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寻月问出口,柔儿揉揉眼睛,看清了眼前人,马上打开话匣子:“诶呀,你可醒了!昨天晚上小三子把你丢给我们时,以为你死了呢!急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看来不用问了。不过这个‘小三子’是谁?寻月揉揉被柔儿惊吓到的耳朵问:“小三子?”
“啊,就是方先生家另一个随从。”柔儿“咯咯”笑起来,“他还故意吓虎人说‘准备后事吧’,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原来是他。寻月想到那个故做冰冷的少年,心中苦笑。他不是吓虎你。
“其实他人不坏,这不,今早还给你送来衣服。我让钱大哥帮你换上的。”柔儿指着寻月身上的衣服。
寻月更加奇怪了。
……
一路沉默。溪月偶尔掀起车窗帘向外看一眼。
方有寻再次提起早上的话题:“你不可以独自去程家庄。”
“这是第三个条件吗?”溪月微笑着反问。
“……”方有寻少有被问住的时候。多数是他懒得回答了,直接动手。至于动手的结果,就是之后再没几个人敢问他问题。
“还有柔儿和钱公子,不会有事的。”溪月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怕自己吃亏。但她更怕这次的程家之行,变成另一场琴海屠杀。
“那让寻风跟着。”某人做了最大让步。
前面驾车的影一听得一清二楚,心底泛起小小的涟漪。
“……好吧。”溪月也不敢再三拒绝这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大爷好意,“不过他不可以随便动武。”
“放心吧。”方有寻痛快地答应,又稍稍提高了声音,“到了程家,一切听溪儿的。”
“是。”影一立即应下。
今天,影一和廿三都是青衣随从的装扮,这是方有寻的吩咐,以后不必一明一暗。平时二人都是谁在明,谁就是“寻风”。大人这次的命令,到底谁来应,本是不定的。影一这一应命,就摆明了是把“寻风”这个名字挣走。廿三歪头看了看影一,心里有点不自在。那可是大人给的名字。
寻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侧身向廿三点头示意。毕竟昨天是自己在林姑娘面前用了“寻风”的名字,临时换人显然不是好主意。
廿三也眨眨眼,表示理解。自己不是也对柔儿说自己叫“小三子”。
方有寻在车里自是不知道两个影卫在车外的jiāo流。他现在正在算计另一件事。
“溪儿,我把得力的随从给了你,是不是该得到些补偿呢?”不得不说,方有寻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但这笑却让人觉得心里没底。
“溪月有什么是可以给先生的吗?”溪月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但是自己不是早已经逃不出他的掌控了吗?他还有第三个条件可以要求自己,何必绕这个圈子呢?
“把那个会做鱼的‘达伯’给我如何?我们公平jiāo换。”
☆、第四十章 无处可逃
方有寻笑得人神共“气”。
溪月的心里就是一擅。这位方先生怎么会盯上大伯?溪月想到发现大伯时,他身上各种奇怪的新旧伤痕,林子里闪动的黑影;路遇劫匪时,大伯的从容镇静,还有那片藏在……特殊位置的小刀……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大伯是来自江湖,而且很可能牵扯到不好惹的势力。今天,连这位方先生也对他产生了兴趣。
方有寻的耐心总是有限,等待从来不是他的专长。将身体向后靠了靠,不无威胁地说:“他身上似乎有些奇怪的印记……”
虽然对方的语气依然温和,溪月却瞬间白了脸色。难道大伯逃奴的身份bào露了?自己一个弱女子能保得住他吗?
