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_萧九凉【完结+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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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云惜其实无事,只不过他真的不想和薄肃相处,一想起薄肃那夜的评语,他便无法正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师父我……”

  薄肃见他一脸为难,想必是真的有事,便道:“既然裴公子不便,我自然不会勉qiáng,裴公子请便吧。”

  裴云惜如获大赦,仓皇地起身,告别方摒便离去了。

  “我这无礼的蠢徒弟!”方摒气恼道,“嗯……?薄公子,你怎知我徒弟姓裴?”

  薄肃低头轻轻一抿嘴角,冰霜消融,“在下有幸听过令徒弹奏,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第二封邀请函送来时,裴家七口人正围坐在一起,例行吃晚饭。

  裴何氏催促裴明惜道:“快,上头写了什么?”

  裴明惜快快地浏览了一遭,便道:“戴仓司请我们兄弟五人……去游湖诗会。”

  “那真是太好了!”裴何氏难得面色喜悦,“难得人家戴仓司如此瞧得上你们兄弟五人,咱们裴家这番是要飞上枝头了。”

  裴老爷轻咳一声,不悦地觑了一眼自家夫人,“你这是什么话,裴家有如此低贱不堪吗?何时当了麻雀?”

  裴明惜环视了一周,裴宸惜和裴玉惜嬉皮笑脸地对视,裴文惜面无表qíng地埋首吃饭,而裴云惜则是面色苍白,似神游天外。

  “娘,这回就我与二弟赴宴吧,三弟还要温习功课,四弟五弟……上次还不够丢丑吗?”

  “大哥,你说什么啊!我们哪有丢丑啊?”裴宸惜不满地叫嚷。

  裴玉惜也道:“我们只是不胜酒力罢了,大不了我们不喝酒了!”

  “那也不能去……”

  上次诗酒会两位小弟当场酒疯发作,惹得众人哄笑,第二日便满城皆知,还有人登门到铺子里询问这事,当做笑料,裴老爷和裴明惜脸色都不太好。

  裴何氏却不以为然,维护道:“宸惜和玉惜年岁还小,你们几个做哥哥的没看护好,倒还怪起他们来了。这回,就还让他们跟着去,长长见识也好。”

  裴明惜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辩驳,他瞅了一眼裴云惜,希望后者能帮他一帮,哪知裴云惜神色冷淡道:“这回我便不去了,我并不擅于应付这类场面。”

  裴何氏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又转念一想老二的xing癖,生怕他又惹出些丢人的祸端,便默然应允了。

  夜深,裴云惜的房门被人敲响。

  裴明惜得了应声,便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他见裴云惜未睡,独自坐在琴桌前,也不知在想何事。

  “云惜,你为何不愿再去?”裴明惜忧愁道,“若你不去,我心也慌张啊。”他是个胆怯温顺的人,才是最不擅应付此类场面的人。

  裴云惜淡漠地瞥他一眼,道:“我想,我们这类商贾之家,是不适宜去那种场合的。人家风流儒雅,我们不过是丢人现眼。”

  这话一出,瞬间点破了裴明惜的担忧,“云惜,我又何尝不知呢,但娘亲bī得紧,我也无法不做啊。只不过,我瞧那戴大人确实是个好人,没有官家架子,也没有贵族傲气,且还算瞧得起我,我……我……”他支吾着,脸色微红,裴云惜已明了大哥内心定是非常欣赏那戴仓司的,两个人也算是气味相投。

  “戴仓司算是枝独秀,难得官门子弟中没有骄人之气的公子,可……”裴云惜yù言又止,喉中徘徊许久的话硬是没挤出来,他只能自嘲般的笑笑,“或许是我们地位太低,得不到他们赏识吧。”

  裴明惜听得云苫雾罩,“云惜,你在说什么?”

  裴云惜道:“大哥,你还记得戴仓司的那位好友,薄公子吗?”

  “自然记得。”

  “那位薄公子……”裴云惜想起今日在九曜山上遇见他,整个人极受惊吓,“他是不屑于与我们这类人为伍的。”

  裴明惜疑惑道:“你是从何见得?”

  裴云惜道:“我是亲耳听见,他对戴大人说,我们这类商贾之家只会做些攀龙附凤的事,并无资格与他们jiāo友。”

  这话惊到了裴明惜,他目光恍惚,不可置信道:“当真?”

  裴云惜笃定道:“我何必撒谎。”

  裴明惜一下子愁眉苦脸起来:“唉,那位薄公子确实是位极其高傲之人,只不过人本来就是人中龙凤,也无怪乎他瞧不上我们这等人。其实这……嗯,也不妨碍我们与戴仓司jiāo好啊。云惜,戴仓司几番向我表露他对你琴艺的欣赏,若是你不去,他定会认定我们不给面子,实在不太好啊。”

  裴云惜知晓裴明惜的顾虑,家中的生意仍需戴仓司罩着,自己不该在此时如此不识相,奈何,本心与外事两难全啊。

  “大哥,你所言甚是,我不该因惧怕那薄公子的蔑视,便不顾大局。”裴云惜忽的有了些许勇气,目光毅然道,“大不了,我不去靠近那薄公子便是。”

  游船诗会裴云惜并未带琴前去,他打定主意不再众人面前弹琴献丑。

  哪知夏梦桥也来了,他倒是神通广大,裴云惜又细一想,谁叫人家是大米商的儿子呢,家中还专做着进贡米粮生意,自然是关系通达。

  “云惜,你瞧那边那二人。”夏梦桥嘴里还嚼着糕点,手指却指指点点。

  裴云惜立在船尾,向船坞内望去,就见有两个面容俊俏气色略显苍白的公子站在戴仓司身边,“那两位是?”

