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卿狂[古代兄弟]_梅清木秀【完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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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眼眶泛红,一阵难言的酸楚涌上喉头,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帝王之家无qíng,当年的夺嫡之争,其他皇子或是死,或是囚禁,或是放逐于朝堂之外,手足之qíng几乎淡然无存。唯有展离,是他最信任,最倚重,也最亲近的人了。可是现在这个人却对他恨之入骨,千方百计要置他于死地。怎能不让他格外心痛,悲哀呢。

  “朕若早知道……早知道你待她一片痴qíng,当初也绝不会让她进宫。”

  “哈哈哈,你不知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敢承认,你是怎么以她父母姐妹的xing命为要挟,bī她不得不点头答应的!”

  “什么?!要挟?朕何时……”皇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一脚踹向旁边浑身发抖的太监总管赵初,怒道:“狗奴才,是不是你?你……你竟敢……”说到一半,胸口一阵闷痛,难受地无法再开口,只能嗬嗬地喘着粗气,差点连站也站不稳了。

  展逸在一旁不断抚他的背,连声安慰他。

  赵初早吓得趴在地上,他说不出辩解的话,只能连连告饶。

  那一年的圣旨是他亲自到孟宅去宣读的。皇帝只见过孟若瑶一面就直接下旨宣她进宫封为嫔,本以为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没想到这女子竟视荣华富贵为云烟,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当场拒绝了他。

  赵初也是老狐狸了,知道皇帝这次是动了真心,为了办好差事讨得皇帝欢心,便话中有话的警告她,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她敢抗旨不遵的话可能会连累到家人。这才bī得她无奈妥协。

  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造成,且不可挽回了。

  展离抬起右手直指皇帝,怨毒的火焰在眼中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最锋利的刀尖切进他的心脏里:“我为你奔波劳累,不惜与她别离,没想到却在来日眼睁睁看她陷入绝境!你凭什么得到她?既然得到了又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她已经下定决心和你相守一生,可你竟然让别的女人害死她!你简直该死!”

  “不……”皇帝像被刺痛一般大大地踉跄了一步,要不是有太子搀扶着,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他脸上毫无血色,茫然又痛苦的低喃了几句之后,就开始潸然泪下:“朕并非无qíng,只是与她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朕……”

  这种qíng况下,展离自知是半分活路也没了,可是他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有的,只是难以宣泄的愤怒和怨恨,那股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的绝望撕扯着他的心神,他的表qíng渐渐变得疯狂,颊边的血迹让他变得陌生而妖邪,仿佛汹涌而来的痛苦让他无法负荷,他看着皇帝就像在看一个杀人凶手,凶悍而尖利地:“事到如今,你也无需狡辩,以死来谢罪吧!”他说完,突然翻身而起,祭起平生所学最qiáng一招,直扑皇帝而去。

  他并不是没有给过机会。抗击外敌立下赫赫战功的那一年,举国欢庆。而他却在设宴的正阳殿中看到了陪侍在皇帝身边的孟嫔。

  就在那一片融融欢乐中,震惊,愤怒,失望,所有负面的qíng绪却袭卷了他。当时痛苦的心qíng恐怕没有人能体会。

  宴会途中,孟若瑶先告辞离席。他借口有事追了出去。

  他不怪她,也不质问什么。他只问她,愿不愿与他远走高飞。可是那时她却告诉他,她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以后要留在皇帝身边,从此与他再无可能。

  当时的他,毁了一切的心都有,可还能怎么办呢?是感叹qíng深缘浅,还是埋怨造化弄人都没有任何意义。yīn差阳错,他们终究是有缘无份,终究是错过了。

  所以为了不想让心爱的女人为难,他也只好下定决心放弃,结果没几天竟然传来皇帝选了几名秀女填充后宫的消息。

  他有多恨皇帝只有自己才知道。一心想带孟若瑶永远离开这里,但她不愿意,最后无法,他才在她的身边安cha了人负责保护她,结果还是没能挽救她的的xing命,只救回了那个孩子。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真正起了杀机吧。

  这样薄qíng寡义的人难道不该杀吗?!

  孟临卿一直注意展离的一举一动,见他直冲皇帝而来,迅速前来解救。

  两道人影挟雷霆相憾。

  只见展离脚下一顿,起掌运势,直破剑茫,刹时寒光四迸。

  孟临卿剑落如雨,一剑刺了过去。那利刃只刺入一点,但因为是要害,只要再深几分就能让他立刻毙命。

  展离的内伤也在这时bào发,千钧之力透心而出。他摔倒在地,痛苦的咽下直冲嗓子的腥甜,却没有出声求饶,只是咬牙qiáng撑着,嘲笑道:“真可怜,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分不清,你今日护他xing命,将来定会成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孟临卿手中施力,栖凤剑刺得更深。血很快濡湿衣服从盔甲间隙里渗出来,鲜艳妖冶的血红得触目惊心。

  “呵,我要你知道,当年没有直接杀我,才是你最大的遗憾!我生平最恨别人利用我!”一剑穿胸而过,鲜血将雪地染红。

  皇帝脚步蹒跚地走来,无比痛心地说:“这么多年了,四弟,朕一直是如此的信任你啊!”

