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裴云惜的琴弦猛地裂了,琴身顿时剧颤,发出}人的嗡鸣声,吓得他呆坐在原地,脑海空白。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戴持蘩魃道,赶紧绕过屏风冲出来,一探究竟――
然而他却看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你、你?”他一时间不可置信,“你怎会在此处?”
“何人?”薄皇后亦是警觉。
裴云惜qiáng压慌张,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戴持蓿道:“戴大人,是在下,裴云惜。”
戴持扪壑猩凉一丝忧色,低声道:“你怎么……?”
“在下,是来寻戴大人的,并不知……皇、皇后娘娘也在。”说出这四个字,裴云惜仍是结巴一下,透露了他的心慌。
薄皇后听着屏风后嘀嘀咕咕,颇为狐疑,遂亲自起身,绕过屏风后看看qíng况。哪知她见到裴云惜,亦是吃了一惊!
“是你?”
“糙民,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裴云惜噗通一跪,大礼行得gān脆。
薄皇后被他这一跪唬了一下,愣了愣才道:“你……起身吧,咱们是微服私访,倒被你泄了身份。”
裴云惜不敢起,跪趴在地上,闷声道:“糙民无意间听了娘娘与戴大人的谈话,罪该万死,请娘娘降罪。”
薄皇后心下不禁一叹,几分无奈,几分怨气,道:“你倒是先来请罪,呵。”
戴持奚怕薄皇后真的降罪,亦是恳求道:“夫人,裴公子是来寻我的,不知夫人也在,所谓不知者无罪,还请夫人……”
“够了,我素来信佛,忌讳杀呀死的。何况,这本是家事,扯不上罪不罪的。”薄皇后轻轻阖眼一憩,复而睁开,又道,“裴云惜,你先起来,站着说话。”
裴云惜犹豫片刻,还是直起了身子,恭敬地站在薄皇后面前,微微垂目,“皇后娘娘。”
“呵,你与肃儿的事,我已知晓,为了五百两,你可算是费尽心机。”薄皇后兀自道,“肃儿生xing冷清,不懂qíng爱之事,你百般诱使他,骗得五百两也罢,竟将他迷得有家不归,千里迢迢跑来临安一隅,这是要教他背信弃义,做个不孝不义之人么。”
“皇后娘娘,若您不怪罪于糙民,还请容许糙民将事实一一道来。”裴云惜稳住气息,他听罢薄皇后这段黑白颠倒之词,内心既是愤懑,又是替薄肃不平,垂首道,“皇后娘娘是薄公子的胞姐,自是血浓于水,qíng义深重,对薄公子多几分关心那是自然。想必皇后娘娘比糙民更了解薄公子的心xing,薄公子他不喜名利,淡泊世事……”
薄皇后微眯起凤眸来,似乎有了些兴味,“哦?”
裴云惜深吸一口气,又道:“五百两之事乃薄公子慷慨借助,糙民一家定当奉还。只不过,恕糙民不自量力,妄与薄公子结为知jiāo伴侣,盼共度余生。”他心如擂鼓,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在皇后面前布下誓言,“皇后娘娘,糙民与薄公子皆不是儿戏,家世的云泥之别已无力回天,然糙民愿赌付真心,只为一人。”
戴持蕹跃地看着他,未料到他竟有如此豪言壮语,说是胆大包天也不为过。
薄皇后却是寂静了顷刻,才道:“好一个赌付真心,可你该明了,皇家的门槛,不是那么好进的。肃儿的婚事,不是他可以决定的。”
裴云惜道:“糙民亦曾为此挣扎烦恼,门第之见乃是古今难事,何况糙民与薄公子皆为男子,二人相知相恋,怕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糙民百般退缩,是薄公子坚决地留住了糙民,他道,愿护糙民一世周全,赌上糙民的真心……糙民的真心怕是不值钱的,可有一点,那便是全然归属于薄公子。”
“呵……”薄皇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戴持捭と坏赝着她,生怕她下一刻便发威施罪,“裴云惜。”
“糙民,在。”
“你的真心,可不过是说说?肃儿的好,怕是无人不晓,打小起,他回绝过多少姑娘,你可知?”
“糙民,不知。”
“那你凭何说自己是真心?”这一句bī问威而不怒,却满是轻蔑。
裴云惜双手紧紧握拳,他明白该是他表露决心的时刻,于是他缓慢而坚定地抬起头,恭敬却不卑怯地望着薄皇后,“那便由糙民纵身一跃,以示真心!”
说罢,他转身向画舫外奔去,戴持薹从极快,立即跟了出去,他喊裴云惜的名字,却止不住他的脚步,只见冲到甲板上的裴云惜猛然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西湖!
这阳chūn三月,湖水冰冷,况且画舫已开出老远,望不见河岸,裴云惜这一跳,简直要送命啊!
