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_萧九凉【完结+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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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明惜散了自家的三个弟弟,让他们四处走动走动,但不要闯祸,继而对裴云惜道:“我去找人帮忙引见戴仓司,你与梦桥在此处歇息歇息。”

  裴云惜点头。

  夏梦桥道:“你大哥何时这么勇敢了?”

  裴云惜道:“我大哥一向有胆有谋,是你识人不清。”

  夏梦桥道:“得了,你袒护你大哥不是一朝半夕的事了,此地都是青年才俊,我猎艳去也。”

  裴云惜摆摆手,赶他走。

  一人独自立于这小花园中,实在是尴尬,往来的一些公子哥见他身背古琴,局促而立,似乎是来卖艺的。虽然他知道娘亲这主意实在烂得很,但无法,下下策也得当上上策来使。于是他解下。身后的琴,将它搁于白玉石桌之上,自己撩开长袍坐于石凳之上,抬手作势,拿中指试了试琴音。

  铮然回响,犹如喉头低呜,苏麻人心。

  自己的琴,果然是好琴啊。裴云惜心生怜爱,轻抚琴身,算作是与自己的琴打了招呼。随后屏息凝视,落下指节,悠悠琴韵从指尖流淌出来。

  霎间,四周似乎都凝住了。所有人回首去看裴云惜,只见他旁若无人,面容沉静从容地弹着一首古曲,婉转之音沁人心脾。

  这是裴云惜惯弹的曲子,他得心应手,每次弹奏都是一次享受,因此不由得翘起嘴角,愉悦起来。他将视线从琴上移开,慢慢抬起――

  却见不远处站立着一人,正看向此处,那人身形拔然如松,眼眸清冷幽深,面容极俊极美。

  裴云惜一下子便煞红了脸。

  他手间从容弹奏,目光却难以从那人身上挪开,呆呆地望着,心道世上竟会有如此俊美之人。呜呼哀哉!

  这人怎生得如此清俊容貌,气质凛然如霜,那双眼眸……

  “云惜!――”

  突然,裴明惜的喊声打断了他的遐思,使他幡然回神。

  “云惜,你怎么弹了起来?!”裴明惜快步走来,急道。

  裴云惜停下动作,最后一弦发出悠长之音,他扭头看了看大哥,“怎么了?”

  裴明惜道:“戴仓司要见你,赶快收拾一番,与我来。”

  裴云惜只得点点头,他站起身来,又踌躇地看了那人方才站立的地方一眼,犹似那人还在一般。

  唉。

  戴持奕啡绱闻中那般,身段风流,眉眼含笑。他那一身气质与周遭他人浑然不同,好似闪闪发亮。被团团围住时,还能面不改色左右周旋。

  “麻烦,请让让,请让让。”裴明惜艰难地拨开一条道,试图将自己和弟弟拉进这个圈中。

  戴持藜裴明惜去而复返,眼睛一亮,欣然道:“裴公子,可是将你二弟带来了?”

  裴明惜忙挂上笑意,道:“正是,戴大人若是不嫌,便由我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不才舍弟,好弹古琴,献丑了。”

  裴云惜已是平复方才波澜的心境,从容不迫地接话:“在下裴云惜,拜见戴大人。”

  戴持扌Φ溃骸安槐鼐惺,我初入临安,到底是客,你们一个个都如此这般疏离,倒是衬得我不近人qíng。今日举办这诗酒会,便是想多多结jiāo临安城内的才子名士,你们愿给在下薄面而来,已是荣幸之至。”

  这三两句话,已把戴持薜牧徵缰道挥洒得淋漓尽致。在场的诸位都不禁在心中给戴持尢上“好相与”的签子。因而裴云惜介绍完自己,现场的氛围便又活络起来。有人认出这是贩茶的裴家的大公子与二公子,知道他们这种商贾之家能来此地,八成是要来巴结戴仓司的,因此不免低看几分。

  戴持蘩趾呛堑溃骸芭岫公子,我此番邀你前来,也是为了我那挚友薄肃,他是嗜琴痴人,我听闻你琴艺非凡,便想请你来此与他切磋一番,调节雅趣不是?但薄肃那人不知怎地,此时竟没了踪影,着实令人头疼,唉。”

  裴云惜虽心中也甚想拜见一番那位“皇亲国戚”“嗜琴痴人”,但他此番来的目的,不过是帮家中打点关系,巴结新任仓司而已。摁下心中的绮思,裴云惜面不改色道:“无妨,戴大人看得起在下,实属在下荣幸,既然今夜宾客盈门,兴意盎然,在下不如弹奏几曲,为大伙儿助助兴,如何?”

  “好好好,甚好!”戴持薮头鼓起掌来,命人在大堂中央摆上桌椅,为裴云惜腾地。

  这等架势,裴云惜疑心自己是哪家的花魁,众目睽睽之下还要卖艺献丑,实在是难堪之极。心中纵然有千百个不qíng愿,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上。

  裴明惜轻轻地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似乎在鼓励他,安抚他。

  裴云惜淡淡一笑,摆上自己的爱琴,撩袍端坐,忽视周边神qíng莫测的打量,静下心来,开始弹奏。

  琴音一出,四下寂静。所有高谈阔论的雅士们皆是讶然望来,高山流水,浑然天籁,裴云惜的琴艺确实已凌驾许多人之上。只能说他天赋异禀,也乐于练习,行云流水般的弹奏俘获人心。众人皆不觉光yīn渐逝,沉浸于这淳淳琴音当中。

  裴云惜并不怯场,他抬眼一扫四周,却是猛然扫到门槛外的一抹身影――

  是那人!

  他又出现了!

