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_萧九凉【完结+番外】(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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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文惜回答他:“是也不是,你多吃饭少说话。”

  裴玉惜瘪嘴,讨了个没趣,自从裴宸惜的事qíng过后,他懂事了不少,也不再贪玩乱跑,老老实实在家温书。

  “那个……大哥呢?”裴云惜后知后觉问道。

  裴老爷瞥了一眼沉着脸的裴何氏,道:“替你娘去望湖楼买糕点了,她非要吃竹叶苏,这不明惜一大早就去了。算算时辰,快要回了,恰逢赶上给文惜送行。”

  然而到了时辰,裴文惜要出发了,裴明惜还没回来,无法,裴文惜只得向爹娘和二哥四弟辞别,踏上马车,蹬蹬离去。裴何氏这下子真哭了,舍不得裴文惜远行,怕他受苦受累,心又想他是去泽福苍生,还稍稍好受些。

  马车消失在视线中,裴老爷和裴玉惜搀着裴何氏进府了,裴云惜还沉浸在淡淡的愁绪之中,无法回神。许久,他的视线中又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慢慢吞吞,晃晃悠悠,好似脚上捆着千斤锁,无法行走。

  裴云惜讶然道:“大哥……?”

  裴明惜一脸极其明显的失魂落魄被裴云惜尽收眼底,“大哥,怎了?你脸色――”

  裴明惜举起手中的糕点,递给裴云惜,裴云惜接过打开,里头的竹叶苏竟碎成了粉末!

  “这?大哥,这苏怎全碎了?望湖楼给的吗?”裴云惜以为他是受了望湖楼店大欺人的侮rǔ,登时恼怒道,“是望湖楼故意给的?我去寻他们算账!”说罢,揪起竹叶苏碎渣,便想冲出去。

  幸而这时裴明惜神智稍稍回笼,立马将他拉住,“云惜,等等!不是……不是望湖楼……”

  “另有其人?!”

  “不,是、是我自己捏碎的……”裴明惜艰难地低下头,承认道,“云惜,我,我方才在西湖边,好似、好似瞧见了一个人……”

  “何人?”裴云惜摸不着头脑。

  裴明惜掐住他的手腕,气力一下子变大,好似难以开口:“我看见……竹君了……”

  裴云惜震惊道:“戴大人?他怎会在临安?”

  裴明惜一脸恍惚,亦是不可置信:“我亦在想,他怎会来了临安?方才瞧见他在白堤旁与一位女子jiāo谈,我便远远地望了一眼,逃也似的回来了……”

  这也叫“逃也似的”?裴云惜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谎言,分明是魂飞天外,游神般地飘了回来。

  “真是戴大人?我想你不会莫名认错才是。大哥,你何不上前问他?”

  裴明惜痛苦地摇摇头:“不可,不可,是我要断了的,怎可再轻贱地凑上去?只不过,我当是自己能忘了他,却仍是……大意了……”

  自作聪明地抽身而退,裴明惜当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划清了自己与戴持薜慕缦撸告诫自己,不可逾越,不可高攀,只不过当他挥断qíng丝的那一瞬,心痛却席卷而来。这些日子以来,他故作淡然,佯装坚qiáng,毕竟裴家还要他撑着,儿女私qíng事小,亲人家业事大。就这么催眠着自己,他度过了最难熬的几月,正当他以为心已寂灭时,竟又看见了戴持蕖…

  “大哥,看看你自己的神qíng,你分明还是念着戴大人,不是吗?”裴云惜为他憾然,“为何不再给你和他一次机会呢?说不定他会――”

  “不,不,云惜,你别说了!”裴明惜猛然摇头,“竹君和薄公子不同,说到底,薄公子是皇家的人,有上面的人撑腰,而竹君一家为官,如走独木,该是处处小心,怎可因我之事,坏了他们一家名声?”

  “你为他们一家想得仔细,可曾想过自己?大哥,莫要傻了,若戴大人仍有真心,何妨一试?”裴云惜抓住裴明惜的肩,叫他清醒些,“你去问他,qíng爱里本没有对错,只有爱与不爱。”

  裴明惜眼中无声地糊了一层薄泪,有些艳羡道:“没想到,二弟有一日能说出这样的话,薄公子着实厉害呢,那日他提出帮忙,我便隐约晓得了,他对你是不同的……”

  “帮忙?”裴云惜蹙眉,“大哥,他帮了什么?”

  裴明惜见两人已是qíng意相通,共结连理,才敢坦言道:“还记得霍龄bī婚那几日么?我在城郊客栈苦苦思量,决意求助竹君,不曾想上门去竹君有事不在,遇上了薄公子,我便如实道出难处,他竟答应帮忙,我自是又惊又喜……”

  裴云惜目瞪口呆地站着,仿佛听了一段异闻,裴明惜接着道:“他说通了夏老爷,教霍龄娶了梦桥,又叫我对你保密,不可说漏此事。我当他不过是做好事不想宣扬,便一直忍着没说,没想到他……他竟是倾慕于你,云惜。”

  裴云惜蓦地涨红了脸,又是百感jiāo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裴明惜qiáng笑了一下,道:“他待你如此真心,你们二人历经艰辛却仍相守,大哥只能……尽力替你们说话,能帮则帮了。”

  他拍了拍裴云惜的肩,又扯过那袋碎成粉末的竹叶苏,无奈地一哂:“这糕点,只得改日再替娘亲买了。我这便进屋向她请罪去。”

  “大……”裴云惜犹豫片刻,想喊住裴明惜,后者已是充耳不闻地跨入门槛,晃晃悠悠进去了。

  常言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裴云惜这时觉着,该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无心人。裴明惜隐忍着,不愿自己的qíng意拖累戴持蓿可他何时问过戴持蓿他愿不愿意呢?

