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嘀咕完之后没多久,竹楼外就响起了清脆的银铃声响,老人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大声道:“瑶瑶,快进来见客人。”
竹楼的门轻盈地被推开,外面探进了一张少女的面孔,只见她神色俏皮,望了屋内一圈,而后目光停在了萧素寒身上,似有讶异,很快又甜甜一笑,跑了进来。
萧素寒张大了嘴巴:“怎么又是她?”
少女扑到央卡面前,喊了一声:“阿爷。”而后便是用苗语说了一长串的话。
萧素寒见她一边说话一边打量自己,不由得有些心虚,他悄声向南宫翼问道:“喂,他们在说什么?”
南宫翼憋着笑:“那姑娘在说你白天抢她的伞呢。”
果然,央卡听完少女的话之后,看向萧素寒的眼神就很有几分防备,看样子已把他当作是觊觎自己孙女的登徒子了。他也不让少女再向这几人见礼,匆匆催促她上楼去,而后便道:“夜深了,诸位客人早些歇息吧,这屋里简陋,还请不要嫌弃。”说完,自己也上楼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沙漠蝎子先笑了一声:“少庄主,这老头大概是怕你半夜爬到他孙女房间里去,所以gān脆不让我们上楼呢。”
萧素寒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还好他心中坦dàng,倒也不觉得生气,只低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怎么睡觉?”
这里四处空dàngdàng的,连个chuáng榻的影子都没有,也难怪他如此一问。
南宫翼指着角落里唯一一处垫了糙席的地方:“少庄主暂且在那里屈就一宿吧,我们几个常年行走江湖,在这火塘边睡下就好。”
他这话的言外之意,似乎是在说萧素寒养尊处优惯了,不常行走江湖。萧素寒立时便想反驳两句,可却又着实不想睡在火塘边那黢黑的地板上,便也懒得跟他们客气,径自脱了靴子,躺到那块糙垫上。
那糙垫竟出乎意料的柔软,他奔波了一天,刚躺上去便觉得绵绵睡意汹涌而来。迷迷糊糊的时候,恍惚有人将一卷薄被搭到了他的身上,而后又摸了摸他的头顶,那宽大的掌心传来的热度十分温暖,让他渐渐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还是夏末时节,可夤夜时的山风还是过于寒凉,火塘中最后的火星也熄灭了,明月的光影投了进来,愈发显出冷意。
萧素寒不知何时蹬掉了身上的薄被,他被竹窗里漏进的寒风chuī得一阵瑟缩,摸索着就向身边散发着热度的身体靠了过去。等到手脚并用地缠上那人修长的躯体时,似乎有一声无奈的低笑在耳边响起,他忽然清醒了过来,赶忙睁开了眼睛,却见边旭一双漆黑的眼睛近在咫尺,正在静静瞧着他。
他略略一怔:“你半夜不睡,跑到我这边做什么?”
边旭似乎要笑,又qiáng忍住了,他压低声音道:“是你自己从糙垫上滚下来,跑到了我的边上,萧素寒,你的睡相可真不大好。”
萧素寒一看,果然是自己不知何时滚到了火塘这边,他微微有些窘意,只得咕哝道:“这地方不好,太冷了。”
边旭笑了笑,伸出手臂给他枕着:“再睡一会天就亮了。”
他声音本就低沉,在这暗夜中压低了嗓子,显得有些沙哑,竟出乎意料地撩拨人心。萧素寒听得心里有些发痒,便试试探探地向他靠近了了些,凑过脸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
边旭眸色一深,按住他道:“别闹,这屋里有人。”
萧素寒此刻才想起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个,赶忙伸了脖子去看那两人的动静,只见南宫翼躺在角落里,鼾声浅浅,似乎睡得很沉。而另个角落里却是空空dàngdàng,沙漠蝎子并不在那,看样子也不在屋里,不知道去了何处。
“咦?”萧素寒奇怪地支起身,左右看了看,“那蝎子跑哪去了,该不会是起夜去了吧。”
边旭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却忽然顿了顿:“什么声音?”
黑夜中响起了沙沙的响声,像是细雨敲打在竹篱之上,萧素寒嘀咕道:“这地方怎么总是下雨。”
边旭坐了起来:“不是下雨。”
萧素寒看见他忽然凝重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窗外月色正亮,怎么会下雨。他跳了起来,急着想推开窗户去看外面,然而大门抢先一步被打开了,沙漠蝎子冲了进来,急声道:“外……外面……”
☆、第五章
南宫翼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外面怎么了?”
瞧他反应如此迅速,可见方才并没有真的睡着,然而萧素寒已经顾不得理论这些了,只听沙漠蝎子道:“外面有很多虫!”
边旭立时便从火塘中取了一根未燃的木柴,用火折点着了,向门外一晃。萧素寒在这火光闪动间已看清了外面的qíng形,他呼吸顿时一滞,只见竹楼外从栏杆到墙壁,爬满了黑黝黝的长虫,它们坚硬的外壳彼此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是蛊虫!”南宫翼沉声道。
“是有人刻意引来的,”沙漠蝎子很笃定地道,“我在半个时辰前听到奇怪的音调,像是有人chuī奏树叶所发出的,追出去却又不见踪影,等到回来,就看见这竹楼已被蛊虫覆盖了。”
边旭沉默地听着,忽然道:“不好!”说完就向楼上奔去。
其余人也反应了过来,赶忙跟了上去,只听黑夜里响起少女的尖叫:“阿爷!”
