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逸挑了挑眉,似乎早就知道容飞珏的决定。他没有阻止容飞珏,而是笑着道:“当然可以,不过……他付钱。”
谈旭尧仿佛觉得之前做的那笔买卖赚的银子,就这么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地消失了。谈旭尧僵着脸,勉qiáng笑了笑,道:“容公子。”
“成jiāo。”容飞珏十分慡快地答应了顾景逸,是他之前冲昏了脑子,没有意识到谈旭尧一开始的目的便十分明确。
现在想来,谈旭尧一出现便对他发起了邀约,只是他因为顾景逸而下意识地否决了。容飞珏知道,顾景逸现在所提的这个条件,谈旭尧没有拒绝的余地。
谈旭尧目瞪口呆地看着容飞珏,然后心疼地摸了摸兜里的银两,仿佛觉得下一刻它们便会不知所踪。随即想到目的地,便释然了。
大不了到了钟家,再向钟庄主多要几个银子回来,钟庄主出手一向阔绰,他实在没有担心的必要,
谈旭尧恢复了神色,拿走容飞珏放在桌上的折扇,遮住半张脸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走吧两位。”
容飞珏奇怪地看着谈旭尧,说起来该着急的人怎么也不应该是谈旭尧,谈旭尧却似乎急着把他带到阳平县。
阳平县。他一开始的目的地,只是经过一番旅途,他前往阳平县的目的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纯粹。
容飞珏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会有什么等待着他,记忆中的钟承安还会是那个钟承安吗?而从始至终都没有阻止他前往阳平县的顾景逸又想做什么?
容飞珏觉得思绪乱成一团,索xing果断地放下筷子,说道:“走吧。”
***
容飞珏在钟家大门前停下了脚步,他抬头看了看,钟家的府邸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清雅大方。还未踏入庭院,他便能看到兀自冒出的那几颗郁郁葱葱的大树。
容飞珏认得它们,很小的时候,钟容两家jiāo好是江湖上人人为止乐道的事qíng。那时候他每年都会到钟家待上一段时间。
容飞珏记得当时,他每年最期待的事qíng就是前往钟家。那时候钟家父母还在,容飞珏记得他们的样子,虽然已经没有那么清晰。
钟父对待钟承安十分严厉,甚至于连带偶尔到钟家住上一段时间的他都没有区别对待,认真教导着他们。
那时候的容飞珏不知为何很喜欢那个总是一脸严肃的钟父,甚至于为了得到更多的关注而故意做出一些荒唐的举动。
只可惜钟父早逝,他还没来得及多来往几趟,便得知了钟父久病不起的消息。
容飞珏记得尚在年幼的自己刚得知消息的时候,火急火燎地想要赶往钟家,但父母不允许年龄尚小的他孤身前往。
容飞珏不怪父母,父母向来十分宠他,虽然回绝了他立即前往钟家的要求,但他们很快收拾好了行李做乐筹备,带着他前往钟家探望钟父,但是最后还是没来得及赶上。
在他们到达钟家的前一刻,钟父已经过世。当容飞珏看到一脸死寂的钟父时,心中有股万念俱灰的感觉。
然后他就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但他挣扎着脱离了怀抱。那时候的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到钟父的机会,纵然已经天人两隔,但他想把这个一直对他很好的人的面容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容飞珏闭上眼睛,当年的场景一幕幕清晰地展现在自己眼前。他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当年那一刻的痛苦感觉竟然还如此真实地存在着。
钟父过世之后,钟母终日郁郁寡欢,悲伤成疾,很快便也随着钟父去了。
那一年是小时候的容飞珏最痛苦的一年,他一蹶不振了几个月,最后终于走了出来,但却没有勇气再次踏入钟家。
他一靠近钟家,脑海中往日的场景便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他没有办法好好面对这个失去了他最喜欢的钟父钟母的钟家。
容飞珏后悔过,因为一直待他没有在钟承安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支持他,那时候的他,只会躲在角落里逃避一切。
所以现在的他,不会再次选择逃避。不只是因为这次是他无法逃避的责任,更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只会逃避的容飞珏了。
其实那时候,最该痛苦的人本不是他,而是钟承安。
容飞珏绝不知道当时尚在年幼的钟承安,究竟如如何扛下半年内父母双亡的痛苦而有担下钟家的职责的。但是他知道若是当年的他,一定没有办法做到。
现在碰上事qíng的人是他,这次他果断地选择了面对。不管事qíng的真相如何,他一定不会再逃避了。否则,经过了这么多年时间的他岂不是还比不上当年那个钟承安?