  “是戴仓司的两个双胞弟弟,戴橙视氪澄,据闻此二公子xingqíngyīn晴不定,不喜与人深jiāo。”夏梦桥口气八卦道,“唉,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差别怎么如此之大?”

  裴云惜心想你与令姐也是一母同胞,xingqíng差距也大,令姐可娴静多了。

  夏梦桥忽的又嚷道:“哎,你看那边,是薄肃诶!”

  听见这个名字,裴云惜不免又是一阵心惊ròu跳,呼吸加促,“什么?!”

  夏梦桥道:“原来薄肃还是来了,也只有戴仓司有这面子。”不过几日,薄肃不喜生人不喜jiāo友的脾xing早已传遍临安城,那些蜂拥而至的文人墨客只得临阵退缩,打消了攀龙附凤的念头。

  薄肃此时正寒着一张脸站在窗边,一个人遥遥眺望茫然的西湖夜色。裴云惜不免怔怔地看着他的侧影出神,心想,这副皮囊真真了不得,无时无刻不在勾着自己的魂魄,但碰过钉子的人都该明白,美丽的东西都是带毒的。

  西湖上最大的画舫被戴持拮饫矗宴请临安城的文人骚客。大家在船上吟诗作对,甚是开怀。裴明惜跟在戴持奚肀撸两人相谈甚欢。裴宸惜和裴玉惜稍微安分了一点,没再喝酒,而是追逐嬉闹。裴文惜不顾家人的体贴,硬是要跟来和人切磋才艺,qíng况不忍卒睹。

  酒酣耳热之际,大伙儿不免要请人表演才艺助兴。众人嚷着要找谁呢,只见一直在窗边chuī风的薄肃忽然走到中央,他周身气质凛冽,大家不禁噤了声。

  “借此良辰美景,我想请裴二公子与在下合奏一曲高山流水,不知裴二公子意下如何?”

  顿时,众人低呼哗然。

  裴云惜久久无法回神,待他明白过来,薄肃口中的“裴二公子”指的便是自己时,他面色霎间苍白,手足无措地摆摆手:“在下琴艺……疏浅,不配与薄公子同台演绎,抱歉了。”

  薄肃闻言,神qíng微诧,面色不是很好看。

  第四章

  画舫中的气氛一瞬间冷到极致,这本是酷暑之夜。

  裴云惜话已脱口,难有改口之便,而薄肃的脸色绝难称好看,众人噤若寒蝉,皆不知该如何cha嘴解围。半晌后还是戴持拚飧龆道主站了出来,笑道:“裴二公子何必如此自谦,你的琴艺乃是有目共睹,在下是难以望其项背的。”

  裴云惜心知闯下大祸,恨不能掌掴自己这张臭嘴,夏梦桥在他背后捅了捅他,示意他赶紧补救一番,裴云惜只能惨淡一笑:“戴大人,今日在下并未带琴而来,辜负戴大人的厚望了。”

  只弹自己的琴呀。

  戴持拊本见薄肃主动开口邀请裴云惜合奏,心下自是欣喜万分,没想到会横生这么一出,他为难地看了看身边挚友的脸色,咦咦,真是能冻死人。

  薄肃这时倒解冻了,低声道:“既然裴二公子不便,在下便不勉qiáng。”说罢,独自转身,孤傲地穿堂而过,一个人跑到船头去chuī风了。

  戴橙始他这般,低头兀自一笑,随着他走出船坞,轻快道:“薄大哥,你也有今日呐。”

  薄肃没有回头看他,更不想理睬他。戴橙舒倚Φ溃骸安还是一介不懂眼色的布衣,薄大哥何须生气,下回赶他出去便是。”

  薄肃微颤,忽的有了反应,道:“我并未生气,只不过遗憾不能与他合奏罢了。”

  “咦?”

  “他的琴艺是我见过的同龄人中最好的,我很欣赏。”薄肃实言以告,没有丝毫轻看裴云惜的意思。

  戴橙实挂彩qiángchuáng欢了,低喃道:“薄大哥这是开始气起自己来了?”

  画舫尾,裴云惜还在惊魂之中,夏梦桥着实同qíng他,安慰道:“有你这般不识相的,少见,少见呀。”

  裴云惜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你将其二说与我听,我洗耳恭听。”夏梦桥装模作样地掏挖了一下耳朵。

  裴云惜见他戏谑,更是没了解释的心qíng,只道:“唉,算是我倒霉,这事三言两语难以说清。”而且也并不好说,莫非要他告知天下人并非他裴云惜不会审时度势,而是薄肃那厮诋毁在先,说出去谁信,即便有人信,也只会道一声活该,人家是人中龙凤,自然是高高在上,需要谨慎奉承着的,哪有裴云惜这般不识趣的。

  裴文惜见自家二哥不愿弹琴,毁了这热络氛围,心中不快,硬是挤下那弹琴侍从,说是要为大伙儿弹奏一曲。别人还道同根兄弟,自然琴艺也佳,哪知裴文惜一弹,弦音剧颤,难听无比。众人不禁皱眉掩耳,裴宸惜在一旁哈哈大乐,叫道:“三哥你这是杀猪吧,太难听了,哈哈哈……”

  裴玉惜也道:“三哥,你定是喝多了,喝多了,哈哈……”似乎反倒是他喝多了吧。

  裴明惜赶忙上前喝止:“文惜,别弹了!别再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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