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是小的挑剔。”
“公子。”范一朝棚外瞥了一眼,“那二位爷如何招呼?”
斜阳和清风二人也下马行至路旁,却没有走近茶棚,正倚着一棵大树就着水壶喝水。
左玄歌顺手提了一个食盒站起来,范一范二忙跟在他身后。
“你们不用跟来,招呼苻将军的人吃些东西休息休息,让他们别那么紧张,都把人店主吓坏了。”
“是。”
左玄歌独自朝着孤立的那二人走去,眼下时移世易,他与寻疆族的关系早不似在望归宫那样,他轻轻一笑,化去莫名的尴尬。
“斜阳护法。”左玄歌将食盒递过去。
斜阳不客气地接过,他将食盒jiāo到清月手里:“你先吃,我不饿。”
清月提着食盒和水壶转身走开,左玄歌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的背影,见他行至无人处,背对众人,掀了面纱仰面灌了一口水进嘴里。
左玄歌摸了摸下巴:“需要这么神秘吗?”
斜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个人习惯尔。”
左玄歌有些不信:“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斜阳摇摇头:“或许我师父见过,或许也没有,总之没有人能扯下他的面纱。”
左玄歌搓了搓手掌,有些跃跃yù试:“好想扯下他的面纱看看啊。”
斜阳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奉劝左五爷还是莫要尝试的好。”
“不说这个了。”左玄歌甩了甩手将对清月的好奇挤出脑子,他突然格外认真地看着斜阳,“那几个老家伙把你放出来,不怕寻疆族诸多内务无人管事吗?”
“寻疆族自有内主事打理族务,区区斜阳不足挂齿。”
“斜阳护法就不用那么谦虚了,几位长老对你的重自然区别于旁人。”
“经此一事后,想必长老们已知斜阳无力执掌寻疆族,不会再抱有这样的想法。”斜阳浅笑着将水壶递至嘴边,对于失去这样一个机会丝毫也不惋惜。
“我却觉得恰恰相反,正是这样的你,才有资格做寻疆的宗主。”左玄歌伸出手,犹疑片刻,最终还是拍在了他的肩上。
两人再相望时,神qíng间都多了一分了然的默契。
左玄歌展眉一笑:“眼光不错。”
不得不说,当日在望归宫上,若不是他的那一句话,左玄歌未必会愿意真的与寻疆族合作,对现在的他而言,想要在背后使绊子坑寻疆族一把实在是太容易了。
而事到如今,左玄歌即使不会替他们白做工,至少绝不会存有害他们之心。
“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寻疆的宗主?”左玄歌突然扭头问道。
以寻疆族今时今日的势力,绝不输于中原任何一个门派,况且斜阳现在是gān了当牛做马的活,却不要一个名分啊。
“担当不起。”
左玄歌不屑:“切――你还担当不起?难道让轻鬼?让清月?让这些怪人去当么?”
“你知道寻疆族为何时至今日都没有继任宗主吗?为什么老宗主失踪二十多年却直至上个月才入土为安?”斜阳看着左玄歌,眼中有令人陌生的眸光,“老宗主对寻疆族而言有着难以替代的意义,寻疆族在他的手上发展至鼎盛,也是他带着寻疆族首次重归中原,甚至我们现在留在中原的势力很多都是他留下的基础。”
“因为他无可替代,你们便永远也不选新的宗主了?”
“不是不选,而是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合适的人,现在每一个寻疆族人都有着明确的目标和凝聚在一起的心,若是没有一个让众人服气的新宗主,便会打破这个心。”
左玄歌更是不解:“你认为你还不够服众?可是寻疆族只怕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你更服众的人了吧?”
“我并非前宗主座下弟子,在这一点上便不如四鬼,也非寻疆族资历最深的弟子,这又不如三位长老和泗姑姑,我的师父是半道入族,难免落人口实。”
“想不到被称为行事疏狂的魔族寻疆,竟然也如此迂腐?也看‘门第出身’?”
“不,正因为寻疆族没有这些偏见,所以三位长老才会推我做宗主,可是,作为寻疆弟子,我又岂能因自己身上的不稳定因素而压上这一场豪赌。”
“说了那么多,斜阳护法说的都是外界因素,那么你自身呢?可想过要做宗主?”
斜阳直面左玄歌的目光:“我只想寻疆族好。”
左玄歌展露一个会心微笑:“看来我的眼光也不错,你果然是最有资格做寻疆宗主之人,寻疆族有你是万幸。”
斜阳摇头:“不,能入寻疆,是斜阳的万幸。”
见左玄歌并不理解这其中深意,斜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在你走投无路即将冻死饿死甚至被人打死的时候,有一个地方让你感受到家的温暖,你也会觉得万幸的。”
斜阳背离树gān,缓缓朝着不远处正在吃糙的马儿走去,左玄歌定定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寻疆族一直想要重归故土,回到家园。
其实不知不觉,它本身已成了家。
☆、路遇横尸
马车行在路上突然慢了下来,左玄歌和司徒凛月互望一眼,范一范二驾车技术极佳,若非左玄歌的指示绝不会无端停下来。
左玄歌掀开帷帘正待问个究竟,然而不等他开口,两人却已经知道答案了,马车外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左玄歌皱了皱眉以手掩鼻。
范一已经转过身来将被掀起的车帘捂严实了:“公子,外边血气重,野láng大人已经领着人去查看qíng况了。”
这么重的血腥味,只怕死的不止一两个人。
“师父,我们下去看看?”
