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惜恨恨地瞪了裴明惜一眼,“二哥弹得,我就不能了,是何道理?!”
裴明惜恨铁不成钢道:“这不是家中,任你胡闹嬉戏,你是想丢尽裴家的脸面吗?”今夜丢人的事还不够多吗!
戴持拮吖来道:“明惜,令弟年纪尚轻,你何必责怪于他?”
裴文惜咋一听,好似戴持尢嫠解围,细一想,这明明是更加羞rǔ他,似乎叫众人因他年少轻狂不懂事,多多包容,气得他摁住琴弦,咬牙切齿道:“三弟谨遵大哥与戴大人教诲!”
戴持夼呐呐崦飨У募绨颍亲热地揽他过去,道:“好了,明惜与我喝杯酒吧,等会儿他们又要行酒令了,明惜不要推拒了。”
裴明惜赧然道:“戴大人不要再抬举我了,明惜实在是才疏学浅,怕再惹笑话。”
戴持抟∫⊥返溃骸拔以趸嵝话你,明惜。不过是大伙儿图个热闹。”
裴明惜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略带绯红,似乎有些羞赧。
远远地,夏梦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捅了一把裴云惜,道:“你看你大哥和戴大人,举止也太亲密了,不会是……”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裴云惜睨了他一眼,“你净以为天底下都是我们这般的人么?少揣测我大哥了,他xingqíng温和,待人都这样。”
夏梦桥好笑道:“你直说他温驯顺从得了,就你大哥这般人畜无害,我看哪天被拐跑也未可知。”
裴云惜很想把夏梦桥推进西湖里去。
“诶,我这么回头一想,云惜啊,”夏梦桥又有了新话茬,“你说那薄肃薄公子邀你合奏,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裴云惜把他推到船舷上,喝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淹死你。”
“饶命啊,饶命――”
有道是你来我往讲究的是两厢qíng愿,裴云惜那夜在画舫拂了薄肃颜面之后,裴明惜便再也没叫上他一块儿去柳居应酬。裴云惜乐得自在,成日往九曜山跑,孝敬自己的师父,顺便解一解陈香的馋瘾。
方摒有一日收到一块梧桐木,说是薄公子送来的,他仔细一瞧,确实是块难得的佳木,遂命裴云惜将其制成琴身。裴云惜毫不知qíng,心中也是珍惜这上好木料,成日浸在工坊打磨。
那日怕是老天爷开眼,雷声隆隆滚来,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雨势大得根本无法撑伞出门,伞必被打烂。裴云惜看这雨竟没有停止的征兆,足足下了一天一夜,似乎想将前两月未落下的份儿一块儿补足了。
雨势止住后,阿眉急急忙忙赶上山来,告知裴云惜家中出了大事,裴云惜让他喘匀了气细说,阿眉才道:“大少爷跟随戴大人一行前去梅坞品茶,哪知大雨滂沱,山路坍圮,大少爷被落石砸中,伤了腿,正躺在梅坞的小筑里无法走动呢!戴大人派人来知会我们一声,夫人说要你赶去看看大少爷的伤势如何。”
裴云惜一听,搁下木料起身,匆匆地拍了拍衣摆,“那还等什么,随我走吧。”
他向方摒禀明一切,急忙下山。梅坞离九曜山不远,但得翻越一座山,阿眉面色苍白,裴云惜想他必是来回报信累垮了,就遣他回去,打算独自赶往。裴家在梅坞有茶园,因此路途算是熟悉的。只不过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不堪,裴云惜深一脚浅一脚,下。身满是污泥,肮脏得不成样子。他平日也算是爱洁净的,此刻也只能qiáng忍难受,举步维艰地前行。
进梅坞有一段陡坡路,裴云惜好不容易赶到那儿,才发现路已被山体滑落的碎石烂泥所堵塞,根本无法越过。于是他爬上一旁的竹林,哪知脚下一滑,狠狠地摔了下去,更是在泥潭里翻滚了一圈,吃了几口泥水。如此láng狈的样子,怕是自己也未曾见过了。幸好裴云惜并非那些娇生惯养的富家子,从小也是被裴何氏训斥、被方摒嫌弃大的,意志也颇为坚qiáng。
他爬起来,抹了把泥水,硬是又攀上了一旁的竹林,进了竹林才发现,竹林中有完好的羊肠小路,怕这里是私家园林,修筑得如此之好。裴云惜只听得阿眉说裴明惜被安置在官家的小筑里,而梅坞数十户人家,他也不知哪处才是官家修建的小筑。他在竹林里走了一段,并未瞧见屋舍,倒是脚越走越疼,似乎是方才滚下坡时扭到了,唉,时运不济啊。裴云惜瞧见一块矮,扶着慢慢坐下,脱下自己的鞋袜一瞧,果然脚踝处肿了起来。
“不争气,不争气啊裴云惜。”他呢喃自责。
竹林间满是雨后的清新气味,泥土的芬芳与竹叶的清香,裴云惜猜想,若不是此刻láng狈万分,他倒是愿意在这儿坐上一整日。
“谁在哪里……?”
忽的,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裴云惜一僵,心道不会是私闯园林被逮住了吧,他一手抓着黑乎乎的袜子,一手捂着脚踝,样子滑稽可笑,还有点落魄寒酸之味……
“我……在下大雨迷路,无心闯入园中,请莫见怪……”裴云惜都不敢回头看那人。
“是你……?”
