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卿狂[古代兄弟]_梅清木秀【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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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逸自然没有再阻止。说到底他还是十五年来第一次踏进这里,时光好似回到当年,有种揭开尘封往事的感觉。

  许久无人居住的房屋隐透出荒凉沉寂的冷清,空气中浮动的是经过岁月侵蚀的陈旧气息。

  古屋深深,沉淀了风雨的洗礼后,自给人一种不容接近的森严冷寒,像极某人。

  孟临卿走在前头,他走得很慢,脚步轻缓,落地无声,深不见底的双眸里已没有任何qíng绪。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雨水浸湿的长廊,梅花落叶铺满的庭院,几瞧不出原来颜色的栏杆,面上无悲无恼。雨气苍茫,尽管已踏上长廊,斜风细雨却频频卷进长廊,他亦不管不顾,若无其事地行走在这安静yīn森的地方。

  抬眼望去,院中的梅树叶子落尽了,只剩gān枯枯的枝丫,像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狰狞的刺入迷鞯难趟间。

  而近处的栏杆经过这么多年的风chuī雨打,细看之下竟还有细小的裂痕,孟临卿忍不住伸手轻抹上去,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宽大的衣袖从上面滑过,迅速染上一片深色。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是在悄无声息的蔓延。

  展逸也没有出声,隔着稍远的距离静静站在一旁,望着他浓睫半掩的眼眸,突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心口微微地抽痛。

  孟临卿,他所在意的临卿,与周围的宁静深沉融为一体,外人无法亲近他。

  这qíng景,令他想起了哥哥展怜。

  展怜比他大两岁,对于这个哥哥,他竟然还能模糊记得他喜欢像个大人一样动不动就蹙着眉,板着脸的样子。

  那也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当年皇帝疼他简直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说得就是这种qíng况。

  奈何孟若瑶却不怎么给他们父子相亲的机会,说是要让他从小学会独立,单独辟了一间房让他住着,除了奶娘照顾,竟然从小到大甚至都没有抱过一下。

  她一心希望展怜长成自律自qiáng的孩子,却偏偏事与愿违,也许是从小得到关爱太少的缘故,他反而更加渴望亲人的疼爱,特别的黏人,见谁都要抱抱。

  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大人冷落了,就只会委屈的哭,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滚滚滑下,也不敢大声哭闹,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你,用胖胖的小手揪着你的衣摆,这种qíng况下,任是铁石心肠的人只怕心肝都要疼坏,何况是自己的亲儿子。皇帝冒着惹恼心爱之人的风险都抢过来抱一抱的,简直疼到了骨子里。

  次数多了,展怜这小皇子就愈发会撒娇,宫里无一人不宠着他,顺着他的,终于有一次将孟若瑶彻底惹怒。

  她话原本不多,那天竟然当着皇帝的面沉下脸来将展怜训斥了一番,那qíng景,当时在场的宫奴在过后的日子背地里提起的时候,还是觉得心慌气短,心有余悸。

  皇帝当场就黑了脸,第一次冲她吼到:“孟若瑶!”连名带姓的,吼得震天响,傻子都听得出这是触范龙颜了,所有人齐齐跪倒,大呼皇上息怒。

  展怜也被这阵战吓住了,呆呆的望着他们,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若瑶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转而冷冷看向自己的儿子,扬手向外一指:“去跪着。”

  她背对着皇帝,三个字说得简简单单,虽然毫无qíng绪起伏,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了,个个震得目瞪口呆。

  她所指的方向自然是梅园,当时也是秋天,也是晚上,院里头黑漆漆的,而且风那么大,让这骄身惯养的小皇子出去跪一下,谁忍心得了?

  可是此刻却也没有人敢胆出声求qíng。

  就连当今圣上都惊得瞪大了眼睛额角青筋直跳,不知是怕越阻拦越让事qíng难堪还是完全被惊得说不出话,总之,他也没有开口。

  展怜望望四周,见平常都对他百依百顺的侍从几乎将头埋到了地里,父皇也只把目光放在母妃身上,没有人看他,他呆呆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到院子里扑通一声跪下。

  那时的他,只有四岁。

  秋天的晚上虽然没有冬天那么寒冷,却也是能冷得人直发抖的。

  展怜跪在梅树下,小小的身子隐在黑暗中,几乎要看不清了。他其实也很怕,也很委屈,却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他知道母妃会生气的,而那些人也没有一个会管他的,他还不太懂这是为什么,但已经懵懂地知道了,自己应该是不招人喜欢的。

  也不知跪了多久,直到膝盖都冻得疼了,眼睛也快睁不开了,才迷迷糊糊看到有人朝自己走来。若瑶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跪下,他明明很贪恋母亲的温暖,但奇怪的是他已不想像从前那天依畏上去了。还是若瑶将他搂进怀里,一遍一遍抚摸着他冰凉的小脸,似乎想给他带去温暖,声音已是哽咽不已:“娘都是为你好,你能明白吗?”

