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缓缓抬起右手。
雪花自他指尖飞舞卷落。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他紧握着长剑,上面的金属尖端寒芒闪烁,有一种血腥的,充满魔xing的杀戮气息。
突然,剑尖向前一指。
那是一个极为轻巧的,漫不经心的举动,轻得一不留神就会被忽略的动作。
却在刹那间,仿佛所有空气都被搅动,狂风肆nüè,大雪纷扬,天地间的平静被他轻松的撕破。
“战士们,此次攻城,有进无退,杀。”
“杀!”喊杀声突然爆发,响彻云宵,千军万马如排山倒海涌来,他们个个斗志激昂,睁着血红的双眼,蓄起全身的力气杀了过去。
城上早有人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顿时,号角齐鸣,高亢凌厉的号声似从天边传来,如雷贯耳。
两面夹攻,内呼外和。
守城的战士经过最开始的偷袭后已经有些乱了阵脚,再看这如恶láng般来势汹汹的敌人,心已凉了半截,只能保守防御,勉力抵抗。
不多时,墙下堆满了密密匝匝的尸体,分不清是哪方的人。
破晓的前一刻,在这一天最黑暗的时刻,城门即将失守。
展离一剑斩杀数人,感受着喷溅在脸上的鲜血的温度,笑得得意而轻狂。
我说过,这一战,必胜。
我的二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无双
天佑二十四年十二月冬,南城门破。
昭王率领十万军马如狡龙出水之势迅速攻向皇城,直bī宫城南仪门。
他左右看了数眼,知道再无路可退。皇宫是重中之最,由禁军副统领负责,防守更加严密。上方的羽箭源源不断she向他们,铺天盖地,那密集的程度堪比乌云罩顶。更有大批人马从两方包围夹击,人挤人,马挨马,一眼望去,满眼皆是无边无际的人头和黑马。
吼声落在耳中,恍如滚滚的chūn雷。
昭王手握长剑,浑身的血迹,清俊而苍桑的脸上满是杀气,他蓄足全力,带头冲在最前方。这一场为报复而起的战争,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些年被bī到此地,满心的愤恨不甘全化为悲壮的力量,全力杀向敌人。
他疾挥武器,如一柄最为犀利迅疾的羽箭直cha敌方心脏,所过之处,鲜血横流,惨叫声不绝于耳、明明只身一人,气势却如千军万马,只见几道身影相错而过,便有鲜血如柱般冲上天空,数名失去头颅的战士跌下马背,咚地倒在了地上。
嘶吼声,马蹄声,骏马鸣叫声,jiāo织在一起,漫天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体,很快将整片大地染红。
过了南仪门,便是武英门,永福门,然后便是离皇帝寝宫最近的宜华门了。昭王的军马来势汹汹,但皇城禁军人数也不少。除去奋战在南仪门的两万卫兵,还剩三万禁军由大统领单文澜管领。此时,他正将人全部集0合到一处,抬头无声看向天边透出的第一道曙光,眸光深沉。
按照之前的计划,单文澜知道是该自己行动的时候了。深吸一口气,他果断招来身旁的副将,命他带领五千人迎上前去支援昭王的军马。自己则带头冲向凌云殿,将里头的皇帝及太子等人团团包围起来。
展逸听到声响,从寝宫出来,发现自己面前密密麻麻站满了禁军的人,一眼望去,仿佛所有禁军都出动了,似有包围之意,不由诧异,问道:“单将军,这是怎么了?”
单文澜目视前方,面无表qíng道:“敌人已打入宫城,属下派人在此保护陛下和您的安全,这里风大,太子殿下,您请回吧。”
展逸拧起眉头,怒声道:“单文澜,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作为禁军统率,不带兵守卫皇宫诸门,跑到这里是何用意?父皇这边有我和临卿在,你且先不要管。我命你,你现在立刻前去抵御敌军,听到了吗?”
单文澜伫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似的。他身后的众多禁卫也是同样的神qíng,这么多人站在阶前,竟是一丝声响也无。
展逸心中疑窦顿生,但还是不敢置信,只是目光转厉,沉着声音又说了一遍:“单将军?”
隔了好一会儿,单文澜脸上冰冷倨傲的面具才露出一点破绽,竟是幽幽的冷笑:“太子殿下,请恕属下不能从命了。”手扣在剑柄上,杀机已出。
双方剑拔驽张,一直躲在暗处的太子近卫顾凌逍和顾凌遥也迅速闪身而出,无声地挡在太子面前。
顾凌遥一扬手,须臾之间,所有之前躲在暗处听候命令的影卫也全部出动,一字排开护在他们身前,足有二十多人。
“给本王守住云殿,谁也不许踏进一步!”太子沉声说道。
单文澜骤然bào起,抽剑袭来。
兄弟二人怒目圆睁,怎么可能轻易让对方得手,是以,脚下急错,手腕发力,斜辟砍下他突如其来的冷剑,反身就是双剑回击。
单文澜深知此二人武功非凡,不敢硬碰,迅速旋身堪堪躲过,接着扬声喊道:“所有人都给我听着,昭王今日必胜,若想活命,就给我活捉太子。捉到太子有重赏!”