  裴云惜心道,连huáng飞云都来了临安,保不齐戴持抟怖戳四兀他这便替裴明惜去要个说法,好彻底做个了断。若是戴持奕杂星橐猓他便鼓舞自家大哥,勇敢地迈出一步,何妨一试呢?

  他记起薄肃某夜与他闲谈,他问道,你为何会来临安?薄肃静默半晌,才道,心中有人,何妨一试?

  于是,他才知薄肃的qíng意深重,即便在万梅园冷语相对,薄肃仍是放他不下。裴云惜那夜只顾埋首扑在薄肃胸前,想细细地听听这颗心的声音。

  今日难得万里无云,日照当头,暖洋洋的金光遍洒西子湖畔。游人三五成群,走走停停。裴云惜从裴明惜那儿听得是在白堤旁遇见戴持薜模可这白堤不短,人在何处呢?河岸边泊着几艘画舫,是望湖楼的宾客游船,专门为想要边吃饭边饱览西湖美景的游人准备。不过租一艘画舫价值不菲,一般都是富贵人家租赁,或是逢了家有喜事的人家租下。

  裴云惜不过是无意间朝那边扫了一眼,却猛地瞧见一个身影!

  那人着青色长衫,玉冠竖发,长身而立,正是苦苦寻觅的戴持蓿

  戴持拚驹谄渲幸凰一舫的船板上,与伙计打扮的人jiāo代着什么,随后便轻轻颔首钻入船舱内。裴云惜急急忙忙跑去,却见伙计在解开锚绳,好似要开船了。

  “且慢!且慢――”裴云惜忍不住喊道。

  船慢慢地离开岸边,裴云惜一下子跳上了船,身形不稳地猛晃了两下。那伙计被他吓得不轻,骂道:“你是何人!怎跑到我们船上来了?”

  裴云惜气喘吁吁道:“这、这位小哥……我是来,来……”

  “弹琴的来了么?啊?这都开船了!”船舱里钻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口气凶悍,“让王管事赶忙派个琴师,怎地还没到呢?”他瞪了那伙计一眼,又狐疑地扫到了裴云惜身上,“这位?”

  “我、我便是……琴师……”裴云惜胡扯不眨眼,“赶得太急,气、气没喘匀……”

  那管事道:“瞧模样周正,不知比上个琴师技艺好些么,王管事净寻些三流货色,拉低咱望湖楼水准!”

  裴云惜气喘得差不多,开始面不改色道:“大哥,我苦练琴技多年,只求您能赏口饭吃。”

  “好了好了,那先进去弹一段。”那人不耐道,“里头可是贵宾,你就坐在屏风后头弹,切记,他们说什么都与你无关,专心弹琴便是。若出了差池,咱望湖楼不会保你。”

  裴云惜装得唯唯诺诺跟着进去了,画舫内自是富丽堂皇,金光炫目,后舱是烧菜地方,主舱宽敞舒适,由一块屏风隔开前舱。裴云惜依着琴桌坐下,眼前被雕花屏风挡得严实,丝毫瞧不见戴持奚碛埃于是他就着琴,从容不迫地弹了起来。管事的站在他身后,听他弹得有模有样,琴音流畅动人,满意地点点头,便离开了。

  这时屏风后头传来几声轻咳,随即便听到戴持薜纳音:“夫人,可要紧?”

  “咳,咳,无碍,不过是嗓子痒罢了。”一道清丽雍容的女声响起,裴云惜顿觉耳熟,“外头何人弹琴?竟如此天籁?”

  裴云惜暗暗吃了一惊。

  “应是望湖楼的琴师,夫人。”

  “哦?没想到临安竟也是如此卧虎藏龙之地,老师算是来对了地方。”那女人道,“可惜呀,他早我一步,却还未见得人影呢。”

  戴持薜溃骸盎拼笫τκ茄吧餮匀チ耍夫人,您无需忧心。”

  “呵,我便是忧心老师摆不平肃儿,才跟着来的。”女人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在主上跟前费了多少唇舌,才令他应允我这趟临安之行。若此番解决不了这事,我不会罢休。”

  屏风后的裴云惜渐渐白了脸色,他已知晓舱内坐的是谁,一个他从未想过的人,竟为了他与薄肃的事,亲自来了临安……

  “肃儿挪用府中五百两银子,竟是为了帮那裴云惜一家还债,父亲知晓了此事,险些气晕而去,我若是再坐视不理,怕是终酿大祸。”薄皇后面色如冰,虽是气恼,却也没有怒显眉梢。

  戴持奕滩蛔∥薄肃说话:“夫人,慎言他,他怕是对那裴公子付了真心,两人志同道合,qíng意相投,这才做出这般――”

  “qíng意相投?”薄皇后剐了戴持抟谎郏“戴家小子,你与肃儿成日腻在一处,怕是早就知晓怎么回事了?欺瞒如此重大之事,你如何担得起?”

  “夫人――!请,请夫人降罪!”戴持抟换牛立即挥袍下跪。

  薄皇后美目嗔怒道:“这不是在京城家中,无须如此大礼,你起来吧。”

  “夫人……”

  “我亦不是那般棒打鸳鸯之人,不过,肃儿与个男子成日厮混,你侬我侬,成何体统?这不是有败家风?传出去,丢了全族的脸!”薄皇后说的隐晦,戴持拗她何意,“素心自小倾慕她表哥,此事若是被她知晓,定要成日以泪洗面,伤心不已。我与主上早早拟好两人婚事,待得素心二八生辰一过,便宣告天下,喜结良缘。怎知落得今日地步,若我再不出手管教,怕是收不了这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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