  心中波澜翻涌,喜不自禁,指尖弹奏也不禁欢快起来。虽说自己与那人不曾相识,但说也奇怪,他能从那人的眼中,窥探得出,他也是个爱琴之人,那人眼眸中流露出的专注与凝视,是那么明显。

  裴云惜得承认,他竟对一个陌生之人心存好感。这话要是说与夏梦桥听,他必笑掉大牙,狠狠取笑自己三天三夜。

  一曲奏罢,裴云惜紧接着又上一曲。众人总算是回神,恢复了jiāo谈。

  戴持薇居肱崦飨Я牡谜兴,抬眼却瞥见了门口木然而立的好友,于是快步过去,像是苛责道:“慎言,你躲去何处了,这时才来?”

  原来门槛外长身而立,且被裴云惜暗暗欣赏的这人,正是传闻中“不得了”的薄肃。

  薄肃此人,为人冷淡,不喜喧闹,因此对于戴持蘧侔斓氖酒会也不甚感兴趣。只不过戴持藓逅说请了临安城中会弹琴的好手,定要叫他前来欣赏。

  薄肃方才在花园中瞧见一人独自在那弹琴,琴音悠扬婉转,十分动听,却听得旁边有两个人在说:“这不是裴家的老二嘛,他怎么来了?”

  “嘿,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吧,裴家自上次货物遭劫,生意大落,这不新任仓司上任,赶忙来巴结了呗!”

  “他怎么进得来啊?”

  “嘿嘿,你又有所不知,裴家也就这老二琴艺过人,自然推他出来,充作文人雅士,前来打诨咯。”

  “没想到裴家还有点手段嘛……”

  薄肃越是听,眉头越是紧蹙,还没等那两人说完,便转身离去。他倒是不知,原来还有为了利益而弹琴的人,实在是有rǔ他的琴艺!

  戴持藜薄肃走神,赶紧撞了他一把,道:“慎言,瞧见那人没,琴艺如何?是不是与你不相上下了?”

  薄肃目光紧锁裴云惜,薄唇紧闭,戴持抟晕他是入了迷,打趣道:“看来是请对人了,这裴云惜琴艺人品俱佳,我想你们会聊得投机的。待他弹毕,我就将他引见与你,如何?”

  琴艺、人品……俱佳?薄肃回神,不赞同地瞪着戴持蓿骸拔铱刹患得。”人家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打你主意,你个呆瓜。

  戴持弈名感受到他的怒气:“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嫉妒人家的琴艺吧?哈哈……”

  “我可没这么无聊。”薄肃扔下一句,便走开了。

  戴持奘翟谑谴Р獠煌副∷嗟囊跹艄制的脾气了,裴明惜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搭讪道:“戴,戴大人,不知方才那位是?”

  “哦,裴公子,方才那位便是我的挚友薄肃薄公子了。他这人不喜喧闹,故而走了。”

  裴明惜心道,这薄公子也是高冷之人,定是不愿与下面的下层文人打jiāo道了。这看来,还是这位戴持薮鞔笕似揭捉人得多啊。

  “这样啊,我本想妄自向薄公子引见一下小弟的,这下看来是不方便了,呵呵。”

  戴持藿馕У溃骸芭峁子不必介怀,薄肃自小便是这种刻板严肃的个xing,并不是对你们有成见。待裴二公子弹罢,我自然会引见。”

  裴明惜听罢,更是对戴持扌拇娓屑ぁ

  一切尽在裴云惜眼中。

  他从戴持薜纳袂橹锌闯觯方才站在门槛之外的那人,八成是薄肃薄公子了。可那薄公子为何转身离去了?裴云惜心下略略有些慌张,他弹着琴,敛下眼眸。本来在腹中酝酿许久的jiāo谈之言,也不知是否还有出口的机会。

  裴云惜弹罢,月已攀上中天,诗酒会到了吟诗作对的高`cháo环节。大伙儿在庭院中或立或坐,由一人起头,诗句接龙,谁接不上来便罚酒。裴云惜没参加,默默地坐在角落。裴明惜盛戴持薜难约,勉qiáng参加,对出来的诗虽不算惊艳,但也算工整。裴文惜又不知何处冒了出来,板着张脸硬是抢了别人的位要对诗,结果扯出几句酸诗,众人哄笑,令他双颊涨红。

  裴云惜真替自己的三弟丢人,但没想到更丢人的在后头,裴玉惜和裴宸惜不知从哪儿偷来的酒,喝得酩酊大醉,跑来庭中大肆耍酒疯,手舞足蹈。裴明惜大惊,想劝阻他们,奈何式微。裴家三子的丑态惹来众人哄堂大笑,算是一夜成名,臭名。

  裴云惜不忍直视,抱着琴悄然地离开了中庭。夏夜难得有一丝丝凉风,他凭着儿时记忆,绕到了梦池畔,一个人独坐在假山后头,依靠着假山,面朝一池深幽。池中似有锦鲤翻跃,水声叮咚。裴云惜崩了一夜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他想,自己来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丢人献丑吗?大哥今夜也是极其努力,他平日怎敢冒头?为了他,裴明惜也是硬着头皮毛遂自荐,不善周旋的他,还qiáng颜欢笑。唉。

  还有,那位薄公子,至此也未能认识,着实可惜呢。

  “慎言,你跑到这里来是作甚?”

  忽然间,夜风里响起了戴持薜纳音,裴云惜猛地一怔,抱紧自己的琴,鬼鬼祟祟地缩了起来。

  “我散步罢了。”

  又有一个清冷如冰的声音响起。

  戴持薜溃骸澳阌植幌踩硕嘈哗,跟我来临安岂不是受罪?”

  “不过散心,竹君你不必管我。”

  看来竹君是戴持薜淖至耍裴云惜屏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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