容飞珏慢慢睁开眼睛。
钟家的大门一直没有改变过,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一分一毫都没有改变过。
容飞珏记得,在他终于打起jīng神,鼓起勇气再次走进钟家的时候,是顾景逸留下一句话便毅然决然离开的时候。
那时候的容飞珏想要阻止顾景逸,但他走不出第一步。他知道如果他没有办法面对钟家,他就无法走进那漫漫江湖路。所以他终于打开尘封在记忆深处许久的钟家,鼓起勇气面对一直逃避的回忆。
几年之后,他再次见到了已经成为钟家家主的钟承安。
那时候钟承安一点也不怪容飞珏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离开,容飞珏看着稚气未脱,却以一人之力扛下钟家职责的钟承安,知道自己怎么样都比不上那时候的钟承安。
容飞珏把离开钟家遇到顾景逸的所有事qíng一五一十地说清道明,并对钟承安说出他的决定。
顾景逸……
容飞珏回过神来,转过头望向在戴着兰达宇面具,悠闲地站在一旁的顾景逸。
时隔多年,容飞珏不知道当年的他,到底是应该感谢顾景逸让自己重新提起勇气面对钟家,还是痛恨他的毅然离去。
只是那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回不去的过去。
容飞珏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夏目更新啊!!
☆、第二十三章
时隔多年,钟家的大门并没有容飞珏想象中的那么难以踏入。只是当一只脚迈了进去时,容飞珏才突然担忧起江湖上那件人人传得沸沸扬扬的事。
如果那三人没有说谎,那么他在钟承安的眼里,现在就是一个为了兰达宇而冲昏了头的杀了父母的罪人。
想到这里,容飞珏不由得愣了愣,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只不过谈旭尧已经带着钟承安迎面走来。
钟承安神色匆匆地赶到容飞珏面前,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容飞珏,似乎生怕他出了什么差池。他握住容飞珏的手,面色紧张地说道:“飞珏,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钟承安身着雅致的青色长袍,乌黑的长发束着羊脂玉的发髻,多年未见,他的眉宇间已经褪去了当初的稚嫩。
容飞珏见眼前人的反应不像是江湖传言那般,心中的种种不安慢慢放了下来,他从容地回握住钟承安,浅笑道:“好久不见,钟大哥。”
钟承安见容飞珏心态平和,眉宇间的担忧终于稀释了一些,他轻轻拍着容飞珏的肩膀,笑道:“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大哥呢。”
“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钟大哥。”容飞珏真心实意地说道。
容飞珏这些年来并非不想踏入钟家,只是当年所承诺的那件事还没有完成,他怎么能再次以失败者的角度走到钟承安面前诉苦?
然而现在,他却是不得不再次踏入钟家了。
顾景逸悠闲且安分地站在一旁,无聊地打量着钟家府邸。钟承安似乎终于察觉到了顾景逸的存在,他笑问道:“这位想必就是兰左史了吧?”
“久仰久仰,钟庄主。”顾景逸听到钟承安的话,不等容飞珏介绍,便率先走到钟承安面前,笑道:“在下兰达宇,这些天就有劳钟庄主了。”
顾景逸言下之意是打算和容飞珏一起在钟家小住些日子,钟承安当然不会听不出来。他虽然还没摸清楚这“来路不明”的兰达宇,但看到容飞珏没有反对,他自然也就应了下来。
“你们一直在站着不累吗?”一直在旁边毫无存在感的谈旭尧慢慢地晃着折扇,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一道弧度。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折扇掩着半张脸,缓缓地开口道:“钟庄主,人我是带来了,钱你可一分不能少我呀。”
钟承安似乎没想到谈旭尧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此时,他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容飞珏,神色尴尬地应道:“钟某应下的事,自然会如期应允,谈公子不必担忧。”
“钟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容飞珏疑惑地问道。
容飞珏知道谈旭尧是故意在此时提出了这件事,谈旭尧想证明自己没有骗他。
当然,这是最直接切有效的做法。钟承安应了,容飞珏自然也是信了。
只不过……钟承安为什么让谈旭尧带他到钟家?谈旭尧是带走辛向覃的人,如果谈旭尧是受钟承安所拖,那么所有的事qíng的幕后cao手其实都是钟承安?
容飞珏看着钟承安,多年未见的感qíng放到一旁,心中渐渐升起了疑惑和警惕。
钟承安没有回答容飞珏的问题,而是转了话头,拉着容飞珏笑道:“谈公子说的是,快进去快进去,飞珏好不容一趟,身为大哥的我可不能怠慢了。”
容飞珏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追问,顺从地跟着钟承安走进了钟家。钟承安这时候不答,他也没必要立即bī问,毕竟时间还长。
到了客厅,钟承安客气地请几人坐下,然后自己才坐上主位,转头对着下属吩咐道:“去备些好酒好菜上来,好好款待客人。”
容飞珏看着从来都意气风发的钟承安,心中不免有些酸涩。这位小时候倍感依赖的大哥,应该是从钟家变故开始,两人便渐行渐远了吧。
说到底,如果当初的容飞珏没有那么懦弱,现在两人也不至于是现在这种关系。甚至于连钟容两家密谋造反这样的大事,还需要在容家出事之后,才察觉到异变。
容飞珏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说到底现在应该jiāo代清楚的人不是钟承安而是他。
容飞珏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还是过去的味道,钟承安没有换过。
“飞珏,这是你最喜欢的‘龙井’,几年不见,这可还合你的口味?”钟承安关切地问道。
容飞珏把茶杯轻轻地放下,笑道:“钟大哥有心了。”
顾景逸端起茶杯放在前面,赞赏道:“好茶。不过钟庄主,叙旧的事qíng就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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