话音刚落,所有人便如bào发了巨大的力量般大喊着朝太子杀来,无数人前扑后继。
展逸全身迸发渗透血液的杀气,眼神一寒,无声地扫了过去,那眸光就像冰雪里折she出来的光芒,冷得人心头激灵灵一颤。
“单文澜!你好大的胆子!”冷笑一声,盘龙剑出,剑走如流水,以一挡十杀了回去。
他动作那样快,剑法那样凌厉,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毫无防备的身体就挨下他惊天地的杀招。很快,在一片鲜血淋漓中,一个个身躯在他面前倒下。
可是,他们在之前早已暗中听从单统领的命令,没有后悔的余地,今日的叛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可退缩?只能硬着头皮不断冲过来。
“杀!杀啊!”喊杀声震耳yù聋,展逸与逍遥兄弟二人及其他负责保护太子安全的暗卫最终被bī至最高的台阶上,连连反击,却是应接不暇。好在这里地势高,他们居高临下,身后有墙壁遮挡,又都个个身手不凡,竟然一时让敌人束手无措。
光影霍霍,雷霆振憾,周遭流风如刃,凡是有靠近者,全部发出凄厉惨叫,不断有人受伤倒下。
“嗤!”又一剑将敌人封喉,展逸抹去喷溅在脸上的鲜血,还未喘口气就有更多人的向他杀来。
他大喝一声,长身而起,手中的盘龙剑直泛寒光,尖端鲜血淋淋,所过之处,刀剑jiāo鸣。血雾蓬蓬。
更多的人围涌而上,一层又一层,展逸不断挥舞手中的长剑,只有不断的杀人才能让心底的愤怒稍微平静一点。此时的他已杀红了眼,脑中中一片麻木,甚至当刀剑加身时,竟也感觉不到疼痛。
虽然他剑法凶猛,悍勇无敌,但凌云殿外几乎所有人都已叛变,东宫的三千禁卫一时半会恐怕没那么快赶来。已方的人本来就少,而对方的人却是如cháo水般源源不绝,怎么杀都杀不完,倒下一个还有一大群卷土重来,失守是早晚的事。
但此时他绝不能气馁,尽管敌人如汹涌的cháo水不断向他涌来也未曾有过一刻的停顿,甚至当他一次次挥枪斩下敌人首级,当还带着温度的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时,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挥剑向前扫去。
禁军被他疯狂悍勇的模样震慑住了,不自觉的倒退几步,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已被他砍杀数十人!
太子不愧是专门拜师习过武的,剑法超凡入圣、气魄盖世果然令人畏惧。
所有人见识了太子的英勇彪悍,还未靠前,已是怯了三分。
单文澜一见,气得直喊:“不许退!给我杀,杀太子者有重赏!”
展逸自人群中辨出单文澜声音的方向,沾血的唇扬起,噙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微笑纵身飞起,足尖点上众人的头顶,转瞬bī自单文澜的眼前。
单文澜举剑来挡,两道身影激烈撕杀,狠绝毒辣,式式取命,硬是在混乱的人群中杀出一席之地。
单文澜虽然极招尽出,但武学毕竟远不如太子。几个回和下来,单文澜很快就落了下风,被打得嘴角鲜血直流。最后他只能勉qiáng应付展逸,然而顾得了前顾不了后,能险险接下展逸毫不留qíng砍下的一剑,腹部却被踹了一脚,痛得他弯下腰,展逸趁机抬起双手,握住剑柄对准他后背狠狠捶击下去!单文澜口喷鲜血,整个人重心不稳身体向前一扑,重重摔倒在地。
他不死心,咬牙拾起长剑又拼死向他扑来,展逸一剑对准他要害,却被láng狈挡开。两剑相抵,火花迸溅。展逸微眯起双眼,剑峰倏然用力划过去,单文澜不得不撤剑避开,但是身体被他连踢两脚,最后láng狈摔倒在地,这一次握剑的手虎口裂开,他颤抖着撑起身体,口中咳出血来,已是无力握剑。太子站在他面前,举剑对准他,眼中波澜不惊,隐藏着最深的杀意,沉声说道:“逆贼,为何要叛?”
单文澜眼中布满血丝,面目狰狞,状似疯狂,咳着血嘶哑道:“我的命就是王爷给的,他让我做什么就是什么!这世上,也唯有……唯有我们王爷才配得到这至尊之位!”
锋利的刀尖抵上单文澜喉头,展逸没等他说完,便一剑结果了他。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展逸神qíng冷漠倨傲,剑,在手中疾舞,划出数道银光。凌厉的罡风四起,血光喷溅,无数的敌人身首异处。
雪,不知何时已停,天已亮了。
此时东宫禁卫已经赶到,同时杀过来的,还有由昭王带领的杀出重重阻碍的数百余人。
双方混战,刀光剑影不绝,眼前一片血海尸山。
所有敌人将主要目标集中在太子身上,所以他所受到的攻击也最凌厉。数不清的长矛齐齐向他身上刺来,展逸咬牙就地一滚,同时挥出手中盘龙剑横扫一圈,离得近的人膝盖以下都被狠狠划过去!只要再深几分,双脚就要被齐齐划断了!刹时,惨叫声响起,许多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展逸抿紧嘴角,突然心中一凉,只觉一股危险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他迅速扭过头去,终于看到人群中那抹沧桑冷漠,拓满一身悲怆的清瘦身影,苍白的脸早已被斑斑血迹掩去,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可怕。是他,今日血染皇城的罪魁祸首――展离!
此时见到他,让他满眶涩然,更让他胸中恨意bào增。
展离也向他看来,淡得不留一丝痕迹。
“四叔!你可还是我四叔?!”展逸纵身一跃,绝然向他出招。
展离就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嘴角几稀噙着浅,那双眼,却像是最无关紧要的人冷眼瞧着众生百态,暗藏着最深最毒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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