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女人的死能彻底激怒面前这个男人,心里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她冷笑数声后幽幽答道:“这不是明摆着么,“噬魂香”能推毁一个人的神智,变得痴痴傻傻,任人摆布。我命洪袖每日在她耳边告诉她如何才能去死。最好要选个天gān物燥的好日子,把所有奴才都打发出去,再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一把火烧了,什么都一了百了。洪袖天天说,日日说,说得次数多了,那疯女人便也一五一十的听去了,居然照作不误,真是要笑死人了。这本来该是多么完美的计划啊,只要趁着大火将唯一知qíng的洪袖也一并除去,此事便万无一失!哪知道那贱婢竟临阵倒戈,带着那祸害一起逃出去!我自认算无遗策,没曾想会在最后一刻棋差一招,竟让那贱人的儿子活了下来!实在该死!”
皇帝怒不可抑,眼中如yù喷出火来,厉声道:“若瑶xing子是傲了点,但秉xing善良,从不与人jiāo恶,更不曾为难过你,如何就让你如此记恨于她!”
事已到此,林贵妃也再无什么顾虑了,她恶狠狠地瞪着皇旁,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凄厉地发泄着痛入骨髓的仇怨,仿佛要将一切狠狠撕裂开来,用绝望般的自弃换回别人的痛楚:“孟若瑶那贱女人本就是你害死的!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偏宠她一人,我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就连对那孩子也是格外宠溺!我呢,我和逸儿算什么?你何曾怜惜过?何曾在意过?我就是不甘心!论家世,论才貌,我有哪点不如她?我错了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备受冷落?毫无地位可言?呵呵……你不为我们母子打算,我却不能任由别人倚仗专宠得意了去!”
皇帝听她冠冕堂皇的一番狡辨,过度的愤怒早已令他面目狰狞,咬着牙持剑慢慢朝她bī近,全身贯注杀气,也许只有鲜血才能抚平他的伤痛和怒火。
“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谋害淑妃和皇长子,朕今日便活剐了你!”
皇帝再次扬手,一个黑影却突然扑了过来。展逸伏在他脚下,不顾仍在滴血的伤口,不住磕头求qíng,声音里带了哭腔:“父皇!父皇!母妃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儿臣愿替母妃悔过,请父皇尽管处置儿臣就好。求父皇开恩!饶母妃一命,求父皇开恩!”说完,一下接一下,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很快就见额头上破了皮,鲜血模糊。
玉石砖上亦同样染着鲜红的斑斑血迹,白色的石砖,刺眼的血红,一眼望去让人触目惊心。
他知道此事是母亲做错了,错得离谱,错得毫无道理可言。可他能怎么办,纵然千错万错那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啊。是从小到大对他嘘寒问暖,为他倾尽所有的人,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杀了她吗?
到了这个时候,展逸什么都顾不上了,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如何,才能平息皇帝的怒?如何,才能让母亲平安渡过一劫?
皇帝被太子这一拦,无法再轻易动手。似乎是气得极了,竟往后大大踉跄了一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喘着粗气道:“你这……你这不孝子!这些年来……朕虽未如何疼宠于你,却也待你不薄。朕对你寄于厚望,指望你将来成家立为生儿育女,等朕百年之后替朕守好这锦绣江山,可你……你今天竟说出这番话来!你实在教朕失望!”
这话说得诛心,展逸肝肠寸断,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是儿臣不通孝道!儿臣该死!”
听到儿子如此悲恸的哭叫,林贵妃终于安静下来,软软地伏倒在地。她发鬓凌乱,目光空dòng,哪里有半分平日里端庄高贵的影子?面前的儿子为了她磕得头破血流,哭得如此悲伤。她心如刀绞,脸上却没有半分表qíng,唯有泪,如断线的珠儿成串落下,无比凄惶。
孟临卿忍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可是映入眼底的láng狈身影却让他觉得茫然无措,竟体会不到任何快意,唯有一股莫名的郁气沉甸甸的盘踞在心口,让他难以呼吸。
皇帝闭上眼,无限的悲意涌上喉,许久才睁开眼,用冷淡无qíng的声音一字一顿道:“贵妃林氏偏狭yīn鸷,谋害妃嫔皇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今革除其一切封号,贬为庶人,jiāo刑部问罪。”
顿一顿,目光落在满眼噙泪的太子身上,太子双唇颤动,喃喃道:“父皇……”
皇帝沉凝半响,才痛心地道:“太子展逸言行有失,大违宫规礼制,命其于殿中检思言行,闭门省过。至今日起,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太子殿一步!”
很快,就有数名侍卫在皇帝的命令下走进来将太子和废妃林氏一起押下去。
林氏当场昏厥。
太子知道刑部问罪的下场,还想再求qíng。却被皇帝阻止。他挥了挥手,疲惫而厌烦道:“不要再说了,出去!”
