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当时心绪紊乱没空细想,未见得是司马先生的记xing真的就好到这个地步,几百个侍卫人人都认得。这么一想,七月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已经叫人摸了底去也没办法,虽说只是半真半假的底。流火头发乱且不说,且还毛糙,一点都不顺,他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总算给这小子把一头糟毛梳理通顺,披散在了肩上。
“好了,把外衣脱掉,先睡下吧。”
流火脱了外衣扔在椅子上,七月弯腰准备去倒水,不料流火并没有听话地躺下,忽然直起身,从背后扑过去,一把搂住了他。
“七月……”
七月猛地一怔,流火搂紧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亲昵地蹭来蹭去。
“七月,我好想你。”他喃喃地说。
“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见不到你,觉得整个人都空了……现在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触动,泛起一种温柔而又酸楚的滋味,七月慢慢放松了身体,低低地说:“其实,我也……很高兴。”
“真的吗?你高兴?”流火搂着他,从后面扭转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还以为你不高兴,只想赶我走。别赶我走行吗?其实……你知道吗,自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着你,我想着,要是能和你在一起,那该是世上最高兴的事……七月,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在这世上,或许每个人都是寂寞的,只是有人幸运,遇到了灵魂中的那个伴侣,有人却终其一生也无法狭路相逢。那一时间,七月的心中忽然酸涩得难以忍受,他很想流泪,很想点头答应,可是,他终究只能回以沉默。
“你醉了,睡吧。”
“我没有醉!”流火急了,用力扳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对着自己。“我知道你又想敷衍我,但我清醒得很,根本没有醉!七月,我总觉得,你在害怕什么,尽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定是很可怕的东西。七月,那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
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被什么人控制了,就像无界控制我一样!”
七月脸色一变,急忙甩开了他,反手将他按坐回chuáng沿上。
“你想太多了!”
惊觉自己的语气似乎太过严厉,七月缓和了口气,又说道:“说你喝醉了你还不承认,都胡思乱想成什么样了?我总算也是良王府的侍卫统领,有王爷罩着,谁能控制我?你以为我像你,是个见不得光的杀手吗?”
流火直愣愣地看着七月,尽管他不承认,但事实上他确实是喝多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是这样吗?”他喃喃地说:“那是我弄错了?”
他一头扑倒在chuáng上,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拼命在chuáng帮上连捶带砸。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赶我走,说什么高兴见到我,骗人!你这个无qíng无义铁石心肠的混蛋,枉我这么想着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一直没忘记你,你就这么对我,混蛋混蛋啊混蛋!”
看着明显在大发酒疯的流火,七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有想办法哄他。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慰本领太拙劣了,流火明显不领qíng,七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得去麻烦厨房给他做碗醒酒汤来,不然这酒疯再发下去,今晚谁都别想睡好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向外走去。不料还没走出两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背后直冲过来,他猝不及防,一个前扑,跌了一个五体投地。
“你要去哪?又要丢下我自己跑掉吗!”
流火扑在他背上,双手双脚死死地缠住他,让七月几乎动弹不得,只觉得背上死沉死沉的。这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看着一点都不胖,怎么这么重啊!
“快下来,压死我了!”
“就不下来!”流火不但不松开他,反而整个人都爬上了他的背,牢牢地压着七月不让他起来。“我一放手,你又要跑了!”
“我……不跑……”
七月只觉得自己俨然变成了驮石碑的霸下,背上的流火简直有千斤之重,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压在自己身上还使了千斤坠。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好容易从对方身下爬出几步来,给自己一个喘气的机会,还得给他解释。
“这里已经是我的地方,我还跑哪去?我只是想去给你要碗醒酒汤而已……还不下来,你要压死我吗?”
流火偏头想了想,觉得七月说的可能有些道理,但还是不放心。
“你说的好像很对,但我不太相信你……”
他用力扳过七月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虽然你长了一张好像不会说谎的脸,但我肯定,别人都不知道你有一个很大的秘密!”