  他不明白,他也不知道母妃为什么从来都不太喜欢他,他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想了各种办法引大家注意,可是还是惹得大家都生气,他已不懂该怎么办了,恍惚中好像听到她若有似无的唉叹:“为什么偏偏是你。”

  又惊又吓后,他困得极了,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去,明明有一双手紧紧抱住了他,可他还是觉得冷,觉得难过。

  后来有人偷偷告诉他,当晚还是皇帝将他们母子抱回房的,只是他已经想不起来,也无所谓了。

  小皇子自那一次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不爱说话,宫里的人没有得到指示也都不敢像以前那样哄他玩儿,他就像一个小大人,总是安静着,孟若瑶亲自教他认字读书,他也能完成的出人意料的好。

  大家都背后都在议论,母子俩是对怪人。

  有风言风语传到孟若瑶耳边,她也置若罔闻,对待皇子依然严厉,日子久了,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皇子越来越像他母亲,不仅长相,连那清冷孤傲的气质都如出一辙!只是后来皇子xing格越发孤辟,他将自己放在一个角落,谁也不亲,甚至容易发脾气,发脾气的时候,就是蹙着眉,板着脸一不整天不说话,不吃饭,被惹急了,就大声吼叫,将所有看得见搬得动的东西全部砸碎,眼神凶得像只随时会扑上来跟你拼命的小豹子。

  到他七岁的时候,qíng况更加严重,连孟若瑶都察觉到紧张,最后还是一名年老的御医提出意见,给小皇子多找几个玩伴,大人们多多陪他,兴许qíng况会好点。

  这次孟若瑶也没有阻止,皇帝急忙派人挑选了好几个孩童进宫,说是伴读。

  展怜又哪都不肯去,如此一来,还梦轩倒成了西宫最热闹的地方了。

  每天都有孩子的嬉笑声,皇帝也基本住在此处不走了,宫奴们跑上跑下的忙碌着,经常为了哪位主子的一时兴起忙得团团转,看起来倒是一派温馨热闹景象。

  从小爱玩爱闹的展逸当然是要去凑热闹的,他很喜欢他这个哥哥,尽管他从没有给过好脸色。但又怎么样呢,他就喜欢和展怜呆在一起,展怜除了读书厉害,连武功是一等一等的好。

  展逸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习武的样子,那正是梅花盛开,幽香满溢之时。他一身锦衣绸缎,收腰束腕,脚登明huáng长靴,手持利剑,招式行云流水,矫若游龙,那翻飞的身影仿佛能透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来。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从此乐呵呵的看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无趣。

  那时展逸天天往还梦轩跑,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大家也乐得见二皇子成他的小尾巴。

  说起来,还梦轩虽然热闹了,但是展怜却始终融不了他们,哪怕所有孩子都闹成一团,他也是面无表qíng的冷眼旁观。也许是xing格使然,令他天生就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令人不敢轻易靠近。孩子们与其说是孤立他,倒不如说是畏惧,根本没人敢去招惹这个大皇子。

  只有展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凶了几次后都赶不走的原因,后来展怜也默许他粘在自己身边了,吃饭也好,练武也好,这小家伙总是要笑眯眯的凑上一脚的。

  都城的冬天是非常寒冷的,每年冬天,北风呼啸,大雪如席,满园梅花却枝gān挺拔,清高拔俗,洋溢出勃勃生机;繁花万枝,香近犹远。

  而展逸最喜欢做的事就看他哥哥堆雪人。

  他穿着锦衣貂裘,深红的风衣上一圈浓密光滑的貂毛将他jīng致的小脸遮去了大半,鼻尖被风chuī的红红的,一脸严肃的站在梅花底下,拿小铲将雪堆在一起,他长得不高,堆起来的雪人当然也不高,胖墩墩的,五官什么的也看不清,只大约能看出一个人的轮廓。他却像在做什么大事一样,一丝不苟,一捧捧的堆上来,拍实了,堆好之后再推开,然后重新堆一个,一直重复之前的动作,同样的事qíng自己一个人能做一天。

  而展逸,能在旁边看一天。

  如今,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梅树下,却早已物是人非。

  展逸垂下眼眸,永远忘不了那一个夜晚,他听母妃的话早早回了丽央宫,母妃还是像平常那样训他不要总是到处乱跑,给哥哥添乱,内官们小心翼翼的服侍他,一切如常。

  夜里,他却突然被惊醒。

  外面一片嘈杂声,他从梦中迷迷糊糊醒来,揉着眼睛去找母妃。

  母妃显然也是刚被惊醒,披了风衣走出来就见宫女匆匆来报:“娘娘,还梦轩失火了。”

  他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想法,只是脑中一片空白,呆怔了好一会儿才问:“失火了?什么地方失火?失火是什么意思。”

  “回二殿下,就是还轩梦着火了呀……”

  母妃瞪了她一眼,宫女便闭嘴不敢再说,展逸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待母亲说什么便夺门而出。

  他跑得那么快,母妃在身后惊呼:“拦住他。”

  宫奴慌忙跑来,一把将他抱住。

  展逸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只觉得不知所措的,还有满腔的愤怒,他也不知道在气在什么,只是别人的阻拦让他惊慌气愤的只会挣扎怒骂,眼泪汹涌而出:"放开我!放开我!”

  他想,他喜欢的还梦轩就要被烧没了,他的哥哥还在里面,他的哥哥要出事了,他要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在那里,他要去救他,他还要跟他读书识字,一起堆雪人。

  二皇子挣扎得那样厉害,手脚踢腾,又哭又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宫奴们着了慌,也不敢真的用力去抓他,竟被他从手中挣开。

  甫一得到自由,二皇子便手脚并用的向前奔去,大家从没见过他这么决绝的样子,惊得都呆住了。还是林妃从里面追出来,又急又气的怒骂:“没用的奴才!快将二皇子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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