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看我,我才没那么容易醉!”
喝酒的兴致被打扰了,使得流火十分不满,“啪啪拍”地用力拍打着七月的手,抗议说:“我告诉你,就这酒,有一回我喝了整整这么一坛!都没有醉!就是第二天头痛死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除了七月。他现在不仅是手被拍得生痛,连带着头也跟着痛了起来。
如此昂贵的酒,到了他手里不是洒给了土地爷,就是当白开水似的猛灌。拿着一百两银子一坛的酒这样胡乱糟蹋,当杀手果然比较有钱吗?!再想想他自己,好歹也当到了王府的大侍卫长,职位相当不低了,可要买这么一坛酒,就算不至于买不起,那也是奢侈得让人ròu痛的天价。这样一比较,真不知道是流火入错了行,还是他自己入错了行。
不过,七月怎么也没料到这酒根本是对方不告而取来的,不知不觉中他们这一gān王府侍卫就成了销赃的同谋。
“头儿,我看这流火兄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铁武凑近了七月,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我看这流火兄弟,应该是投奔你来的吧。反正王爷身边得用的人也不算多,他既然有本事,你要不要去和王爷说一声,把他留下来?”
七月一惊,急忙摇头。
“这不行。”
他说:“流火在江湖上漂泊多年,早就无拘无束惯了,可是王府的规矩众多,他根本适应不了。就算他本领再不错,在不适合自己的地方呆着,不但会给王爷添麻烦,也会害了他自己。”
看着脸色红扑扑的流火,七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生存方式,而我们却和他们完全不同。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我们的一切却都和王府息息相关,树yù静而风不止。我和他即使有结义之qíng,终究不是一路人,他自由自在地活着,又何必将他卷进这朝堂的漩涡。”
“那你打算怎么办?”
听了七月的话,铁武的兴致也有些低落下去。“他大老远地来京城找你,就只是来看看你的吗?我怎么觉得,他很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呢?”
流火绝对不是单纯只来看望自己,然后就会乖乖走人的,七月知道。但无论怎样,他也不能让流火留下来。他的身边危机重重,自身尚且难保,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流火一旦陷了进来,真的只会害了他。他已经摆脱了无界控制杀手的奇毒,就应该放下过去,好好地去过他要过的好日子,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呢?
众人正喝得高兴,忽然门帘开了,忻忻然走进一个人来。
“哎哟,什么味儿这么香?”
一众侍卫吃惊转脸,就看见那羽扇(无)纶巾(有),一派飘逸洒脱气质的儒士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慌忙站起身来。
“司马先生!”
☆、前世冤孽
用力嗅了两下,司马严续两眼放光。“老远就闻着这一股香气,原来是统领你和兄弟们偷偷在这里喝好酒。我说大侍卫长啊,咱们好歹也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理当同甘共苦,这有好酒喝也不叫上我一声,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啊!”
一遇上司马严续,七月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讷讷地说:“先生请坐。”
司马严续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笑吟吟地瞧着站成一圈的众侍卫。“大伙都站着gān什么,来来,坐,都坐,不用这么拘束嘛!”
众人都有些拘谨地重新入了座,流火坐在七月身边,一时也不好再说话了。他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还没等他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司马严续已经先注意到了他。
“咦?这位小兄弟,看着有点面生嘛。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小兄弟似乎不是我们良王府里的侍卫。”说着他来回扫视着众人,笑着问道:“是你们哪一位的朋友吧?”
七月吃了一惊,想不到司马严续如此利眼。要知道王府侍卫数以百计,而他才来了多久,竟然能一眼认出流火不是这几百侍卫之一,不说他是否真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只是这份认人的记xing就令人可畏。
“是我……他是我在江湖上的一个朋友。”七月只好说道:“特意来京城看望我。”
铁武也连忙说道:“这位小兄弟是统领的救命恩人,这次统领遇险,就是多亏了小兄弟才捡回一条命来。”
“哦?他就是救了七月的人?!”
司马严续两眼放光,盯着流火追问道:“敢问这位少侠尊姓大名,在江湖上是何名号?早就听闻七月说了江湖朋友救他的事,一直不知是个怎样的江湖名侠,原来如此年少。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
“呃……先生客气了……我叫,流火……”流火结结巴巴地说。不知怎的,他总觉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让他有种被饿láng盯上的小肥羊的感觉,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号,无名小卒一个。”
“谦虚,一定是谦虚!”司马严续大力拍着他的肩,十分的热qíng,十分的自来熟。“我们良王府的大侍卫长,那可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年纪轻轻放到江湖上已经少有对手,所以能把他bī到绝境身受重伤,当时的qíng况必定十分凶险。你能从那样凶险的危机中救得了他,那必定也是人中的龙凤。就算现在默默无闻,将来也必定是大放异彩,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
流火完全不知道七月是怎么跟良王府的人说他救他的事,听到司马严续这样说,不由瞥了七月一眼,正好七月也向他看了过来,遗憾二人虽然四目相对,却没有心灵感应,他压根就不晓得七月到底是怎么掰的,只好就着刚才的说辞蒙混过关。
“我救他这回事,其实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厉害。我不知道七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当时的qíng形,完全就是机缘巧合。在那些人措手不及的qíng况下把他带走了,就像捡了个漏一样。所以说起来,还是他自己福大命大。”
七月淡淡地一笑,流火这话说是半假,却也半真。至少“措手不及”四个字,他说的是完全真实,谁能料到前一刻还是同伴的杀手,下一刻就背着猎杀对象逃之夭夭了呢?只是这些话,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实话实说的。
“流火少侠,难得你年轻轻轻,却如此谦虚。”司马严续摇着头笑着说:“不过,你知不知道七月统领是我们王爷的心腹爱将?你救了他一命,若拿到王爷面前去,那就是大功一件,必有厚赏。你就,真的不想要点什么吗?”
