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未说完,便被在院中听到始末的林敏谦打断,「不妨?沈公子且让那位越姓狂徒将气放完才是。」
沈灵均闻言,心下有些恼怒,口中道,「越兄弟的确有失言之处,在下代为赔礼可好。」
林敏谦有意找茬,更是不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冷笑道,「暮雪宫主的大名岂是走卒贩夫可叫的?」
越千里闻言,恼道,「你是在骂哪个?」
林敏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屑道,「谁承认了,便是在骂谁。阁下倒是找骂之人。」
越千里冷笑一声,上前道,「不知阁下是……」
林敏谦刚要说话,却被一个淡然的声音所打断,「既然尊驾yù以楚某之名论道,又何必知晓在下护卫之名?」此话听起来客气,可却别有深意。
越千里已经被恼怒冲昏了头脑,骂道,「怕你不成?!」
沈灵均见此事不好收场,急忙上前道,「越兄弟不知好歹,唯愿宫主手下留qíng。」
风烟冷笑道,「若是楚某不听呢?」
沈灵均听他的声音,怔了一怔,只道,「宫主的声音,在下似曾相识。」
林敏谦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急忙道,「天下相似的声音多得是,难道每一个你都认得?」
沈灵均蹙了蹙眉,并不理会林敏谦,只对风烟道,「宫主……」
他话未说完,越千里已经扑了上去,只见那剑身微转,便知此人功夫非比寻常。而楚风烟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个人一样,依旧凝立不动。
越千里招式不变,依然向前送去,来势惊人,就在剑尖离风烟不到五寸处,左手化掌侧拍过去。
风烟冷笑一声,只见银光一闪,越千里猛地跌了出去,气绝身亡,而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有看清风烟是怎样出手。
柳先生叹息道,「宫主何必下此狠手。」
风烟淡淡道,「尊驾可听过几个字?」
柳先生道,「宫主请讲。」
风烟淡淡地扫过他,漠然道,「宁死不rǔ。」
柳先生心知过在越千里,可当着群雄的面,他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罢了,硬着头皮道,「越兄弟可曾威胁到宫主生命?」
风烟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冷冷地,「尊驾可知这四个字的意思?」
沈灵均本想出口,可听到这里,却忽然间想到了「绮歌」的荣rǔ观,可却又不便以此反驳,一时语噎。可他却不知,风烟那时与他说的是人后的荣rǔ,而现在所说的,却是人前的荣rǔ。
顿了片刻,一直未出声的沈灵均开言道,「不如在下就于此打一个圆场,错在越少侠,而宫主行为虽然过激,但却并不过错。依在下拙见,此事得过且过,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群雄虽yù附和,但已被卷入的柳先生并未开口,而风烟又毫不表态,是以不敢出声。柳先生朗声道,「在下言辞有失,且望宫主海涵。」
这一场风烟赢得很漂亮,沈灵均未免心有不甘,于是便道,「在下yù私下里与宫主切磋一二,不知宫主……」而事实上,沈灵均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并非风烟的对手,可是从小养成的脾气让他无法就此忍让。
风烟淡淡道,「说话之前,楚某希望阁下掂量好自己再开口。」
柳先生急忙道,「二位且休战,老夫以为……」
风烟淡淡道,「柳先生,你不用费力了,楚某以为,今日之事定不会善罢甘休。」
沈灵均冷笑道,「切磋武艺罢了,宫主何必说得那么决绝?」
风烟冷笑一声,并不理会他。径自朝厅内走去,群雄急忙让开一条道路,风烟亦不谦让,径自地坐了主人下首的位置,而那个位置,本应当是沈灵均的。
沈灵均脸色变了变,终究忍了下来,坐在风烟的下首。群雄各自落坐,各自攀谈,一时间气氛又恢复如常。
沈灵均突然低声对风烟道,「在下刚刚所提之事,不知宫主允诺与否。」
风烟并不理会他,一旁听见的林敏谦冷笑道,「沈盟主,小可说句心里话,依沈盟主的本事,似乎还不配与宫主一较高下。」
沈灵均qiáng忍怒意,冷笑道,「那么这位少侠以为如何?」
林敏谦道,「小可姓林,字正则,虽是无名小卒,但却有意为宫主分忧,不知沈盟主意下如何?」
沈灵均的怒意被理智冲淡了不少,将林敏谦上下打量了一翻,沈灵均道,「这么说来,阁下便是素有「江南第一剑」之称的「无影剑」林正则了?」
林敏谦淡淡道,「在下并非江南人,江湖朋友谬赞了。」
沈灵均冷笑道,「可林兄成名却在江南。」
风烟就好像一直没有听到二人的话一般,淡淡的呷着茶,而沈灵均看不出那玄色的面纱下的表qíng,却觉得他的轮廓身形与声音都与 「绮歌」无比相似,但却始终没有怀疑过他身边的「绮歌」和风烟会是同一个人。
有的时候,如果没有怀疑,那么再多的相似之处,也会被忽略。
而沈灵均,正是这样忽略了风烟与「绮歌」完全一样的地方。
烟尘蒙蒙,雾浓天yīn,而正在林中比斗的二人却似乎毫无所觉一般。
第五百三十一招。
沈灵均以左手相抵,斜里右掌猛地拍出,而看似已无可还击的林敏谦忽然旋身,右手的剑斜剌而处,左掌迎上沈灵均的攻势。
胜负立分。
沈灵均淡淡地道,「阁下胜了。」