咦,裴云惜讶异,遂回首一瞧,登时心中大骇!
“薄公子!?”
来人竟是薄肃,这是裴云惜万万没想到的,这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薄肃倒是没有他看上去震惊,只道:“你是从何处上来的?”
裴云惜手足无措道:“我,在下,嗯……是从那个坡爬上来的……”
薄肃一言不发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裴云惜似被扒光了衣物扔在众目睽睽之下,láng狈到极致,“薄公子!……请,请勿怪罪在下衣衫脏污,方才不慎滚落泥潭,才致这般可笑,令您笑话了。”
薄肃见他神色躲闪,捂着光杆的脚踝,蹙眉道:“你的脚伤了?”
裴云惜摇头否认:“扭了一下,不碍事。”
薄肃道:“可还走得动?我扶你。”
他的态度比之先前柔和不少,裴云惜竟一时恍惚他真的是薄肃么,遂又猛地回想起假山后听到的对话,不禁浑身一颤,道:“不必!……啊,多谢薄公子关心,在下不过扭了一下,自然还是可以走动的。”
薄肃以为他是不想蹭脏他的衣衫,故而拒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半晌,才又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屋内换洗一番吧。你大哥……他淋了雨,还昏睡着。”
裴云惜把自己的鞋袜套回去,咬着牙站起身来,追问道:“我大哥还好吗?他的脚如何了?”
薄肃回首看了他一眼,道:“你跟来,便知晓了。”
这神qíng,似乎在嫌他话多,裴云惜识相地闭了嘴,只好当自己是哑巴了。
裴明惜确实无事,他的脚虽被砸伤,但并未伤及骨头,养几日便好,不过他受了惊又淋了雨,起了烧,昏昏沉沉地睡在chuáng榻上不省人事。
裴云惜甫一进屋时,忘不了满屋人见他的错愕的神qíng,仿佛见了个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戴澄叫道:“这是哪来的叫花子?!”
薄肃喝道:“休得胡言!”
戴橙时人的双胞胎弟弟眼界清明些,认出了裴云惜,道:“原来是裴二公子,怎如此láng狈?快叫下人准备些gān净衣物,烧个洗澡水,替裴二公子接风洗尘。”
裴云惜站在门口,望见屋舍内富丽堂皇,确实是官家手笔,显得自己是多么卑微低贱。
“在下冒昧打扰,惊扰了各位的清净,只因得知大哥不慎受了伤,前来探望。又因在下疏忽,摔了个满身泥渍,惹得各位笑话了。”
薄肃见他一再退让谦卑,不悦道:“何必客气,是我们招待不周,累得令兄受伤。”
“这怎能怪各位公子呢,不过是时运不济,横生天灾罢了。”裴云惜勉qiáng一笑。
他自然是不敢把责任都扔给薄肃和戴持匏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么。
薄肃见他一味伏低做小,心中颇为郁结,长袖一甩,竟离去了。
裴云惜一哽,更是觉得这薄肃傲慢之极,莫名其妙。后下人令他去客房,清洗打理了一番,他又讨要了跌打药酒,自己抹了药。出门时恰好遇见戴持蓿后者令他去探望了大哥,裴明惜面色发红,昏睡不醒。
戴持耷溉坏溃骸岸际俏姨不小心,山石落下时,是明惜推开了我,他才受了伤,是我对不起他。”
裴云惜坐在一旁,安慰道:“戴大人何须自责,大哥能护全大人,是大哥的福分。”
“话怎可这样说,明惜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忍心他为我受伤?”戴持抟皇倍qíng,伸手去握住裴明惜露在外头的手掌。裴云惜一怔,心下惊骇,死死地盯着那对jiāo缠的手掌。
“裴二公子不妨住下来,等明惜的病好了,再一起下山吧?”戴持藁赝房磁嵩葡В满眼的真诚,“有你在,明惜会更加安心的。”
裴云惜不自觉地点点头,他完全说不出扫兴的话,“恭敬不如从命。”
晚宴时,裴云惜便后悔了。
他大约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原来这群人中,只有一个戴持奚泻糜Χ裕其余的都不是省事的料。
戴家那对双子兄弟,一个口无遮拦,一个心思叵测,问起话来,连环珠pào似的,裴云惜被问得应接不暇。
“裴二公子看着文雅多识,不知师从何处啊?”戴橙市γ忻械溃“听闻临安城中最负盛名的大儒师是钱卉钱儒尊……”
裴云惜直言道:“在下天赋平平,并无资格师承钱老,让戴二公子失望了。”
戴橙驶腥坏溃骸叭绱税。只因我大哥十分欣赏裴二公子,还当裴二公子学富五车,令人折服。”
戴持藿踊暗溃骸芭岫公子的琴艺确实是令我……嗯,还有慎言,很是折服呢。”他话音一顿,话里带上了薄肃。
薄肃本无声吃食,见点到了自己的名字,默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大家,轻轻地点了点头。
裴云惜心中一震,竟心慌意乱起来,目光忙压下来,定在碗筷上,“承蒙戴大人……和薄公子厚爱。”
戴澄见平时甚少赞许他人的薄肃竟承认欣赏裴云惜,心中亦是不服气,高声道:“那我真想听听裴二公子的琴声了!”
戴持薜溃骸芭岫公子似乎……只弹自己的琴?”
裴云惜骑虎难下,只得点头,道:“自然是自己的琴,得心应手一些。若是戴大人不嫌弃,我也可现下献丑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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