他的话里似有深义,流火起先还没回过劲,但看见司马严续若有所指的目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张漂亮的脸渐渐地胀红了。
“我不知道他不是你们王爷的心腹爱将,但我和七月的事,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拿去邀功讨赏算是什么?没错,我是江湖糙芥,他是王府大侍卫长,所以我和他jiāo往,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吗!”
七月神色一凛,瞪了他一眼。
“流火,不可对先生无礼。”
“哈哈哈哈哈!”司马严续大笑起来,摆着手说:“无妨无妨,流火少侠心直口快,果然是xingqíng中人,我很欣赏,七月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七月能看出,司马严续对流火似乎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心里有些烦恼。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流火卷进自己深陷的这潭浑水中,否则当初也不会不辞而别。但流火却执着地找到了他,他该怎么办呢?
幸好司马严续没有再盯住流火说些什么,而是和大家一起你争我抢地喝起酒来。几杯酒下去,酒盖住了脸,众侍卫也渐渐忘了尊卑之别,没过多久就打成了一片,兴高采烈地浑然忘我了。唯有流火,在酒劲上涌的时候还不忘看着七月,发现他的脸上虽然带有微笑,眼中却有着不容错认的忧郁。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他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难言的忧郁。可是,他在烦恼什么呢?他是良王的大侍卫长,深受良王器重,所以他是为了良王的储位之争而担忧吗?这应该是个合理的解释,但流火却总觉得,令他忧虑重重的,并不仅仅是如此显而易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在困扰着他,让他仿佛永远也无法真正的释怀。
这一顿酒一喝就喝到了天黑,流火剩下的“风流”酒被喝了个jīng光,又拼上了几坛其他的酒众人才算尽兴。司马严续打秋风打得也心满意足,心qíng大好的他在临走之前豪迈地拍着流火的肩膀,要他今晚就别走了,难得来王府一趟,就在府里过夜吧,大总管那里由他去打招呼。本来以七月王府侍卫统领的身份来说,招待个朋友也不算过份,只是一来他生xing谨慎不愿逾越,二来也确实不想去跟王府总管打jiāo道,听着那yīn阳怪气不男不女的腔调就头疼。现在司马严续既然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他也就不用再cao心,就让先生去折腾吧。
七月一路将流火架到自己的房间,这一位早就酒意上头,走路都在打飘,偏还极不老实,一路闹腾,害得扶他的七月累个半死,说是扶,比背着还要吃力。要不是觉得实在不好看,七月简直想把他直接扛回来算了。
“哎哟,好大的chuáng!”
一进房间,流火一头就扑倒在七月的chuáng上。他倒在chuáng上还不老实,抱着枕头一个劲地翻来滚去,大加赞赏。
“不愧是王府的大侍卫长,连chuáng都这么大!三个人排排睡都绰绰有余吧?只给你一个人睡,真是太奢侈了!”
“chuáng大,不好么。”七月说:“反正你睡觉也不老实,不想被你蹬下去。”
“胡说,我什么时候蹬过你?”
流火很不服气,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眼看枕头被他压得都严重变形了,七月赶紧将枕头从他手里抢救出来,塞在他的脑后。“别揉了,揉坏就没有枕头了!”
“不会吧,你就这一个枕头?”流火瞪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吃惊地问。
“有两个,这个给你用,我再找那个出来。”
七月打开柜子,找出备用的另一个枕头,用力拍松,扔到了chuáng上。他看了看四仰八叉躺在chuáng上也没个正形的流火,叹了口气。
不见的时候无法不想念,真见到了又觉得好生头痛,这就是传说中的前世冤孽吗?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打水。”
打来热水,七月认命地服侍这小祖宗一样的小醉鬼刷牙洗脸加洗脚,洗漱完了还得给他梳头。这家伙的头发也不晓得是怎么整的,乱糟糟的好像顶着一头jī窝,从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一直不顺眼到了现在。这种造型诚然是有江湖豪客的风范,但七月只觉得,也未免太有江湖风范了,简直野jī立鹤群,和这王府的严谨矜贵氛围完全格格不入。刚一想到这里,七月忽如醍醐灌顶,顿悟难怪司马严续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王府里的侍卫,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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