林敏谦静静地望着沈灵均,发现这个人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讨厌,开口道,「沈盟主好气度,小可佩服。」
沈灵均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何足挂齿。」口中虽这么说着,心中难免不平,他本意也无心再留,拱手道,「在下先走一步。」
林敏谦淡淡道,「沈盟主请。」
沈灵均道,「告辞。」说着,急奔与风烟下榻的客栈。事实上他本应在栖霞山庄内留宿,可因与风烟同来,多有不便,于是借口外宿。
而有意让林敏谦拖开沈灵均的风烟,此时早已回到客栈中,今天的试探已经让他明白,在试剑会上想光明正大的「失手」杀了沈灵均,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qíng。
不过,机会还会有的,只要有人善于寻找。
第六章
沈灵均满怀怨愤地回了客栈,推开门,绕过了屏风,看到风烟悠闲地半靠在chuáng上读着书,顿时间心便柔软了起来,满满的气愤都在那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烟看到了他,淡淡道,「你回来了。」说话时,头也未抬。
沈灵均伸手便抽了风烟的书,轻轻地将风烟揽在了怀中,笑道,「怎么?不高兴么?」
风烟摇头道,「没有。」
沈灵均道,「那是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不成是我欺负了你?可这事我怎么不记得?」
风烟斜了他一眼,道,「就你喜欢瞎猜。」
沈灵均大笑,「你若是告诉了我知晓,我不就不会瞎猜了?」
风烟叹了口气,道,「你哪里看出我不高兴了?」
沈灵均道,「你没有笑啊。」
风烟无力道,「没有笑就不高兴么?」
沈灵均大笑道,「若是你高兴,为何不笑给我看看?」
风烟顿时绝倒,「不是不高兴,就一定要高兴么?」
沈灵均笑道,「难道不是?」
风烟道,「……」
沈灵均又和他说话,风烟只闭了眼不理会他,沈灵均告饶了半响,风烟才肯抬眼看他。沈灵均抱着风烟,一面把玩着他的发,一面讲着这一日里的许多――自然是省略过许多的――许多。
沈灵均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那个宫主,声音和你很像,而且轮廓也很像。」他笑,「连身形也像。」
风烟道,「哦。」
沈灵均奇道,「你没什么反应么?」
风烟漫不经心地道,「有什么可惊讶的?」他看了沈灵均一眼,鄙夷道,「少见多怪。」顿了顿,进而解释道,「别说是身形轮廓声音了,长的一样的人还有呢,有什么可惊讶的?!」说着,心里不禁思忖,若是沈灵均知道世界上有两个绮歌,会不会晕过去。
沈灵均笑笑,本来对这件事qíng就没有在意,又听到风烟这样一说,便更加不在意了,于是笑道,「你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风烟像他怀里靠了靠,调整了一下姿势,道,「我?没做什么,睡了半日,下午在看书。」他顿了顿,又道,「本是想出去转转的。」
沈灵均笑道,「那怎么又没去?」
风烟蹙眉,道,「我懒得动。」
沈灵均笑着去捏他的鼻子,说道,「你还迟早是懒死的。」
风烟想起这一天的实际举动,忍不住暗笑,「我才不会。」
沈灵均亲了亲风烟的额头,笑道,「过几年,我带你走好不好。」
风烟心下一震,敛眸掩去了眼中的震惊,故作平静地问道,「去什么地方?」
沈灵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风烟的发,慢条斯理地道,「我总是觉得很累,我爹一直希望我能够将家业发扬光大,可是我没那么大的志向。」他的声音有些懒散,「他们都认为我急功近利,或者其他的什么……其实我只不过是想完成家父的心愿……等到时候,我就带你走。对了,你觉得是江南好,还是塞外好……或者大理漠北?」
风烟的心神里融了淡淡的感动,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会等到那么久,等到沈灵均做完他要做的事,然后和他一起去游dàng,就在那么一瞬间风烟真的信以为真,于是就在那一瞬间脱口而出,「要不然我们从中原走到江南,然后再北上……再一路南下。」
沈灵均笑道,「好啊,我们就把江山游遍。」
听了沈灵均的话,风烟只觉得心里有些苦涩,隐隐的心疼,隐隐的愧疚。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沈灵均带着包容的微笑的面孔,顿时心中一酸。
而沈灵均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笑道,「明天,你继续睡吧。」风烟看了他一眼,鄙夷道,「色中‘饿’鬼!」
沈灵均继续大笑,风烟冷笑道,「吃过药了?」
沈灵均摇头道,「我从来不吃药的。」
风烟别过头去不看他,沈灵均也不介意,依旧把玩着风烟的发,然后另一只手却放错了位置。
风烟一眼斜过去,沈灵均笑,风烟按住他的手,沈灵均并不挣扎,却依旧动作着,风烟无奈,只得任他去了。
雨收云断处,夜色已深。
风烟靠在沈灵均的怀里,听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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