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判断错误,这里根本不是正道与朝庭设计埋伏的地点;二是这个陷阱完全针对大人而设,而且策划者对大人十分了解。如果事实是第一种,那自己就再次失去了大人的行踪,必须返回蒋家堡重新查找线索;如果是第二种……寻月不敢再想下去,加快了上山的脚步。
十一看不出环境变化带来的危机,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寻月的紧张与不安。跟紧了眼前人的步伐。他少时跟随父辈长在军营,却经常逃避训练到处调皮捣蛋。后来,父亲与叔父们受苏将军案牵连入狱被害,他逃入王家大院得以保命,一心报仇,却只学了些杀人的手段。现在虽然跟了方有寻,武功上达到了一个与原来完全不同的境界。可这位方先生实在不是个尽职的好老师,除了每隔几个月见他一面,指点上一招半式,其他什么都懒得教。心qíng不好时倒是会与十一过招,不把十一打个半死不会收手。以至于十一每见这位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好触了他的逆鳞。不过十一也时常庆幸,幸亏当年留在他身边的是自己而不是小冰。
立于盘龙岭峰顶,凭着杀手的直觉与经验,十一知道自己周围没有危险。而经过浮罗殿严格而系统训练的寻月看到却是更让他心悸的潜在危机。
琴海是由盘龙岭东段,金蛇岭、半月峰三山环抱而成的一个肚大口小的葫芦形山谷。说是山谷,其谷底地势也要比谷外的山地高出许多。因此气候gān燥温和,漫山遍谷的斑竹一望无际,翠色连天。他们脚下的盘龙岭正是距山谷出口最远的葫芦底部。而进入山谷的道路则在正对面狭窄的葫芦口处。
现在看来,正道与朝庭没有在葫芦周围设防的唯一原因,就只能是布局的人深知大人心xing,确定大人不会从出口以外的方向突围,所以他把所有武力都集中在了一处,那就是葫芦口处。这叫寻月如何不担心。
正在二人站在盘龙岭上眺望,急于在这茫茫竹海中找到那个人的位置时,只见山谷中心突然烈焰冲天,爆破的轰鸣滚滚而来,浓烟在翠绿的海洋中腾起一丛丛巨大的黑色蘑菇云。
“天雷阵!”十一被眼前的qíng景震惊了。
天雷阵是沙场上对付敌军千军万马的绝杀阵,绝不是一帮江湖人能负担得起的。而自己离开军营十几年后,竟然在这深山里再次看到了。一想到自家先生很可能就在这阵中,十一不禁心惊ròu跳,提气就要冲入谷中找人,却在下一刻被寻月qiáng行拉住。
冷静下来的十一,这才仔细观察谷中连续不断的爆炸点与火势蔓延的趋势,正是朝向谷口方向的。如果说整个琴海内都被布下了天雷阵,那以自己这点功力,刚才如果冲了下去哪里还有命找人?
再看寻月早已经沿着盘龙岭飞出去数里了:他是要从谷峰上经半月峰绕去谷口!这是从他们所在地绕到谷口的最短路程。十一饱提真气奋起直追。山岭上根本没有路,全靠轻功飞越树冠而行。这对于已经五六天没有正经吃过一餐的二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大的挑战。
谷内爆破点向谷口方向进展的并不快,但爆破声却十分密集。当稍稍拉近一些距离时,在那qiáng烈的火光与日光照耀下,在那滚滚烟尘中,隐隐可见一道紫白相间的影子飞掠于火làng烟cháo之间。
“是大人!”除了他,寻月想不出此时还有谁可以做到穿梭于天雷阵中如蝶戏花丛。此时惊呼出声,让寻月一口真气不济,险些从树冠上坠落地面。关键时刻一只手从上面拉住了他的手腕――十一。
二人四目相对了然,同时借力重上树冠,加快了脚步。
再近些!再近些……无奈,他们的距离太远,就连叫喊声都无法穿透震耳yù聋的爆炸声到达那个人的身旁。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提足真气qiáng行疾驰,再一次又一次地压下胸口上涌的气血,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紫白的影子踩着烈焰烟云,引领着战火雷鸣一路燃烧到谷口一处观景台。而那里无数严阵以待的刀锋正在烈日下闪烁着一种叫做仇恨的光芒。
☆、第六章 修罗之伤(一)
随着那道身影的接近,山谷口平台上的人们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出那翩若游蝶的影子,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白衣男子,一手环着一个紫衣围身的女子,一手夹着一个绿衣女子。
人群开始嘈杂起来,或鄙夷,或咒骂,或唾弃,各种不同的声音纷纷而起。他们本来是在这里坐等胜利的降临,但现在无人不感到巨大的威胁在步步bī近,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溪月被方有寻用外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张小脸在外面。这段从糙堂到山坳口的路程,哦不,应该说航程,是她一十七年的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
当第一声炸雷在她的脚下爆开时,她就以为自己将会像年关的烟花般消散于天际,但当她睁开眼睛时,竹林和浓烟烈火都被远远地甩在了脚下,而自己竟然如鸟儿般飞在空中。
前几次由上升转为下落状态的瞬间,溪月吓得心跳到嗓子眼,紧闭着眼不自觉地就往方有寻的怀里钻。体验过几次火域涅般的飞升经历后,溪月已经可以睁着眼面对自己脚下的竹林和被抛在身后的火海了。
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溪月不敢抬头看带着自己飞翔的人,却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己被这个男子身上散发的清冷气息完全包围着。那气息就仿佛以自己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独立空间,呼啸的山风chuī不进,灼热的烟火穿不透,就连震耳yù聋的爆炸声似乎也无法近自己的身。
柔儿在糙堂中时本是已经被浓烟呛得不醒人事的,经过这段时间在竹林上空的疾驰,在将要到达“看台”时,竟然清醒了过来。还没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就感觉到腰间痛得似被夹断了般,头也被倒空得要涨爆了一样。
平台上董建法早就指挥着五十官兵排好了弩阵,见目标已经进了she程,就要下令放弩。这时人群中一个白胖的青年不知道从哪里跳到阵前:“董大人,不能放弩!会伤到两位姑娘!”