七月一惊。
“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流火眨了眨眼睛,一板一眼地说:“那就是,其实你一点也不像你看起来的这么老实,你最会骗人,不但骗人还骗自己,所以大家全都被你骗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流火半醉的一番话说出来,七月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心底里最不能见人的隐秘被当众赤/luǒ/luǒ地扒了出来,身上竟沁出了一层冷汗。
好半天,他才勉qiáng笑了一下,说道:“你真是喝多了,都在胡说什么呢?好了,你好好起来躺着,我去给你要碗醒酒汤来。”
等到七月端着醒酒汤回到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流火已经睡熟了。他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chuáng上,睡得呼呼呼的。看他睡得那么香,不时还咂两下嘴,醒时的所有那些烦恼在他的梦里都dàng然无存。
七月低头瞧着他这豪放得过份的睡姿,良久,轻轻地一笑。
☆、chūn水碧于天
在黑暗中成长起来的人,竟然还有这样近乎天真的存在。那些烦恼在他的面前,似乎什么都不算,真是令人由衷的羡慕。
整张大chuáng基本都被流火一个人占去了,七月暂时睡不着也不想睡,走到院子里去散心。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啊?”
他转过脸,只见司马严续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司马先生。”七月连忙行礼,司马严续笑着摆摆手,瞧了瞧他身后,笑道:“就你一个人,流火没一道出来透透气?”
“他喝醉了。”七月小心地说:“这会已经睡着了。”
司马严续点点头,笑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和流火小兄弟可是一见如故啊。说起来流火小兄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也不知道七月是从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我们良王府的大侍卫长,认识的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江湖上居然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
流火在江湖上当然不是没有名气,只不过那名气,实在是见不得光。夜现huáng泉与火焰流云,“无界”的两大年轻杀手,后者更是曾经刺杀过良王。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流火就是刺杀过良王的刺客,却被他这个良王侍卫长给救了,不要说是流火,他自己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江湖那么大,又岂是人人能为他人知晓。”七月只能敷衍过去。“流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江湖游侠,实在当不起先生盛赞。”
司马严续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高深莫测的表qíng,使得对这个好像什么都心里有数的司马先生本来就有些发怵的七月,心底更是微微发颤。
“七月似乎很不想让流火兄弟留下来啊。”司马严续说:“但我看流火兄弟这一腔赤诚,千里迢迢而来,颇有投奔之意,统领大人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司马严续的话里颇有指责之意,七月只好说:“流火生xing不羁,在江湖上向来自由自在惯了,王府并不适合他,于公于私,都为不利。”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并不是流火,又怎知他适不适合?”司马严续不以为然地摇头。“有时候,自以为是的好意,对于他人不但并不需要,反而还是负担。统领大人认为自己是为了流火兄弟着想,就没有想过,流火兄弟自己是怎么想的吗?”
七月无言以对,司马严续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统领大人,好好考虑一下吧,不要到最后既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的心。”
说完,他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七月一个人伫立在夜色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怔。
流火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等他一觉睡醒,早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gān净整洁的房间,舒适宽敞的大chuáng,流火坐在chuáng上,一时有些怔忡,仿佛仍在梦中,不知今夕何夕,直到那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醒了?”
流火一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微笑了起来。
“嗯。”
“去洗漱吧。等下吃过饭,我陪你出去转转。”
七月本来想说是早饭,不过看这光景,说是早饭忒迟了,说是午饭也稍早了一点,只好算是个早午饭。流火也不觉得饿,昨晚闹腾了那么久,吃吃喝喝胡聊海chuī到近二更,现在根本就不想吃东西。只不过出于身体健康的考虑,只好勉为其难。
“你今天不用当差了?”
对七月的提议,流火有些诧异。他再怎么不懂规矩,也知道王府的侍卫是不可能想出去就出去的,更何况七月还是侍卫统领。“就这样出去?”
“当然是请了假。”七月说:“王爷准的。”
对于良王来说,七月是自己所器重的人,能给他面子,尽量就要给他面子。现在七月的救命恩人,千里迢迢跑来京城,总得让七月尽尽地主之谊。当然若是能招揽过来,那是最好,即使招揽不了,结个善缘也不差。因此对七月请假的事,良王毫不犹豫,一口就准了。
“好呀。”
一听七月请到了假,流火很高兴,对七月的提议,答应得非常慡快。
“我以前京城也来过不止一次,不过一直都是来去匆匆,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京城是什么样。说起来京城的确比别处是热闹了一点,街上到处都是店,人也多,我们要去街上逛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月舞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