见少女脸色不对,方有寻觉得自己可能是玩得有点过火,马上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靠近少女,眨眨眼睛,咽了口口水:“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喜欢他做的菜。”
如果车外的两名影卫看到他家大人现在这副尊容,一定吃惊地掉了下巴。
起北风了吗,怎么会感觉冷?溪月微微向外倾身,想离这位不太正常的先生远一点,又不敢太明显,只能转身勉qiáng笑笑:“他做菜确实很好吃。”
“我可以给他更好的环境发挥他所长。”方有寻进一步诱骗无知少女。
“溪月要先征得他的同意。”或许跟着眼前人,大伯会更安全吧。溪月在心里已经投降。
大人只是想找个借口让自己能跟着保护林姑娘,顺便把有问题的人调到身边看着吧。寻风继续赶车。
寻风倒是没想太多,可是廿三却不能理解。
他才不相信大人是因为爱吃鱼什么的,将人要过来的。一个毒入心肺,命不长久的老头儿,有什么能让大人如此看重?昨晚特意让自己把他送回去,还吩咐连夜给他找来长袖衣裤,今天竟然还用一哥jiāo换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老头有古怪,如果是为了林姑娘的安全,直接杀了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现在自己怕是又多了一项工作,就是监视那老头儿。廿三在那自己给自己加了一项任务,他不知道后来为了这项多余的任务,自己显些丢了xing命。
苍梧县位处川桂jiāo界处,而程家庄正好座落在两省边界之上。从苍梧县城到程家庄,驱车行来,整整一天的路程。这也是方有寻有意放慢行程的结果。
程家扎根已久,以程家庄为中心,形成了两省jiāo界处一个不小的集镇。一行人在本地一家最大的客栈住下,包了所有上房。说是所有,也不过只有四间。溪月和柔儿一间,方有寻一间,钱壮飞一间,寻风和廿三一间。
寻月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回到大人身边,还是以这种尴尬的方式。
晚餐后,溪月小心地征求寻月的意见,让他自己决定去留。
明明心里是十分渴望回到大人身边的,但寻月却更加害怕被大人发现,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好用了,发现自己卑贱的心思。
见寻月一直低着头,也看不清表qíng,溪月以为他不愿意,于是安慰说:“不愿意就算了。我去回绝他。”
“下奴愿意……”寻月马上抢道,眼中闪过惊慌之色,矛盾纠结中,又加上,“听凭小姐安排”。
溪月松了口气,看来没问题了:“如果不愿意,绝对不要勉qiáng。”
……
天字一号房门外,寻月已经站在这儿有段时间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门里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怎么就一时冲动答应了林姑娘呢?以大人的英明,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自己吧。大人用那个jīnggān的影卫来换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老奴,是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吗?碍于林姑娘的面子不好深究,才有了所谓的jiāo换吧。毕竟连林姑娘都将是大人的人了,影卫什么的当然不算损失。寻月左想右想,就是不相信他家大人是为了吃鱼才要的自己。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打开了,寻月马上低头向一旁让开。
廿三从门里出来,白了一眼寻月:“戳在这儿做啥?先生等你呢。我家先生可不是一般人,小心点。”
“是。”
寻月弯腰就要跪下。普通奴隶的规矩也是侍殿的学习内容之一。奴隶进主人房间是不能站立行走的。大户人家对奴隶的管制更是严格,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能去的地方如何去,都有严格的规定。现在彼此身份不同了,自然不能像在厨房时一样。
廿三一把拽住寻月的衣领:“别在这儿给先生填堵,像狗一样爬来爬去。先生不喜。进去再行礼就是,叫你gān什么就gān什么。”
“是。”寻月心里酸酸的,他当然知道大人不喜欢繁琐的礼节。可是现在他必须什么也不知道。
寻月进了门,廿三从外面把门关上。寻月能感觉得到,他就在门外。影卫的习惯吗?即使不用隐藏,也要守护。寻月忽然好羡慕这两名影卫,自己恐怕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吧。
停在外室,寻月隔着屏风听到卧室内那个叫寻风的影卫声音:“拜贴已经送到。用了‘北方月’的款。”
方有寻轻轻“嗯”了一声:“下去吧。小心保护溪儿。”
“是。”寻风躬身退出卧室,从寻月的身边走过,出了房门。
早在日间,寻月就知道这个寻风轻身功法很好,没想到竟然好到自己几乎感觉不到他从身边经过。要不是眼睛看到,就凭自己现在薄弱的内息,根本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大人对这样的随从应该是满意的吧。
“来了。”里面的人先说了话。
“啊……老奴……见过主人。”寻月马上跪下行礼,有些语无伦次。竟然又走神了,自己现在不但无用,还很不知进退,总想揣摩主人心思。
方有寻从屏风后绕到外室,施施然来到寻月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坐在了主座上:“起来吧。”
寻月手脚并用,爬起来,尽量将头压得很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剧烈,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发抖。
“多大了?”方有寻的眼睛在笑,可是寻月看不到。
寻月在脑袋里把这句话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大人是在问自己的年龄。这要怎么回答?
“……自幼为奴,不记chūn秋。”寻月不想说慌,将头低得更低,哪想到不说也是欺瞒。
“哦。你叫什么名字?”方有寻向前探了探身子,歪着头想看清装大虾的人表qíng。
想到林姑娘和柔儿对自己的jiāo待,寻月硬着头皮说:“她们都叫我‘达伯’。”
这个是真的,不过好像只有溪儿和柔儿这么叫你吧。方有寻今天的耐心格外好,又向前挪了挪屁股。
“你想让……嗯,大家以后怎么称呼你呢?‘达伯’、‘大伯’也太像了,不好。”让你占了便宜当然不好。
“任凭主人吩咐。”您就别再问了。
寻月的汗顺着脸颊滴滴嗒嗒往下淌,紧张得再次低头行礼,不想差点与方有寻来个头碰头。
这也不能怪方有寻,谁让他一高兴就把自己可以任意下命令的事儿给忘了呢。眼前的人把头一低再低,就是不让看脸,方有寻只好把身子探了又探,头歪了又歪,脖子往前伸了又伸,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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