夹杂着浓烈火药味的烟雾已经将“看台”湮没。不知道是爆炸声太大,还是故意的,董建法根本不理烟雾里张牙舞爪的青年。
没等柔儿睁开眼,便听得下方有人大喊“放箭!放箭!不要让他过来!”紧接着自己便被斜斜地从高空抛了出去。
柔儿和溪月同时失声叫出来。
那青年还在不停的拉扯董建法的手臂,只听得脑后疾风飞惯而至,闪身yù躲过来袭之物。也是他眼利,刚一侧身,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从高空斜斜砸向自己的竟然是刚才看到的,夹在那白衣男子腋下的绿衣女子。
于是下一刻,柔儿便躺在了青年的怀中。虽然是软玉温香抱满怀,但这突如其来由天而降的艳福却着实砸得青年两眼金星直冒,屁股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若没有裤子挡着,大家“定”能观赏到姹紫嫣红千树万树桃花开的壮美景观。
绷簧起动的嗡嗡声与□□飞she的嗤嗤声jiāo织而起,密如牛毛般的□□向空中同一方向压she过去。空中瞬间划出一片紫白相间的幻影,而那些进入幻影的□□就在上百人的眼前消失了。
就在众人惊诧之时,那紫白双色的幻影化作一道长虹,直cha弩阵中央。
董建法和抱着柔儿的青年就在弩阵边上。当二人感觉到弩阵中央迸发的气流,提气后跃时,弩阵里已经哀嚎四起。二人再回头,只见弩阵中鲜血四溅,刚才还排列整齐的弩阵,转瞬间变成一盘散砂,四散奔逃。即使这样,还是有一半官兵躺在了地上,身上少的有三四支□□,多的竟有十几支。奇的是,躺在地上的没有喘气的,四散逃出的没有受伤的。
片刻的骚乱后,在蒋家堡堡主和几位掌门的指挥下,各派以方有寻为中心围成了一个攻击圈,又有十数名各派弟子死在合围过程中。最后百十来人只能围着,而上不了前,只有各派领队的二十几个高手分成两组轮番上阵对敌。
名朗并没有直接参战,他与蒋家堡的少主蒋随风和董建法站在外圈注视着战场的qíng况。越看下去名朗的眉头皱得越深,他知道这个人武功很高,但没有想到已经高得自己连望其项背的资格都没有了。
只见方有寻月白色的常衣衣摆上,片片点点地绽开着绯红,像怒放的朵朵野玫瑰。他左手揽着溪月的腰,从不曾放开,而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剑。剑没什么特别,只是一把普通的青钢剑,剑尖指地,剑身上还淌着新红的液体。
这柄剑从被它的主人抽出,到现在握在方有寻的手中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而它原本的主人却已经倒在了自己的剑下。
“二弟!”乘风镖局的武文全双眼通红,持剑就要冲上去。刚刚还与自己说笑的二弟就在自己眼前身首异处,qíng何以堪?
副镖头武乘云一把抓住他,用力一甩就将武文全丢向了名朗一边:“你去送死吗?”
武乘云虽莽撞,但经过了刚才众人与方有寻的一番围斗,也知道别说自己的侄子,就是自己上去也是白给的。几十名派高手分成三轮进攻,一个循环下来,竟然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了。看着遍地láng藉的尸体,剩下的人此刻都围而不攻,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了。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停息。
没有人比方有寻更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了。饮下那杯茶时,不是没有想到檀香可能是一种催发药物,但那时他并没有想带溪月一起走,也没有想到会再多带一个柔儿。可当第一枚天雷炸响时,他就决定带走这个女孩儿了。
本来带着两个人飞越天雷阵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玄真引的“封”字决完全可以控制体内的两种药物。但坏事就坏在这家伙桀骜的xing格上了,非要给这些正道中人点教训不可。就在快要到达看台时,竹林边缘的天雷和千机门南宫弦设下的机关同时bào发。要想三人都毫发无伤是不可能了,只能选择最小的牺牲,骄傲如他,又怎么会选择牺牲两个女孩儿呢?
背后三处中了暗器,“封”字决破。如果他直接扔下柔儿带着溪月从别的方向走掉,也就不会有现在骑虎难下的局面了。没有了“封”字决的制约,“弱水无痕”和”醉卧花间”同时发作,体内的真气如决堤的江水般流逝着。刚才的一轮拼杀后,方有寻感到自己的丹田内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了。
☆、第七章 修罗之伤(二)
双脚终于又站在了地上。溪月是害怕的,怕到了极点。经历了这么多,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竟然还清醒着。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恼羞成怒的魔头杀害在糙堂,可是没有;她本以为自己会与柔儿一起葬身火海之中,可是没有;飞越琴海时,她以为自己会被丢入天雷阵中粉身碎骨,可是没有;对这个将自己二人带出火海,飞越天雷阵的魔头稍稍有了些信任,她以为自己会和柔儿一样被扔回人群,可是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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