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永平纪事_冬月青【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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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没想到才到掌课先生这,便碰了软钉子。yīn丹十分生气,叫嚣着这两小子定是会被开除的,到时候掌课先生也吃不了兜着走。

  此事风风雨雨又闹了几日,辟雍学堂也不是能随意要挟的地,但yīn家也不是寻常的王侯世家,争持不下,yīn家提出若不开除也行,但要给窦笃和楚归两人惩戒,戒尺三十,结业考核之时降等评级。

  太学和辟雍学生,学业完成,考核优异便可直接擢用为郎,受五府征召,虽这向来对太学生所用较多,毕竟辟雍学堂的子弟,那个身份,这些不过锦上添花罢了。若是优异,比一般学生自是前途坦dàng,若是纨绔,也可荫封得个闲职,继续纨绔。

  这样的用人制度肯定存在很多不公平,但要维系王侯世家的支持,顾及千丝万缕的姻亲血缘,如此行径,也不过从来有之罢了。只不过,大体能做到有用之人有其用,职之上有其人,贤者能者得其用,也算方可;若是大体偏妄,则不过是自取灭亡,从来无差。

  因而yīn家提出来的惩戒,对窦笃来说可能无伤大雅,对楚归来说则无疑在他的仕途起步就拉了一大把的后腿。

  学堂和yīn家相持许久,换来yīn家这样的退步,他们也觉得可以接受了。

  不想,原鹿侯yīn躬当天被召进宫面圣。yīn躬如今已五十好几,算来还是天子表哥。天子在含元殿接见了原鹿侯,一番嘘寒问暖后便道,“朕听闻贤侄在学堂里坠马受了些伤,命宫人备了些东西,也算朕这个做长辈的心意。不过都是一场意外,听说连马都被要回yīn家处置了,原鹿侯还是不要为难学堂里那些小辈了。”

  yīn躬一番话听得诚惶诚恐,已是面色煞白,扑通一下跪到地上,“陛下教训的是!”

  yīn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偃旗息鼓,这事便就像从来都是一场意外一样,从没人揪住不放过。

  这日楚归下学后,与往常一般到了木华殿,在东暖阁榻上的案几边,和他师叔相对而坐。喝过一盏茶,楚归终归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师叔,你是向陛下求qíng了吗?”

  他想象不出有什么其他理由让当今天子亲口过问学堂里这点jī毛蒜皮的事,而他师叔多么固执自守的一个人,为了他却向天子求qíng,不知被榨了多少好处,想想他就觉得过意不去。好吧,他脑补过度,不该脑补的也脑补了。

  钟离意笑了笑温柔地道,“你还是有些年少天真啊……虽说我向陛下提了几句,可是这几句真能起个什么作用却是不好说的。如今陛下希望定边塞、通西域,而放眼朝中,能胜任的不过尔尔。这定边疆之事,邓不如冯、冯不如马、马不如窦,而想对付北匈奴这块顽疾,则非窦家不可。当初因永平五年之事,窦固因此被废用了十年,但再怎么说,窦固妻子也是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如今再被启用,又岂能因小失大。”

  “窦笃出自窦家嫡系,这一脉被今上折损的最厉害,如今天子向窦家示好的时节,怎会因这等事见隙。说是我这句话的作用,还真是抬举我了!”钟离意不由面带讥讽地笑了起来。

  楚归瞧他一向温润如玉、君子如兰的师叔,显出这份冷酷锐利的棱角出来,一时不禁有些恍然。他师叔这模样,和他爹倒是十分相似了,只不过他爹长年深居山中,多是几分不羁的洒脱,和他师叔这骨子里,倒是蛮像的。

  三月中旬,chūn花正好,学堂中央广场的四周,花开柳绿,水渠中流动的水都清澈暖和了几分,泛着一股chūn光。经过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yīn纲回学堂后也老实了很多,学堂平日里看着也甚是平静。

  楚归发现那些视他如空气的同窗,大部分也对他态度好转起来,虽说还不至于像窦笃对他那般,却也能算个点头之jiāo,不至于视他如无物了。再说窦笃,楚归真觉得他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出了那档事,他便觉得和楚归是不一般的jiāoqíng了,在学堂里,基本上便和楚归一道,连带他堂兄一起。

  看着窦笃和他堂兄窦万全,楚归真心感叹,即使是血缘兄弟,不一样的米,不一样的水,养出来便是不一样的。他那堂兄明显看着便要像个书生气斯文许多,当然,也窦笃那般实心眼。

  这天学堂里要比往常热闹许多,很早学生便在最大的讲堂集中起来。辟雍学堂中央是yīn阳相生形状的广场,广场周围一圈一米来宽的水渠,水渠再外是一层花木,学堂是圆形形状围成一圈,不过整体是南低北高,东西两侧圆缓上升。

  这最大的讲室便在正北方,能容纳上百人听课,讲室正北面靠墙是一尊高大的孔子像。今次是桓荣老先生给学堂所有的学生讲课,半年大概也就四五次左右,每次讲课都是老先生自己拟定的主题。

  桓荣身为帝师,又是辟雍、明堂、灵台三雍,德高望重,但年事已高,每学季讲课的次数虽不多,但每次都是十分隆重热闹的,所有的学生共聚一堂,聆听教诲。

  等到讲室里的学生差不多按座位坐满时,楚归发现老先生的座位在孔子像之下,面前摆了一张案几,案几后面是一张蒲团。桓老先生之子桓郁在一旁侍候,桓郁如今也在辟雍讲学,楚归也听过他许多次课。

