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跪坐在一旁,偷眼观瞧。大人今天心qíng果然很好,虽然脸上没什么表qíng,可是寻月却觉得大人连眉毛都在笑。死神的笑,不言而喻。寻月越来越替这个程家家主的xing命担心了。
他当然不是真的担心素不相识的程家家主,而是在为林姑娘担心。林姑娘铁定是当不成程家媳妇了,但若是大人在程家……有个什么举动,会不会给林姑娘心里造成yīn影,影响大人和林姑娘的感qíng发展呢。他真心不希望看到大人再回到从前那种孤寂落寞的生活。
“你说,咱们应不应该助溪儿一臂之力,帮她进入程家呢?”方有寻望着那辆小马车,悠悠地问。
“回大人,若没个了结,林姑娘怕不能死心……”寻月自然地回答,忽然察觉到自己失言,立刻脸色大变。
“看来不用咱们烦心,已经有人帮忙了。”方有寻望着窗外勾起了嘴角,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寻月的用词。
寻月见大人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林姑娘身上,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的称呼问题,才偷偷松了一口气,顺着方有寻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钱壮飞从大门出来,还带了一男三女四个人。这四人年纪都不大,男的在二十二三岁,女孩中最小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大的也就十七八,个个生得清丽脱尘,堪称人中龙凤。寻月心中称叹,当然这都是在没有他们家大人参与评比的qíng况下。
几个人来到溪月的马车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看到溪月从车中下来,跟着几人出了小巷,直接从程家大门随着人流进入了程家。寻风在经过方有寻马车时,稍稍拖后一些,向车内人点头示意,然后又紧跟着溪月而去。
这个钱壮飞还真是jiāo友广泛啊,哪里都有熟人。寻月心中感慨,不知道那几个青年才俊是什么人。
不久,廿三也返回,在车外轻声报告了打探的结果。
原来,溪月他们一早就到了程家。正门都是递过拜贴前来贺寿的武林中人或当地乡绅,门前人多眼杂,所以溪月没有下车。因为没有贴子,就让柔儿上前请守门的庄丁向里传话,想先见见程家家主或者夫人。不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让他们在侧门等候,说是家主太忙,没有时间,要回去请示夫人。等了许久,一个庄丁从侧门传话,说他们家二少奶奶早在月前就死在迎亲路上了。让他们“不要冒认,早点离开”。
这明显是程家不打算认这个儿媳,林姑娘一定伤心极了。寻月在心里替溪月难过。一个大家闺秀,从未涉世,短短月余,先是丧父,再是遇劫,又遭娘家婆家抛弃,这是怎样的境地啊。好在还有大人疼爱……可是自己……寻月悄悄用手摸了摸腰间的小瓷瓶,心口有些胀痛。
“带他们进程家的是顾氏兄妹。”廿三最后说道。
“梅城顾家……吗?”方有寻好像想到什么更高兴的事,狭长的俊目迷成两条细fèng,整个身子向后靠去,“看来这次来对了。”
……
苍程梅顾,与程家庄齐名的顾家屹立江湖四十余年,声名显赫。顾家起于顾牧原顾老爷子,顾老爷子四十年前激dàng江湖,三天连战魔教□□高手,全身而退,江湖一片哗然。江湖大典羊献名老先生尊称其:白剑飘红。
这个顾牧原顾老爷子是真有本事。可谁也不知道,当年那魔教的□□高手,就是前教主的十八个弟子,也就是方有寻的十八个师兄。那次大战后,前教主就对他的弟子们说,只有能够独立战胜顾牧原的人才有资格做下任的教主。江湖上传得神忽其神的一战,其实是魔教教主训练徒弟的一次演习。有了十九弟子方啸月和关门弟子宫九幽后,前教主就再没提过什么独战顾牧原的事。后来方啸月,也就是现在的方有寻,以一人之力弑师杀兄,就更没人提这当子事了。
据传顾牧原本是塞外游民,闯dàng中原,顺江而下,直至九江。开始以经营药材为买卖,后来逐步涉入江湖。至今,药材卖卖仍是顾家的重要财源。而顾牧原三十年前隐退,将家族生意全部jiāo给儿子顾亦峰打理,自己逍遥于山水之间去了。
方有寻从易清商那里听说过此人,连易老哥都赞不绝口的人,要是能在这里遇到……
在心中搜索着关于顾牧原的信息,已经进入程家庄内部。这程家庄整个圈住了一座山,方有寻三人乘车进入庄内数里,才来到核心庄园。庄丁客气地请人下车,方有寻也没太过矫qíng。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一脸谦恭老实的笑容,站在园门外迎接客人。见到方有寻下车,赶忙迎上来:“这位就是‘北方月’大侠吧,久仰久仰!小的是管家程chūn。家主在延寿厅接待客人,实在脱不开身,怠慢之处,请大侠海涵。”
方有寻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只说初入川南,人生地不熟之类。他不是不会演戏,只是演不演,何时演,怎么演,要看心qíng。
这个管家真是厉害,大人临时编个名号,他竟然能“久仰”得如此真诚。寻月在心里给管家的演技加了分,还暗下决心要多多向他学习,免得自己穿帮的太快,就不能留在大人身边了。方有寻要是知道他的想法,绝对会在他的脑门上来上十个bào栗。
在管家程chūn的引领下,进入园中,一路上程chūn热qíng地给方有寻讲解园内各处景观,遇到三三两两的武林中人,还给大家相互引荐。
寻月对方有寻的忍耐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以他对大人的了解,在这种人多嘴杂的环境中,大人一定呆不住的,没想到大人竟然能保持微笑这么长时间而没……发作。
终于来到了延寿厅。这延寿厅依山而建,一半在山外,一半在山内,四面开门设窗,光线和风水都极为讲究。延寿厅的中央屋顶就是耸立的山壁,垂直而上,足有数十丈高,仿佛一块巨大的丰碑。就在碑身正中央位置,有人工书刻上的八个大字――“德风道海,众妙之门”。每个字都有一人多高,笔锋顿挫,刚劲有力。
方有寻抬头瞧了瞧:“好字。”
程chūn马上不无自豪地介绍:“这是早年顾牧原顾老前辈手书。是以内功运使长剑,飞身而上,气运剑笔,一气呵成!”
