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古风]_程小鹤【完结】(6)

阅读记录

  皇帝当即赞同,命人先去安排,率一众就要前往。不料皇后施施然起身,朗声道:“兰儿身体不适,恐不能随众,望母后与陛下谅解。”

  太后关切道:“兰儿身体怎么了?”

  皇后还未回答,绯烟便说道:“回太后,您有所不知,娘娘有孕,已经快三个月了。”

  太后的手微微一抖,qíng不自禁地转头看了皇帝一眼,随即面色如常:“这是好事呀,为何现在才说?”皇后低头,有些羞涩:“兰儿不曾有孕过,不敢确认,是几位御医都诊断过,且如今胎象已稳,这才禀报。”

  这时,众妃嫔纷纷道贺,太后唇角含笑,道:“宫中又快有孩子了,且是正宫所生,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皇帝点点头,他刚得一子,如今又要有孩子出生,自然喜不自禁。他命人取过明huáng缠枝牡丹丹凤朝阳的披风,亲自为皇后披上,拥她上了皇后的凤撵,嘱咐绯烟与莲雾细心照料。

  送走了皇后,众人才随皇帝移驾到了桃李园。

  chūn夜静好,桃李园悬挂着绢灯,灯火朦朦胧胧,映照着如雪的飞花,如同梦境。

  众人接着饮酒行乐,不知人间何世。

  李言宜只觉得无聊,于是坐在角落默然饮酒。

  太后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妙龄少女,李言宜扫了一眼,只当是皇帝新纳入宫中的爱宠,不以为意。然而太后朝他招手,口型分明是:“来。”

  李言宜只得上前去,太后又对少女耳语,不知说些什么。少女有些赧然,抬头迅速扫了李言宜一眼,又低下头。她穿月青色纱缎上裳,极淡的玉蓝裙上隐约有梅花的痕迹,和李言宜一身颜色非常相配。她低首敛眉,手中掌着一盏金色的宫灯。宫灯由上好的绢纱织成,里面灯火绰约,泛着清甜而恍惚的香气。她的声音也清甜,是少女的稚弱。

  “灯火昏暗,琳娘为王爷掌灯。”

  “你叫琳娘?”

  “正是。”

  李言宜并不恍惚,他明白太后的意思。这个少女,是太后为他安排的相亲对象。接过绢灯,道了一声谢,便不再多说。少女没料到他是如此反应,愣在当场,幸而有韩昭仪匆匆将她唤走,才化解了这场尴尬。李言宜径直走到了太后面前,太后有些不悦,李言宜轻声央求:“母后让孩儿自己觅一个王妃吧。”

  皇帝在笑,眼望着在韩昭仪处的少女,道:“韩昭仪的妹妹这般才貌,七弟也不放在眼中。倒好奇了,难道七弟心中已有良人?只要你开口,就是天边的仙女儿朕也为你娶来。”

  “也未必是仙女儿,皇兄说笑。言宜是羡慕皇兄,以坐拥后宫三千,臣弟无敢奢望这等福泽,只盼能得一个知心人,携手这一生罢了。”

  太后终于开口,神qíng倦怠:“你要去哪里找?”

  李言宜笑道:“其实孩儿一直有个心愿,母亲别笑话孩儿没出息。孩儿在西凉时,极其思念故国,想着有朝一日回来,必将游遍国中山水,方不愧为我国人。这里就想向母亲讨个假,让言宜出去瞧瞧,指不定能带回一位王妃呢。”

  “笃义。”太后突然唤了一声李言宜的封号,她说:“你父皇在时,经常说你敏慧重义,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当然你也知道,有时候身在皇家,很多事都不是能随自己心意的。你要执意自己寻找,我并不阻拦。我身体渐好,你在宫里侍疾已有时日,长久如此,于六宫不便。该做如何打算,你自己应当清楚。”

  “孩儿谨遵母后教诲。”

  太后摇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冲皇帝道:“夜深了,我也乏了。”

  恭送太后移驾回宫之后,众人也散了。

  ☆、第 12 章

  李言宜第二日便出了宫,出宫后他没有立马去行宫,只顾游山玩水,如此过了大半月。到了五月底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芸湖中心岛上的行宫。

  对于行宫,李言宜只有幼年的记忆,他知道临湖一处遍种辛夷,芳糙鲜美,落英缤纷。如今他看到的qíng景是绿叶摇光,树影茂密,已是初夏时节。忽有了诗qíng,他便随口吟了一句:“落尽芳菲chūn日迟,花至荼蘼夏亦知。”他随口吟来,也不论平仄,出口之后,自己也觉得句子格调不佳。李言宜沉思之际,听得身后传来轻响,转过身便看到白未秋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似笑非笑道:“王爷词句不符平仄,当改改。”

  李言宜没有料到能这么快见到他,一时呆立在原地。他突然发觉,自己总是在以为永远见不到白未秋的时候见到他。

  白未秋微抬下颌,目光扫过枝头叶间,曼声道:“芳菲落尽chūn日迟,荼蘼花至夏初知。”微侧的脸庞,忉忉郁结,是人世间一杯清酒所浇透的浮光掠影。

  李言宜再也按捺不住,他步履匆卒,脚下的路径宛如蔓糙蜿蜒。他一路分花拂柳,到白未秋的面前,不待他有所反应,便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一手扣住他yù挣扎的手,一手扶住他的后脑,将自己的胸膛贴近,不容闪躲。

  对李言宜而言,白未秋等同于故乡,是思念的陈酿。不,白未秋比长安更久远,是自他懵懂时便产生的旷日持久的渴慕与向往。

  白未秋没再挣扎,他的目光清冷,不见qíng动。

  李言宜离开他的唇,伸手抚摸他的脸庞,唤他:“白郎君。”他qíng不自禁:“白四郎……”

  “自我被逐出长安那一日起,便已和白家脱离关系,何来四郎?”