  学生整体呈扇形围绕在老先生四周,中间留出一片空地出来,正对着老先生的第一排位置,坐着除了已经结业的二皇子外的七位皇子,以皇太子为中心,按长幼两边排开。再两侧第一排,则坐着yīn、邓、马、冯、耿、梁、伏、窦等大家族子弟,窦笃坐在右侧第一排中间的位置,让楚归坐在自己身后。其他学生则在其后坐开,满满堂堂几乎挤了一室。

  窦笃身形壮实,几乎能将楚归挡个全,楚归坐在其身后,倒觉得一片轻松自在。

  ☆、12.展露头角

  12

  这是楚归第一次看到除了六皇子和七皇子以外的皇子,还一下子聚得这么齐。他好奇地扫了一眼,七位皇子各个龙章凤姿,其中又以皇太子、六皇子和七皇子最为出挑,五皇子看着则显得优雅贵气,八皇子圆眼睛圆脸的,带着婴儿肥,看着与普通家的小娃也没啥区别,十分可爱,最小的九皇子则眉淡面秀,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楚归也没好多瞧,没一会晨钟响过之后,桓老先生慢悠悠踱进来,满头白须白发,老态龙钟,所有学生站立行了师生礼,老先生示意后便各自在自己蒲团之上端正坐好。除了皇子面前有张案几,每个学生都只有一个蒲团,勤奋好学点的就在自己腿上摆上几张帛纸,那些王侯子弟大多不在此列,楚归亦是。

  这次大讲课主要以问政为主题,桓老先生就何为良政恶政引经据典、深入浅出,讲的的确十分透彻。楚归觉得这大讲课倒很像后世的讲座,请来某行某业德高望重、业务jīng通的专家之类就某个题目专门讲座,只不过后世讲座多数水分很多,这个大讲堂似的讲座,每半年有四五次,老师真正学富五车,学生也听得十分认真,如此的大讲堂倒真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效果,也不怪这么热闹,连皇子都要甚而重之的全部列席。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能恍然大悟的,像八皇子、九皇子这般大的小孩,也只能听个云里雾里的。

  桓老先生提出了所谓良政,应吏称其官,民安其业,远近肃服,户口滋殖(注1);又引经据典,逐条阐发一通。楚归心思这当今天子真真是桓老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施政理念还真是如出一辙;但是这所谓太平盛世,更多也不过是生逢其时罢了,末代的君王徒劳其力,也不一定开创太平盛世,便要被戴一顶昏君的帽子,而三世君主,不一定多英明,便能坐享海清河晏,被后世歌功颂德,到头来,便变成了所谓的命数,不可谓不可叹可笑。

  人生其时,如大làng淘沙,被裹裹向前,一个人能做到的,有时还真没法改变这个世界什么。楚归觉得这桓老先生讲的课也算讲古了,终不过儒家经义,一家之言,虽然儒家经义的确是一门大学问。

  桓老先生点了皇太子发表自己的见解,太子起身向桓老先生行了师生礼,站到中间来,淡定从容道,“先生所言良政四条,吏称其官,民安其业,远近肃服,户口滋殖,究其根本,却在于民安其业。吏称其官,导民以善,顺时劳作,衣食保暖,方能安居乐业,户口滋殖,则欣欣向荣焉。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安才能天下定,方是执政根本所在。”

  太子在众人目光之下,楚归也在人群中瞧着,只见这太子生得十分俊才,身材修长,正是十六七的少年模样,但面容十分肃穆,一副沉稳老持的样子。心道太子这一番回答中正仁和,不说十分伶俐,却是很符合太子的设定的。至于这太子本人的城府与看法,却是掩盖得十分巧妙。

  七皇子刘畅在一边道,“那依太子哥哥之见,以举国之力,出兵北疆,靡费国力民力,使百姓不得安其业,可不是不应该的?!”

  七皇子母族身份尊贵,又兼年幼,向来受宠,但楚归感叹这再受宠脑袋的坑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当今圣上定边疆、通西域、伐北匈奴的宏愿已是开弓之箭,七皇子在这个节骨眼上针锋相对,看似是给太子挖坑,但不管他这是啥意思,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早就在坑里了。

  楚归就不明白了,这好端端的矜贵王爷不做,偏要和太子作对,你说你真有能耐把太子撬下来也就算了,可关键没那能耐还自己出来当出头鸟,真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和未来的皇帝作对是没丝毫好处的,楚归真想以数千年来血的事实告诉这中二少年。

  虽说他向来也不喜七皇子的行事,但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还是很不希望自己的同窗,将来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此时五皇子刘党道,“七弟此言差矣,北胡年年犯边,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七弟不会以为胡人犯境,忍之让之,便能两相为安长久共存吧?!而通西域之好,不仅能见识化外方物,也能带来食物和香料,让百姓能过得更好。”

  五皇子刘党和太子同年出生,和太子一直关系一直比较好,是典型的太子一派。五皇子、六皇子母族不显,与太子年龄相近,关系也比较好,一直惟太子马首是瞻,从这点上,五皇子、六皇子的选择还是比较明智的。

  二皇子母亲是秦贵人,三皇子母亲是阎贵人,母族也算官宦人家,虽比不上yīn、邓大家族。二皇子、三皇子是太子兄长,又向来行事本分,虽与太子不是很亲近,但也没jiāo恶之处。

  惟七皇子刘畅,母族yīn家自开朝以来便风头鼎盛,即使七皇子母亲只是yīn太后从弟之女,也因此缘故备受天子宠爱,故而行事比其他皇子少了几分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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