  十五年前,展离前往北方寻找传说中的宝剑,几乎丢掉半条xing命。

  所有人皆以为他是突染顽疾,其实皇帝从一开始知道他是因从一位高人手中夺取栖凤剑而受的伤。后来没过多久,孟若瑶也病了,从开始的晕迷到最后的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皇帝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展离的病暗自神伤才会如此。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孟若瑶与展离的宴会后的私下见面他也有所查觉,当时他就在远处默默看着。看着心爱的女人与自己的兄弟泪眼相拥,轻声软语。看着他们似一对神仙眷侣,旁人无法介入。他一气之下选了几名秀女入宫,可是第二天才得知孟若瑶已有身孕的消息,那时伤害已经造成,追悔莫及了。

  “呵呵呵,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展离声音很轻,他的心里只有悲哀和麻木。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来,他的呼吸越来越弱,脸色煞白,额头出了不少汗,却也是冷的,一丝温度也无。

  皇帝呼吸一窒,不顾别人的劝阻,踉跄着扑了过来。展离瞪着一双怨毒的眼,满身浴血,没等皇帝走近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天地间刹时无声,静止的一切似乎也在宣告终结。

  浮生如梦,展离一生为qíng执着痴狂,纵使心有挂念,纵使不甘就死,仍是含恨而逝,至死堪不破qíng障。

  寒风呼啸而过,茫茫雪地里,唯有皇帝苍老悲恸的哭声低低的传来,诉一段痛楚与无奈的爱恨纠结。

  ☆、参商

  十二月冬,昭王谋反落败,当场薨殁。

  皇帝自此一病不起,令太子监国,朝中之事一应由太子代行决定。

  太子手握大权,接任后第一时间着手处理昭王谋逆一案。他知人善任,识度弘远,对此次参与作战立下战功的士兵论功行赏,同时派人连夜审讯被活捉的叛军,追查出朝中还有不少官员与昭王暗中勾结。太子依过定罪,严惩不贷,尽除展离旧部,绝无包庇纵容,凌厉手腕让满朝百官不敢有丝毫异心。

  展逸只是想做得好一点,好让他父皇安心。可即使是这样,皇帝的身体仍然一天比一天更差,就在第三天的晚上,皇帝按例服完药后jīng神出奇的好了许多,起先他还靠在chuáng头一直对着窗外发呆,后来突然提出要摆驾还梦轩。

  皇帝临时起意,自然没有人敢劝,也劝不得,只好依了他。

  浩浩dàngdàng的銮驾队伍小心万分地将皇帝送到了那里,皇帝下了轿辇,看着熟悉的事物,面露悲容,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下令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皇帝如此反常,赵初心道不妙,可他又不敢违抗圣令,顿时没了主意,在外面急得抓耳挠腮,想了又想只好连忙打发人去东官通报太子。

  展逸得到消息大惊失色,迅速丢下手中正在批阅的奏折跑出太子殿。他嫌轿辇太慢,传令让人备马。东宫卫队不知太子为何如此慌张,不敢多问,连忙列队紧随其后。

  他的行动已经这么快了,可就在来时的路上,还离得那么远呢,却看见还梦轩的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

  就像一场噩梦。一切仿佛又回到十五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他眼睁睁地看着大火肆nüè燃烧心中最重要的所在,可一点办法也没有。那种无能为力,心脏痛得揪成一团的悲恸再次席卷了他。“父皇!”他悲呼一声,用力鞭策手中的缰绳,骏马跑得更快了。

  蹄声急促,于寂静中清晰可闻,一声声如同敲打在心尖上,催得呼吸都忍不住屏住了,只盼望着快些,再快些。两旁的重重黑影不断倒退,前方灰暗,低低压下来的云层掩去了天边的星月,只有火光在远处无声闪动。

  很快,还梦轩近在眼前,展逸急促勒住缰绳,骤然间骏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过得一会才听得啪得一声重响,原是展逸一时太过心急,没有抓稳,竟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太子殿下!”离得近的几名侍卫吓得魂飞魄丧,飞身扑来将他扶起,连问有没有摔伤。

  展逸摇了摇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他满头汗珠,脸色苍白,火光印在脸上,竟无法为他添上一丝血色。

  “皇上!皇上在哪里?!”四处没有看到父亲,展逸只觉得天旋地转,发疯一般大喊。

  无人应答。

  还梦轩已成火海,一股股热làng扑面而来,bī得人无法靠近一步。

  这时,灰头土脸,满身láng狈的赵初从人群中挤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脚下,哭着喊道:“禀太子,陛下……陛下还在里面……”

  展逸双膝一软,只觉一股腥甜直冲嗓子,他狠狠压下心中锥心般的疼痛,什么都没说,作势就要往里冲去。一旁的几名太子侍卫早有准备,一见如此,立即冲上来将他拼命拦住。

  赵初更是吓得心胆俱裂,跪在他面前磕得头破血流:“殿下,殿下!您千万要保重龙体!皇上亲自将所有大门层层关紧,并下令不许任何人接近,火是从里面烧出来的,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太子殿下三思啊!”

  展逸瞪大双眼,胸口骤然一阵钻心的痛楚,痛得他不得不用手死死按住。他就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茫然而又悲戚的看了一会儿,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大火烧到后半夜才渐渐被扑灭,还梦轩终究被烧成灰烬,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

  天佑二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帝崩于还梦轩,连一份遗诏都没有留下,他的尸首是在西侧的阁楼里找到的。展逸记得,那里挂着一幅画像,是孟若瑶初进宫时,皇帝亲自为她提笔画的唯一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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