“船家!来人!快救人!”戴持藜钡么蠛啊
却见裴云惜奋力地扑腾着,朝无边无际的岸边游去……
说明:没想到,下一章就要完结了…
第三十二章
阳chūn三月的西湖水到底是冷,冷得彻骨。
裴云惜游了数丈开外,渐渐体力不支,衣衫湿透,紧裹身子,使得他愈发沉重,耳畔隐约听见戴持蘧慌失措的吼叫声,却被水花盖去。
游着游着,便真真是要划不动了,裴云惜吃力地想,若是这颗真心沉到了湖底,那也是天命,怪不得谁,就怨自己与薄肃缘分太薄,无法厮守。
戴持藜鼻械鼗嚼戳嘶舫的船夫,命他赶紧下水救人,那船夫胆小地推说西湖水深又寒,不适宜下水救人,只命船头调转,开回去捞人。
戴持薏⑽幢砻魃矸荩无法威吓船夫,只得盼裴云惜这傻子多坚持一会儿,等他们过来相救。薄皇后冷着脸从舱内出来,见远方起伏着豆大的身影,道:“说跳就跳,倒是gān脆。以此来证真心,我算是开了眼……”
戴持抟幌肫鹋嵩葡是裴明惜珍视的亲弟,若是他出了不测,裴明惜怕是会伤心yù绝,恨死自己罢。如此他便愈发着急,催着船夫加速驶去。
“公子您瞧,那不是戴公子嘛!”阿萍站在甲板之上,极目远眺,忽的发现了令他惊讶的一幕,“咦,戴公子怎转来转去的,作何呢?”
薄肃微微侧首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huáng飞云,低声道:“师父,待我一瞧。”
huáng飞云忍不住哼道:“不管何人,怕是都比我这师父要紧。”
薄肃已与huáng飞云僵了整整一夜,huáng飞云骂他脑子糊涂,净会惹事,还全然不顾他这个做师父的和亲姐姐的担忧,千里迢迢独自跑来临安,只为和一个男人私会,尽失皇族人的身份。
薄肃面对他痛心疾首的呵责,全程沉默不语,huáng飞云气的想砸了他的琴,这时他的脸色才骤变,一把夺下琴,道:“师父,您身为琴师,竟如此不惜琴么?”
“你你你……你这是在指责为师?”huáng飞云登时chuī胡瞪眼,不可置信道,“此琴几何,为师赔你便是!”
薄肃将寄qíng搂在怀中,定定看着他道:“无价。”
如此一来,师徒二人又是不欢而散,当夜晚饭huáng飞云都不肯出屋来吃,薄肃命阿萍送一份去,huáng飞云扔了出来,他失了平日的风度气度,被他这个不争气的徒儿搅得心烦意乱。夜半,他听得屋外琴音缭绕,空明回dàng,遂披衣起身,开门探究。只见薄肃一人独坐梦池水榭之上,阖眼弹奏。
huáng飞云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听完了整首琴曲,遂忍不住抚掌,道:“琴技依旧,不错。”
薄肃沉静了片刻,才道:“此琴乃云惜所赠,自是天籁名器。”
huáng飞云又差点被他气得背过气去,扶着一路的游廊柱子,步履蹒跚地回了房间。翌日,薄皇后的侍女前来请人,huáng飞云才与薄肃出府来了西湖。
这船开出没多久,就看见侍女所指的画舫往回开了过来,薄肃站在船头,见戴持奁绞蓖Τ辆惨蝗耍此时手舞足蹈,手指好似指着湖中的某处,隐约在大风中听见他的呼叫声。
“在那里!――快――救人要紧――”
薄肃顺着他的指处,细细往湖中一瞧,好似有某个物体在起伏飘dàng,这是……一个人?
阿萍眼力极好,也盯着看了会儿,脱口叫道:“公子,湖里有人!哎哟,有人掉湖里了――”
薄肃紧抿双唇,死死地盯着那个落水之人,一种莫名不详的感觉霎时蔓延心头,船越开越近,他看见那个人的手白。皙修长,伸出湖面挥舞了几下,立即沉了下去,连着整个人都瞬间消失不见!
薄肃的心猛地也跟着沉了下去,眸中一黯,立即向前跑了几步,阿萍还当薄肃怎了,却见他纵身一跃,噗通跳进了水中,往下一沉,又浮出水面,随即奋力地朝那个人消失的地方游去――
“公子――!!”
阿萍吓得顿时瘫坐在了甲板上,他不会游泳,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薄肃越游越远……
随行的侍女见此qíng况亦是吓得六神无主,赶忙进舱禀报给了huáng飞云,huáng飞云惊诧万分,遂命船加速驶去。
薄肃在朦胧昏暗的湖中寻见了仍在微弱挣扎的裴云惜,他拼命靠过去拉住裴云惜的手,一把扣住他的脑袋,将嘴中的气息渡给了他。靠着单手和双脚的滑动,两个人慢慢的浮出湖面,裴云惜已是面色发紫,毫无意识。
薄肃环着他的脖颈,拖着他游向画舫。戴持藓痛夫合力将两人拉了上来,薄肃一上船,立即跪在裴云惜身边,替他按压胸口,弯腰为他渡气。两个人皆是湿透,甲板上淌满了水,密密麻麻的水珠不停地冲刷着薄肃的睫羽,重得他快要睁不开看不清。
“慎言……”戴持蘖⒃谝慌裕神色戚戚地望着他。
而后却是无人再语,只因裴云惜迟迟没有反应,好似断了气一般,薄肃脸色青白得吓人,一直在渡气按胸,眼神甚至是凌厉的。
末了,裴云惜哇的一口将水吐了出来,连咳了好几下,整个人虚弱地眯着眼,薄肃立即将他搂入怀中,不断地为他擦拭满脸的水珠,却不曾想自己也湿得很,根本擦不gān净。
薄皇后一言不发地站在后面,她只见过娘亲的葬礼上,见过薄肃如此冷峻,如何惶措的神qíng……
一群人全然无话地回了柳居。
薄皇后的身份虽是鲜为人知,但当阿萍如临大敌般吆喝下人做事,院内简直jī飞狗跳。浑身湿透的薄肃抱着大氅紧裹的裴云惜入了屋,请了大夫,便是一整日未再出现。huáng飞云陪着薄皇后立在梦池旁长吁短叹,愁得头发都要全白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萧九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