竹楼上层的蛊虫丝毫不见少,它们密集地聚在一个房间的门口,那个叫做瑶瑶的少女几乎是瘫软在过道里,眼睛直望着房间里面。
萧素寒顾不得管那些四处爬动的蛊虫,两步跑到那房门外一看,只见英卡倒在地上,蛊虫爬遍了他的全身,在他胸口啃噬出一个巨大的血dòng。它们沙沙地进食,如同蚕虫啃食桑叶,英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却还没死,他奋力地伸出手,向门外的人道:“他们……回来了……”他说完这句话生命之火便已燃尽,直到死时仍是满脸惊恐。
在他咽气之后,那些蛊虫立刻cháo水一般涌了过来,沙漠蝎子飞快踏碎了近前的那几只,被踩碎的蛊虫没有留下虫尸,它们化作了粉末,飘落进了尘埃里。
南宫翼拉住他:“这些蛊虫的粉末吸入也会中蛊,只能烧了!”
一时众人都用布巾蒙住口鼻,萧素寒一眼看见过道里那少女已晕了过去,赶忙飞身过去,撕了衣襟蒙在她脸上。沙漠蝎子跟在他身后,倒也没有再开口调笑,只默默将少女挟起,而后神色凝重地望向来时的楼梯,那里正有成千上万的蛊虫涌动过来。
萧素寒一拉边旭和南宫二人:“这些虫越来越多了,我们快走。”
再没有时间犹豫,边旭把手中的火把猛地向前掷去,建造竹楼的竹片皆浸过桐油,几乎是遇火便着,火苗将成群的蛊虫和老人的尸体一起吞噬,众人在升腾的火焰中从竹楼上一跃而下。
此时天边已然泛白,朝日初升,可每个人都察觉到,巨大的yīn影在他们头顶徘徊。
安葬完央卡焦黑残缺的尸骨之后,四人坐在茂密的竹林中彼此沉默,还是萧素寒最先打破寂静,问道:“央卡叔临死前是说,食蛊教回来了么?”
南宫翼沉重地点头:“方才他便是死于食蛊教的万蛊穿心,看来这邪教还有余孽,蛰伏多年,只怕要卷土重来。”
萧素寒想起央卡死前惨状,仍觉头皮发麻,沉声道:“这邪教行事如此残忍,有悖人伦,我们不能放任不理。”
边旭在他身侧道:“你想追查下去?”
萧素寒迟疑地点头,将手搭上他握着剑鞘的手道:“你会陪我的吧?”
边旭点了点头:“自然。”
萧素寒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加有了底气,他抬起脸望向另外两人:“蝎子,南宫,你们怎么说?”
沙漠蝎子瞥了他俩jiāo叠的双手一眼,又移开视线:“好说,只要有银子,我哪都愿意去。”
萧素寒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又看向南宫翼,却见南宫翼难得地郑重了脸色:“自然要查,这件事非同小可,除了我们这一行,还需尽快传信给武林中同道,让他们小心防范才好。”
沙漠蝎子挠了挠后颈:“江湖上那么多门派,一下子只怕传不过来。”
南宫翼却只望向萧素寒:“少庄主既然在这里,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我猜巫州就有落梅山庄的鸽寮,是不是?”
萧素寒点了点头,落梅山庄为了方便传递消息,在各大州郡都设有鸽寮,鸽寮由专人打理,每日只是喂养信鸽,搜集呈递江湖上的消息。按理说养几只鸽子并不费钱,可是同时安置这么多鸽寮,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江湖上除了萧家,再也没人有这么大的手笔。
“好,那就先回巫州送出消息。”沙漠蝎子点头表示赞同,而后又指向身后,“对了,那个姑娘要怎么办?”
他这么一提,几人才想起来转头去看方才晕过去的那少女,只见她已渐渐醒转了过来,怔怔地看着英卡的坟墓发呆。
萧素寒不通苗语,只得向南宫翼道:“你问问她,在这寨子里还有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若是没有,我们把她带去巫州,给她间房屋安置便是。”
南宫翼果然过去对瑶瑶说了几句话,只见瑶瑶摇着头答了些什么。他转过头,有些错愕地道:“她说不跟我们一起,她要去云水,投奔那里的什么苗王。”
“云水,”萧素寒奇怪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云水在苗岭深处,那里是个yīn邪的地方,所养出的蛊比别处更加yīn毒,”南宫翼答道,“据说很多苗民女子都心怀虔诚,去云水那里拜蛊神,只为求得珍贵的蛊种。”
“为什么都是女人去,男人呢?”萧素寒又问。
“这些蛊毒之物历来都是女子最擅长的东西,男人倒没有那么热衷,”南宫翼笑了笑,却又有些迷茫,“所以我才觉得奇怪,那云水什么时候出了个苗王。”
沙漠蝎子很有兴趣地道:“说不定是个女苗王呢?”
“不,”南宫翼摇头,“听那姑娘的口气,那一定是个男人。”
“南宫翼,你所知道的消息,应该还是十年前你父亲告诉你的吧?”边旭忽然道,“云水从前没有苗王,也就是说,这个新苗王是这十年间横空出世的,你们猜,他跟食蛊教会不会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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