上了几分,卜颜心中也不由地心悦起来,拉住齐渊道:“南思神医为救我,这段时间定然是神思耗竭,齐将军还是不要叫醒他了。让他多歇息歇息吧。”

  齐渊一听也觉得有理,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之qíng:“你等着啊,我给你去拿铜镜去。”

  不一会,齐渊就像阵风一样又闯了回来,兴冲冲地拿着一枚大铜镜递于卜颜。

  “给!”

  卜颜笑着接过了沉甸甸大铜镜,却并没有立刻就照起镜子来。扣在桌子上并未动。

  齐渊愣了片刻,方才明白卜颜是个薄脸皮。这等事当着人面,怕是会不好意思。于是也就识趣地道:“那什么,我去看看南儿啊。”

  卜颜含笑道了声谢。齐渊回了一句你也好好休息啊,也就gān脆利索地走了。顺带合上了门。

  手下传来冰冷的触感,用力按下去,繁复jīng致的花纹印在指上,有一点点疼。心跳动得过于剧烈,紧张得四肢百骸仿佛都在打架颤抖。手心在出汗,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尽困难。如置于深水之中。溺着了一般。

  从未如此忐忑,卜颜bī着自己调整呼吸冷静下来。

  然而心神根本无法集中。渴望得想要翻起镜子,却又害怕地不敢拿起它。

  几经挣扎之后,卜颜终于端起了镜子。

  一张陌生十分却又熟悉异常的脸。恍惚间有自己年少时的影子,却又不完全相似。毕竟经过四年的时光,褪去了当初的稚嫩,眉目间还是有了些不同的。

  陌生自是因为自从四年前经历了那九死一生的劫脸上长满紫斑之后,他就近乎完全没有看过这张脸了。四年下来好像就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刚知道自己脸上长满紫斑的时候,顾卿领着他到了河边,笑着问他:

  “我违背你的意愿救了你的命,未经你准许,毁了你这张好皮相。你恨我吗?”

  他并未回答,只是越发觉得活着真是一种折磨。为了活着甚至还要披着一副丑陋的皮相。

  过当时他心无存活之意,对活着也都无所谓了,所以对自己皮相也就没什么想法。

  第二次是他与林弦之见面的时候。

  自己故意去了面纱,在林弦之面前坦然相对。自bào自弃的做法,不过是bī着对方厌恶自己罢了。或是对自己年少的那段爱恋中卑微的地位的无力驳回。

  卜颜盯着镜子中的脸许久,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要评论好看与否更是犯了难。自小他就未曾特别注意过自己的相貌,听到别人说自己“容赛魏亦”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即使魏亦当初的容貌堪称岷朝独绝。自己的才学也算不得太好,起码在自己父亲面前就是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华城的人却说自己“才比天高”。

  百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故而卜颜对外界关于自己的评价向来都是淡淡一笑,不曾放在心上。

  卜颜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来,眉目生qíng,唇边含笑,一袭蓝衫,一把纸扇,当真是风流无双,□□绝冠。

  “大约是没有你好看的。”卜颜笑了笑,从怀中拿出小袋子的红豆来,取出了两颗放在桌面上。

  “还有两天。”

  红豆灼灼,思念娆娆。

  卜颜叹了口气,收了桌上的红豆,思忖了片刻,取来了一颗紫丹糙,用药杵碾碎,对着铜镜,画笔轻点。

  片刻之后,又恢复到当初密密麻麻长满紫斑的脸来。可怕狰狞。

  卜颜端详了镜子中的自己片刻,复而又戴上面纱,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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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入水间阁时,依旧是那白衣人引路。

  到了厅堂,薄暮笑意盈盈地坐在桌边等着卜颜。

  卜颜依旧规规矩矩地跪了地,并告诉薄暮他要自己联合巫蛊族的事已经办妥。

  显然这一消息无疑让薄暮喜形于色。于是便假惺惺地道:“凤凰子果真才智绝艳。本王前几日若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凤凰子可不要介怀。”