  “……那,我可以叫你未秋吗?”

  白未秋垂下目光,睫毛浓密,似厚重的心事。

  “随王爷喜欢。”

  李言宜闻言喜不自禁,握住白未秋的双手,“未秋,我……我……我真高兴。”

  “此处虽是行宫,可荒废已久,王爷怎么有兴来此?”

  “我是来找你的。”

  “你怎知我在此处?”

  “晴柔别馆的辛夷盛开之时,有人告诉我,你在另一处辛夷盛开的地方。”

  白未秋微愣,似乎想起了往事,随即坦然:“兰朵,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她很好。”

  白未秋点点头,并不想再多谈。李言宜舍不得,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就在这里。”

  “这里……”李言宜举目四望,“我知道。”他努力回想着,微微眯着眼睛:“绿芜居、鹿鸣苑、天水阁……未秋,你会住哪一处呢?”

  白未秋低头掐断一根长长的糙jīng,绿色的汁液染上他淬玉般洁白的手指。身旁传来O@声响,李言宜眼前出现两个侍卫打扮的人,手拿食盒。两人径直走到白未秋面前,轻手快脚地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取出,摆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白未秋接过筷子,也不管李言宜,他吃了一小碗米饭,将每样菜都动了一些,便不要了。两人将食盒撤下,匆匆离开了。

  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向李言宜行过礼。不过李言宜认得,他们是皇帝身边的影卫,一共七人,皇帝竟然派了两人来这里。

  李言宜不禁哑然:“这……”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望你谅解。”

  “未秋。”

  “王爷,你既已知道我在此处,便可放心。这里不是久待之地,早回吧。”

  “我已知道你在此处,又如何舍得离开。”

  “王爷,唔……”

  李言宜再次吻住白未秋,没有声音,只余唇齿间的气流:“不要叫我王爷,我排行第七。”

  白未秋别过头去,躲避他过份灼热的气息。他眼望不知何处,也不再说话。李言宜坐在他身旁,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不知从何开始。他陪着白未秋看天,别无旁骛,云影浅淡,天光轻薄,看了许久,他说:“未秋,你教我作诗好不好?”

  “作诗?”白未秋有些诧异。

  “我诗句格律不佳,你知道的。”

  “你的意境很好,这个比格律更难得。不过王爷的心思不该于治国一道上吗?诗文一事终是消遣,不值得深究的。”

  李言宜的语气有些嘲讽:“治国,那是皇兄的事。我不过一个闲散之人,自然应当在消遣之事上用心。”他看着白未秋,目光似深潭:“未秋,你收下我这个徒弟好么?”

  白未秋不甚在意:“诗文切磋而已,王爷不必自称徒弟,未秋亦不敢当。”

  “你不肯叫我七郎,叫言宜如何?”

  “不合礼数。”白未秋起身yù走:“未秋告退,王爷自便吧。”

  李言宜不料他如今xing子清冷如斯,也不敢再qiáng求,只轻声恳求:“明日辰时我在此等你。”他望定白未秋:“辰时,风雨不改。”

  白未秋给他的依旧是沉默,不过李言宜松了口气,沉默意味着他没有拒绝,李言宜只需要等待。

  ☆、第 13 章

  时间是甜蜜而漫长的,因等待而甜蜜,漫长得令人感伤。

  一连几日,李言宜都去了芸湖湖畔,没有见到白未秋。每日深夜,他便在离湖最近的得月楼台歇下。其余的时间,他在行宫漫无目的地瞎逛,希望有预料之外的偶遇。

  他怀揣着白未秋年少时的诗集,每一句都熟稔,是心中铭刻的思念。

  这日雨水敲窗,李言宜望着饕huáng的芸湖,举伞信步雨中,没走多久,雨便停了。已是huáng昏时分,却突然天晴了,霞光绚烂,一弯彩虹横跨湖中。一直到夕阳隐没,月光浮现,长虹才逐渐消失。

  天地间有如此静穆,却又如此寂寥。

  李言宜等了那么久,才又一次见到白未秋。

  “我来晚了。”白未秋手里挎着一个篮子,举着伞。他沿着石径走来,石径狭窄,布满青苔。

  远处烟气缭绕,笼罩着芸湖。湖水被风chuī得微皱,一两只鱼儿跃出湖面,dàng碎了月光。

  白未秋的篮子里装满了杜鹃的花瓣。

  李言宜不解。

  白未秋将满篮的杜鹃花瓣倾到湖中,引得鱼儿纷纷前来抢食。“杜鹃花瓣微毒,鱼吃了会醉,像这样。”他一边解释,一边指着水里。果然,抢食了花瓣的鱼都静静地沉在水下,只有尾巴不时摆动。

  鱼已经醉了,那么人呢?

  “我有诗句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程小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