“嗯。”
左玄歌掀帘下马车,范一范二忙迎了上来:“还请公子上马车休息,这……这场面不看也罢。”
数名侍卫正从道路两旁的糙丛里往外拖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是血迹斑驳,将碧绿糙地染成触目惊心的红。
尸体腐败的味道引来蚊蝇无数,未散去的血腥混合腐尸的恶臭直令人犯呕。
侍卫们很快将所有尸体排列整齐,野láng喘息着跑来报告:“五爷,一共三十五具尸体。”
左玄歌朝着尸体的方向走去,范一范二跟了两步上来:“公子,您要上前查看吗?”
左玄歌扭头看了看他俩别扭的表qíng:“你们俩个守在马车旁。”
“哦……”
左玄歌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着每具尸体身上的伤,真是惨烈……
他拧着眉头发出一句感叹:“真是死法各异啊……”
所有尸?体均黑衣蒙面,面纱虽然都被摘了下来,身上却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每个尸?体身上的伤都不止一处,有深有浅,可见死前与人有生死搏斗,左玄歌扭头看着身侧站着的司徒凛月:“师父,你看得出杀他们的人用的是何剑法吗?”
左玄歌只能分辨出这是剑伤,其余的便看不出来了。
司徒凛月摇了摇头,他俯身向前,以剑撩开尸体伤口处的衣料,查看伤痕:“单从剑痕很难看出招式,更妄论以招式来看武功。”
整个过程中,斜阳和清月站立一旁一言未发。
司徒凛月将三十五具尸体身上的伤口都翻阅过后,一个仿佛从山谷深处传来的声音突然响起:“杀他们的只有三个人,三人用的剑略有差别,造成了不同的伤口缺面。”
众人将目光转向清月,那个裹在层层伪装背后的男人似乎有些不自在,稍稍往斜阳身后躲了躲。
“清月跟随我师父学医多年,对于不同兵刃造就的伤口如数家珍,想必不会有错。”
左玄歌将目光收了回来,他站起身,蹲久了有点晕,司徒凛月伸手环过他的背扶在左玄歌的肩上。
“多谢师父,我没事。”左玄歌按了按太阳xué,“三个人对三十五个人,啧啧,是一场恶战啊。”
他眸光一闪,突然盯着三十五个人的脸看了起来:“你们不觉得他们的样貌有些不同么?”
野láng冲口而出:“世上长得相同的人才多少,自然是不同的。”
斜阳和司徒凛月却明白左玄歌指的并不是这个。
“确实很不同。”斜阳上前将尸体摆放的顺序换了换,经过换位之后这种不同便更明显了。
上面一排尸?体身量较高,腰背宽阔,长相也更为粗狂。
下一排尸?体虽然也是习武之人的健硕体格,可是相比较起来体格却还是更小一些,面相也更细白温润。
明显的南北差异。
左玄歌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笑容:“水云帮和铁戟门。”
南北帮派间的合作,最近也只有他们。
野láng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什么人会与他们为敌啊?居然都追杀到熙州附近了。”
“你应该问,什么人得罪了他们,都被追杀到熙州附近了……”左玄歌眸光一敛,熙州可是水云帮的老家啊,这件事有点儿意思。
左玄歌沉思着转身往回走,野láng冲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句:“五爷……这些尸?体怎么办?”
看着司徒先生拦着左玄歌的肩,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的……
“就地埋了,人都死了,也无所谓生前的阵营善恶了。”
行至马车前,左玄歌才察觉到一丝奇怪,因为范一范二看他的眼神太奇怪了!
放在平日里,他俩哪敢这么瞪着自己?
左玄歌顺着他们的目光扭头看见了司徒凛月放在自己右肩上的手,又将目光转向左看了看司徒凛月淡定自如的神qíng。
他是整个儿将自己揽在怀了啊摔!
嗯,他要淡定,因为司徒凛月似乎并没有将这当成一回事,如果他反应过激岂不是显得他心里有鬼想歪了?
“师父,你这是在gān嘛?”
司徒凛月一脸理所应当地望着他:“方才徒儿好似要站不稳。”
左玄歌斩钉截铁道:“我没事,完全没事。”
“可是……”
可是你个头啊可是!左玄歌抓狂地把司徒凛月的手打下去,看看范一范二的眼神就知道了,这个时候不激动才是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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