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裴明惜一把扯住他,愤然道,“谁道你可有可无?云惜,你才是我们兄弟中最聪明,最纯净的人,大哥怎么忍心你去受苦?去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裴云惜被他这番诚挚之言感动得泪眼婆娑,“大哥,你也不能去啊,霍龄现在看中了你,你才是最危险的,不如……不如你出城躲上一段日子吧?霍龄寻不到你,也就罢休了。”
裴明惜张皇无措,静不下心来,“躲?有用吗?我躲去哪里呢?”
“大哥,我们先回去收拾包袱,今夜趁夜色逃出城外,你先寻个客栈住下,我回去稳住霍龄,与他周旋。”
“云惜,可我……”
“大哥,你别再踌躇不决了。”裴云惜狠下心来,道,“难道你想被戴大人知道,你要嫁给一个男人吗?”
霎间,裴明惜脸色奇白。
夜深,裴云惜带着裴明惜从后门溜出,两人直奔城门。临安城有宵禁,街上除了打更的,空无一人。裴云惜与裴明惜鬼鬼祟祟地潜行,真像做贼似的。好不容易行至城门下,见城门落栓严实,裴云惜就想凭一己之力顶开。
“云惜,我与你一道试试。”裴明惜搁下包袱,也上前帮忙。
毕竟这门栓有百斤重,两个文弱之人如何能轻易抬起,折腾半天,纹丝不动。
裴云惜累出一身大汗,懊丧道:“大哥,我真是太天真了……”
“云惜,若出不去,咱便回吧。”裴明惜不愿自己的二弟如此辛劳,“我若不愿,那霍龄也奈何不了我啊……”
“大哥,他有的是手段,方才你没上饭桌,你道他如何说,他说他知晓我们裴家如今缺钱缺客源,他要是娶了你,自然是竭尽全力帮衬裴家……”裴云惜回想方才霍龄得意洋洋的话语,又想起娘亲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后怕道,“我怕娘亲他们最后会妥协啊!霍龄身后还有皇家的人撑腰,我们是斗不过的,大哥,你别再天真了!”
裴明惜唇色苍白,喃喃道:“虎、虎毒还不食子……不会的……我不信……”
“大哥!”裴云惜痛惜地叫醒他。
“何人在那?――”
突然,夜色中传来一阵爆喝,吓得裴云惜和裴明惜浑身一僵!
“宵禁期间,何人胆敢外出?你们是谁?怎么在此地?”随着话音的靠近,一个身着铠甲的侍卫走了过来。
裴云惜借着黯淡的月色看清了他的脸,一张棱角分明,神qíng坚毅的脸。
“官爷……我们想、想出城……还望官爷通融。”裴云惜qiáng作镇定。
那侍卫突然拔出刀,吓得裴明惜又是一抖,“你们鬼鬼祟祟的,这个时候出城作甚?”
裴云惜摁住慌乱的裴明惜,上前道:“官爷,家中老母病重,不得不连夜出城!再晚,怕是……怕是见不到……官爷!”
裴云惜三分可怜,七分卖惨,那侍卫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这也是人之常qíng,按规定,先搜身,没问题再放你们出城。”
裴云惜十分感激,上前道谢:“多谢官爷,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他试图把一锭银子塞到侍卫手里。那侍卫借着月色看清了裴云惜的脸,眸光一沉,道:“不必客气,若是有心感谢,待二位回城再来找我吧。”
裴云惜道:“敢问官爷尊姓大名?在下好改日相邀。”
“贺廉。”那侍卫道。
随后那名叫贺廉的侍卫便上城楼叫守门的侍卫吊起门栓,这才放裴云惜和裴明惜出了城。两人一路夜奔,来到郊区的糙市,寻了间客栈住下。裴明惜筋疲力尽,眼皮子马上便要耷拉到了一处。他见裴云惜还在帮他整理chuáng铺,便道:“云惜,你与我睡一觉再回吧。”
“不了,大哥,我铺好你先睡吧。”裴云惜片刻不得松懈,“你先住这儿,平时少与人打jiāo道,没事四处逛逛。若是有什么找人捉人的,你定要小心,指不定是霍龄派来的人。”
裴明惜忽的想起某事,失落地问:“我何时能回去呢?我和戴大人还有……”
裴云惜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藏着的话,忍不住问了出来:“大哥,你与戴大人似乎……过于jiāo好了。”
裴明惜吃了一惊,不解地看着他。
裴云惜继续道:“大哥,戴大人确实一位君子,值得深jiāo,但恕弟弟鲁莽,戴大人瞧你的眼神过于柔qíng,并不像看一名朋友,反倒像……像是qíng人。”
“云惜你……?!”裴明惜慌张起来,竟不敢再看裴云惜,“你胡说什么呢?”