  话落,便颇有意味的拍了拍卜颜的右肩。那是前几日薄暮用力将卜颜踹翻在地,再使劲碾过的地方。

  恩威并施,当真好手段。卜颜心中不屑。面上还是端的极为恭顺谦卑。

  卜颜俯首行了三叩大礼,方才直起身子道:“哪里是王爷做的不妥。分明是在下做事不够尽心尽责。”

  薄暮笑了笑。

  “多谢王爷前几日的提点。”卜颜再行礼道,再开口时已是愤然恨声:“灭族血仇,掩史污名。焉能忍之?”

  薄暮的目光在卜颜的眉目间停留许久,卜颜心知对方眼光毒辣,定是有意窥探自己这忠心的真假。面上维持着愤恨隐忍的神qíng许久。实则心里也颇有几分紧张与不安,怕自己露出马脚来。

  对峙持续了颇长时间,薄暮终于慢慢地转开了目光,颔了颔首,抚手大笑:“好!你助本王登位,本王还你颜家一代清名。”

  卜颜暗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jiāo谈的内容自然也是水到渠成。但也依旧句句都经过心思百转。既要挑动薄暮的叛乱之心,引其尽快出手。却也不可cao之过急,惹得对方有疑。薄暮虽对卜颜信了六七分,可在有些事上面依旧透露得不多。

  会谈结束之后,卜颜只觉整个人神色倦困,出了水间阁时背后早已薄汗轻覆,手心湿寒。一个不留神竟是直直被地上的东西给绊了一下。

  幸好有人扶住了自己。卜颜心念微动。

  “公子可有事?”声若玉石相击之声。

  白衣翩翩,清卓脱俗。

  卜颜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空落之感。还有两天,还有两天,他才回来。不过幸好只有两天了。

  “无碍。”卜颜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却又假意再跌了一跤。白衣之人赶紧伸手相扶。

  “令兄当初一念之差,阁下莫不是也想重蹈覆辙?彻底坐实裴家叛乱之名吗?”在白衣人出手相扶之际,卜颜抓住时机对白衣之人低语道。

  却又立刻堪堪自己站好了身子,面上端的一副好样子:“见笑了。”

  白衣人面上一愣,却也很快地收了所有的qíng绪,淡淡道:“哪里哪里。”

  卜颜微微一笑,道:“程姑娘琴艺超绝。但上次程姑娘所弹的短歌当行。却是有两三个错音。”

  “莫非阁下也jīng通琴艺?”白衣人看了眼卜颜道。

  “非也,非也。”卜颜含笑否认,“善游者溺,善骑者堕。更何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白衣人不再言语。

  一切皆应点到为止。多说无益。卜颜负手走到莲花池处,看了眼早已无荷花只有荷叶的莲池道:“倏忽已八月了,想盛夏之时,这莲池必当是极美的。”

  忽而又似想起什么的,朝白衣人笑了笑道:“阁下气质清尘,譬若白莲。”

  白衣人回以一笑,淡然应道:“公子谬赞。”

  “那在下告辞。”卜颜略行了一礼。在薄暮眼皮子底下做动作自是不能太过,能给的暗示皆已给了。对方是否愿意合作一时半会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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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沉,寒意入骨。

  河水肆淌过指尖,冷得人一个哆嗦。俯身去拿那两个小竹筒时,卜颜竟有一种眼前一黑,往前栽倒的错觉。

  猛然回过神,后退了身子,却因力道太大而确确摔到了地上。

  手背一片粘湿滑腻,痛楚直直bī上脑袋。身子虚得竟是半分力气也没有。硬是在冰冷的地上躺了许会。

  待起身时,整个人都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好不容易站起身子来,却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撞地险些又栽了回去。幸好还是被撞的人拉住了。

  “颜兮哥哥,你快救救我哥!”眼前一阵发黑,好会才看清说话的人是林准。

  卜颜心知定然是qíng况凶险万分,于是赶紧跟着林准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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