寻月也抬头观看,顺便观察他们家大人的表qíng。(袖子才不会说,他是为了观察大人那张美脸,才顺便观看一下碑文呢。)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家大人左侧的嘴角微微牵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寻月再次抬头看了看山壁上的文字,心想,这碑文要倒霉了。
在厅外的院中,竟然有人“以武会友”――两个青年掌对掌,拳对拳,在中间的空场中过起了招,关键是边上还有人围观喊好,正好堵住了进厅的门口。
寻月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青年,就是引林姑娘进庄的顾家公子。见方有寻往场中扫了一眼,便向厅内望去,猜想着大人一定在找林姑娘。
握紧了手中的食盒,寻月感觉鼻子尖有点酸酸的。连这么喜欢吃的鱼都拿来当借口,还为此隐藏身份,忍受这种嘈杂恶劣的环境,只为能近身保护林姑娘的周全。大人对姑娘真是关心啊。
这边寻月只顾着在心里泛酸水,也不想想,谁家用半条没骨头的鱼当贺寿的寿礼啊,你家大人那是存心想给程家难看。至于隐藏身份什么的,那只是你家大人坏心眼冒出来了,指不定酝酿着什么殒主意呢。
场子中过招的两人越打越激烈,越打越眼红,怎么看都不像是切磋武艺了。围观的已经开始有人jiāo头接耳。
程chūn分开围观的人群挤进去,冲着里面的人喊:“二少爷,来的都是客,以武会友不要伤了和气。”
原来那个就是程家二少爷,林姑娘的……那个,明显就是败家仔一枚,给我家大人提鞋都不够格。他老子有“苍梧季布”之称,辛苦经营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要是照他这么败坏,等程老爷子先去,用不上几年程家庄就门可罗雀了。寻月在心中给了评价。林姑娘这样仙女一样的人儿,怎么可以嫁给这种二世祖。林父是有多不待见这个女儿才能把女儿许给这种人啊。
看热闹也不忘时刻留意他们家大人的寻月,发现方有寻给了廿三一个眼神,廿三就悄悄退出人群向后院去了。大人在用传音入密给影卫下达任务吧。好羡慕!
动手的两人都是年轻气盛,哪里肯停手。不一会就从“切磋武艺”变成了“打架斗殴”,你吃我一拳,我接你一脚,两个很快就都鼻青脸肿了。
“住手。”延寿厅里一声夹带着内力的高喊,镇住了在场所有围观的人,圈里揪耳朵抓鼻子滚在地上的两人,也保持着十分“亲密”的姿势停在了那里。
人群分开,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高的面白如玉,(嗯,此时已经被气红了)海下无须,眼角浅浅地带着几道鱼尾纹,四岁出头的年纪,一身儒侠之气;矮的中等身材略胖,一副红脸堂(此时已经气得发紫了),胡子本来是卷在下颌上的,这时已经都翘了起来,身穿大红的蜀锦员外袍,头戴员外帽,看样貌也就五十上下。
白面男子上前,一把拎起其中一个,拽到红脸员外面前:“犬子无状,给大哥添麻烦了。还不向程伯伯请罪!”
来的人正是顾亦峰和程元中。二人本是和几个要好的武林前辈在后厅喝茶叙旧,程其志替父亲在大厅接待客人。程其鼐和顾家二公子如梅打起来,程其志自己拉不开,才回报了父亲。这个二弟平时除了老爷子谁也不怕。
“可是他……”顾如梅还想争辩,忽然想起妹妹顾念眉的jiāo待“后堂没有结果前不能宣扬”,才qiáng压下火气,不服不忿地勉qiáng向程元中认了错。
程其鼐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来到父亲跟前。还没等他辩解,程元中一脚便踹了过来:“王八羔子,你不把老子气死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程其鼐不敢说话了。
顾亦峰忙上前劝说。
“滚下去收拾gān净!尽给老子丢人现眼!”程元中喘着气,平息了一下,冲在场的一抱拳:“程某教子无方,大家见笑了。都里面请吧,宴席马上开始。”
大家都跟着向厅里走。
“今天来的青年才俊还真是不少啊!”一个乡绅打扮的中年男子说。
“怎么,老弟也想在这儿挑个女婿?”另一个买卖人搭话。
“呵呵,正有此意。哥哥你去年在寿宴上相的那个儿媳就不错。”
“是啊。听说程家二少奶奶月前在迎亲路上遇劫身亡了。你说,程老爷子会不会也有在这儿选亲的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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