裴云惜听他急忙斥责,便不再言语,其实他说的是反语,戴持薜难凵袷呛紊钜馑不知,但裴明惜的心思却很好猜,他这位老实温顺的大哥,把一个人瞧进心里是何模样,他当然知晓了。
裴云惜看着裴明惜一脸忧色地躺下,这才退出门离开。
当他狠毒吧,他并不想看见大哥步他的后尘……
第八章
裴云惜披星戴月赶着晨光熹微时分城门打开回了城,他在城楼下左顾右盼,并未看见那名叫贺廉的侍卫,便作罢回了府。
临近正午时分,裴府上下才察觉出,大少爷不见了。
裴云惜不动声色,佯装不知,来到厅堂吃饭。霍龄大摇大摆地坐在裴老爷身边,悠哉地啜饮着小酒。他见裴云惜神态自若地落座,眯眼笑道:“二表弟似乎对大表弟失踪毫不关心啊。”
裴何氏瞄了一眼裴云惜,道:“云惜,你大哥呢?”
裴云惜微微偏头,故作不解,道:“大哥不在府中?”
“你大哥是不是有相好的,携手连夜私奔去了呀?”霍龄yīn阳怪气道,“早知大表弟有主了,枉我一腔深qíng付诸东流啊,唉……我是不是该去衙门告他个逃婚罪?嗯?”
裴何氏闻言,顿时慌张起来,忙安抚霍龄道:“好外甥,你可别胡乱猜测,我家明惜至今还未婚配,更是没有互通款曲的姑娘……你、你可别生气啊。”说着,她又扭头瞪了一眼裴云惜,“云惜,说实话,你大哥呢?”
“我确实不知大哥身在何处。”裴云惜坚持道,“或许是他听到某些消息,难过得出走了。”
“这……”裴何氏也是哑然。她当然不舍长子外嫁给一个男人,可当下霍龄把刀架在整个裴家脖子上,真真有苦难言。
裴老爷沉默了半晌,忽的开口:“你大哥的事,我会查明,大家先吃饭吧。”
霍龄笑眯眯地瞅着裴云惜,目光luǒ露,毫不避讳地打量他,那下流的眼神好似上上下下舔了他一遍。裴云惜qiáng作镇定,他厌恶这样的窥探,直教他作呕。
由于霍龄的到来,裴家另外三子被告知无须上桌吃饭,在各自卧房解决便可。裴老爷大约是担心霍龄丧心病狂,对年少无知的裴宸惜他们下手。
饭毕,下人们开始收拾饭桌,裴云惜起身,禀了声告退,就往外走。他没走几步,便听得霍龄在后面追喊他:“好表弟,诶,好表弟你走这么快作甚呢……?”
裴云惜停下,猛地转身,“何事?”
霍龄差点撞上他,有意想摸一把吃点豆腐,哪知裴云惜往后一退,让他扑空。
“诶诶,好表弟,你可真是一朵带刺儿的娇花,难驯的烈马,骄傲的孔雀,天上的虹光……”霍龄不知哪儿拽出一串酸词儿,可把裴云惜恶心坏了。
“霍龄,你说够了吗?”
“唉哟,我的云惜表弟,你可知我为何选了你大哥,不选你吗?”霍龄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其实呀,我更喜欢你这样的,看着冰清玉洁,三贞九烈,但真要是到了chuáng上,指不定多带劲儿呢……”
“你!――”
“唉哟别生气,我还没说完呢,你呢就是野花儿,你大哥呢就是家花儿,家花儿虽没野花儿香,可他贤惠老实呀,你说是不是?嗯?”说罢,他还得意地冲裴云惜挤眉弄眼,神气活现。
这番无耻之论着实气到了裴云惜,他本想破口大骂,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下,他该顾全大局,不该图一时慡快,开罪霍龄,这对裴家没有好处,对,没有任何好处。
一遍遍告诫自己,裴云惜才勉qiáng藏起怒容,看似冷然道:“霍龄,难道你不想试试野花儿的滋味?”
“咦?”霍龄眼睛突然亮了,“表弟你……?”
裴云惜扯出一丝冷笑:“我随便说说。”言罢,他转走就走,且越走越快,很快,便脱离了霍龄火辣辣的视线……他这才止步急喘。
耍狠向来不是他的长处,他待人接物向来淡泊,除了琴,甚少有能令他上心之物。
“云惜……”
忽听得有人在喊自己,裴云惜茫茫然抬头,便瞧见长廊下立着一人。
“爹……”
“云惜,你过来。”裴老爷抬手招他。
裴云惜霎间羞愧地低首,走了过去,“爹。”
“唉……”裴老爷一声长叹,他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云,你把你大哥藏起来了?”
裴云惜微微地,颤着点了点头,“爹,此事云惜会担着。”
“云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该知晓若找不见你大哥,霍龄可能会娶你。”裴老爷怎能瞧不出裴云惜的花样,“爹虽然不太认可你的xing癖,但也舍不得你委曲求全,嫁给霍龄。爹倒更乐意见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若你哪日遇见真心人,便随着去,爹也不拦你……”
裴云惜眸中含泪,仓皇地点点头,颤得泪水滴落,“爹……谢、谢……”
“谢什么,你爹走南闯北见多了,你娘总叹你喜欢男人,算是废了,但爹知晓,难得有qíng人呀……”裴老爷摸了摸裴云惜的头顶,好似他还是那个年幼懵懂成日抱着琴痴练的孩童,“你要做什么,你要清楚,莫得后悔,懂吗?”
“嗯,孩儿懂……”裴云惜咬着唇,挤出几个字来。
这日午后,戴府差人来请裴明惜,裴云惜便写了封致歉信函,说自家大哥临时押货出城了,得数日才能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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