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孟临卿许久仍未回过神来,回想太子临走前望向他的最后一眼,愧疚?自责?悲伤?抑或是绝决的告别,无从思量。
皇帝亦是心疼难忍,亲自将当年如此残酷的真相揭穿,就像突然间耗去他所有力气,此时脚下无务,竟是站也站不稳。后来在太监总管赵初的搀扶下才走到一旁坐了,只是这巨大的打击一时难以恢复。皇帝垂着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表qíng,独自默默叹息。
两人皆无话可说,一时之间,只剩下无言的凄伤悲痛,充满了整座皇宫。
☆、宫变
皇帝处置了贵妃与太子之后,当天就病倒了。
皇宫之内,别看表面上风平làng静,实则云谲风诡,时局变化迅速,动向难以预料。
便如此刻,仅仅一天之间,宫里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足以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此时还未到傍晚时分,天空便yīn沉沉的。
天冷风寒,大雪簌簌而落,铺天盖地,没完没了的教人心慌。一股不详的yīn霾悄无声息的聚集在皇宫上空,遮得天色暗淡无光,幽幽一片愁云惨雾。
早有得到消息的大臣们一路匆匆赶来,心惊胆跳地守在皇帝的寝宫凌云殿外等候,众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知所措的茫然和担忧,一时之间,皆无话可说。
皇帝这病来得猛且急,据说是在贵妃的丽央宫发了好一通脾气,被气急了。不仅当场废除了她的贵妃的封号,将她打入大牢,连带太子也被一同软禁了。
宫里的小道消息,说是太子不知怎么的得罪了皇帝,从丽央宫出来的时候身上鲜血淋漓的,皇帝就这么让人把他带下去,也没有传唤哪位御医来医治,直接就给送到太子殿软禁起来的。
而皇帝更是刚回到凌云殿就感到一阵头痛胸口疼,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直接病倒了。、
皇帝病重,贵妃被废,太子禁足。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变故,真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皆敛息静气,仿佛谁不小心弄出点声响都会引起什么,数十人的外堂竟然一片死寂。
几位太医都进去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消息出来,也不知qíng况究竟如何,有无好转。
大家等得越久,越是惴惴不安。
廊下的冷风呼呼直chuī,直chuī得人心里凉嗖嗖的,眼看着天一点点的黑下去,真让人无端觉得心惊胆跳的。
不知等了多久,才见年老的太医院提点领着两位御医慢腾腾地走了出来,脸上表qíng一派严肃凝重。
大臣们张了张嘴,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本来皇帝突然病重,该由皇后主持大局,但这么些年来皇帝一直没有册封皇后。中宫虚位久矣,而太子的处境不容乐观,群臣一时心下踌躇,明明都紧张得要命,但都不敢先开口询问一下。
“太医,皇上圣体如何?”此时,一位发鬓斑白,大约六十多岁的老者上前小心谨慎的问了一句。此人正是太子太傅,在宫中资历最深也最有德望的正一品大官李文敏。
李文敏是朝庭老臣了,先帝一直对他赏识有加,皇帝也对他向来敬重有加,此刻由他询问最为合适。
太医微皱了皱眉,伸手扶着李文敏将他领到一旁去,附在耳边悄悄说与他听,语气甚为忧虑:“不瞒大人,陛下这是心病。”
看到李文敏露出惊讶的表qíng,太医显然也是在意料之中,接着道:“陛下心中有解不开的疙瘩,多年来一直无法释怀。往年压抑着,思虑太过,兼火气积压难发,脉中气不通,则令心气郁结而为痛也。今日却又突然发作,一时急火攻心,qíng志波动太大,伤了心脉。这种qíng况,需要长时间来慢慢调理方有成效。”
“这……”李文敏面露担忧,朝寝宫的方向看去。
“唉”太医叹了口气,接着道:“方才看皇上有醒来的迹象,臣要先回去看看,大人还是什么都别说,再等等吧,请。”
王太医说完,也不管李大人如何反应,施礼后转身回去。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众人站得双腿都发麻了,才见赵初出来,宣了旨意之后面色凝重地将李文敏请进去,指明是皇上要见他。
不知道皇帝与李文敏说了些什么,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沉默而凝重的神qíng。他站在台阶上,大声转达圣令,说是陛下方才已有吩咐,要免了这几日的朝讲,由他代奏。
接下来皇帝要静心养病,让大家不必过于忧心,回去等候消息即可。在这期间,诸位大臣无旨不得进入寝殿叨扰。
众人一时怔愣,没想到一向勤勉的皇帝竟要罢朝,看来真是病得不轻。但皇帝都发话了,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好带着不安和疑虑各自散去。
皇帝这边发生这么大的事qíng,太子殿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但皇帝这次显然是被林氏气过头了,连带着太子也被迁怒,不仅关他禁闭,还调来了皇宫禁卫统领单文澜率领百人来亲自看守。
单文澜今年已有四十多岁,是真真正正从战场上淌过血的。二十多年前,他曾随昭王展离出兵曾国,立下赫赫战功,搬师回朝后经昭王举荐,成为皇帝的贴身侍卫。这些年来,由于表现出色,已一步步荣升为禁军统领。带领左右卫镇守皇宫安全。
单文澜为人严谨,真正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只服从皇帝一人的命令,其余一概不听。
这一日,单文澜依照圣令将太子殿严密看守起来,除了几位贴身近侍还留在身边伺候,其他人都全部不得轻易靠近。
展逸对这些无知无觉。经过一连串的打击,他整个人像失了魂魄一般,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梅清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