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逸心疼他,只好顺他的意不再对此事多作纠缠,又换了个话题:“你之前瞒着我就算了,早上我想看看都不行,结果阎大夫让你脱衣服,你倒肯了,半点不犹豫。”
孟临卿蹙起眉头:“他是要看我的伤处。”
“那之前那个老缠着你的小白脸大夫呢,你也给他看了?!”展逸乱吃飞醋。
孟临卿居然也由着他无理取闹,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下展逸都要炸了,伏在他耳边恨声道:“那家伙看你的眼神分明居心不良,你也不知道防着点?尽让人占了便宜!”
孟临卿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是大夫。”
“大夫也不行!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我让你给我看一眼就你推三阻四,有你这样区别对待的吗?”
“你……你和他们不一样。”良久,孟临卿才说出这一句,大概是难以启齿,说得断断续续,声音轻得如果不是因为展逸靠得这么近,差点就错过。
展逸呆了好一会儿,突然愉悦的大笑出声。直到怀里的人不高兴了,才止住笑声,低声说道:“是是是,我当然不一样,以后你的身体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能看!”
一想到孟临卿没有穿衣服的样子被人看了去,他就恨不得杀人,把看到他的双眼挖去,把碰到他的手砍断,看谁还敢觊觎他的人!
没想到孟临卿顿了一下,居然轻轻地,缓缓地点了点头:“嗯。”
“什……什么。”展逸没想到孟临卿居然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不不对,是孟临卿居然会对他一时的胡话作出郑重回应。他都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呢,结果竟是答应了?!展逸一时激动得不能自已,唯有更紧更牢地抱住他,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一阵阵暖意自相贴的地方传来,心里软似一滩水,万分得意:“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我要牢牢记住。”
他怎么不知道,孟临卿若是心底真的在意哪个人的话,原来是可以如此温柔的。
他何其有幸,这辈子能拥有这么一个人,他抱着的,握着的,这一颗心,清澄透彻,至真至诚,是属于他的。
☆、纠缠
天光微明。
他靠在树旁,摸出水壶匆忙灌了好几口,眼睛再次牢牢盯住前方骑马的青年。
已经是第三天了,凤凰偷偷跟踪那个人居然已过去这么久。
他看着他一人骑着马悠闲地去过不少小镇,可是并不是毫无目的的游玩,偶尔青年也会停下来买点东西,有时一买就是好几坛,竟都是酒。最后装满了两木箱,后来还装门雇了一个拉车的中年人来帮忙运货,他则慢悠悠的骑马在一旁带路。
他则一路痴痴的看着。以青年的身手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但这么多天了,他就像毫不知qíng一般,一次也没有来找过自己。
凤凰怕被发现,又怕他没有发现,就这么一路提心吊胆,一路暗暗期盼,最后跟随着他来到一个叫落霞村的地方。
之所以叫落霞村,是因为这里盛产一种颇为奇特的果树,名为“火椋”。
火椋树的叶子是少见的火红色,高枝可达百尺余,叶繁如锦,开红的花,结红色的果。此果实不仅鲜甜多汁,还可以酿一种玄妙神奇的美酒。村里整片整片的山林都种满此树,远远望去,当真如绵延起伏,一望无际的赤色云霞,绚烂鲜红,美幻绝伦。
顾凌遥会来此地,自然是因为听说了关于“火椋酒”的传闻。
此酒还有两个好听的,脍炙人口的名字:“君子酿”和“诉衷肠”。
虽说是叫君子酿,但村里有一个传统,只有女孩子才会酿这种酒。
相传百年前,有一对恩爱的夫妻,男的有事出门家离几年,妻子想念丈夫,知道他最喜欢吃家乡的火椋果,想托人给他带去。但是长路漫漫,若是就这样送去恐怕在路上就早已坏掉。妻子便想了个法子,用此果酿成一小坛子酒,结果发现竟是如此清香扑鼻,甘醇慡口,一口入喉,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当然它最神奇之处在于,不管是谁,只要喝了它,喝到醉时都会开始酒后吐真言。
世人喝醉,醉态多不胜数,胡言乱语有之,疯颠撒泼有之,但是只有它,能让人毫不保留的说出隐藏在心底的话来。这个时候无论你问他什么,皆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坦诚相待。如此神奇,所以得了这么个文雅的名字“君子酿”,意为君子坦dàng,光明磊落。
落霞村里基本所有未出阁的姑娘都会酿此酒,作为出嫁那天必备的jiāo杯酒。有对对方坦诚,绝不相瞒之意,所以也叫“诉衷肠。”
因它的特殊xing,传出了不少佳话,当然也有笑话。有人因它说出了不该说的秘密,坏了事qíng,弄得不可收拾。
爱它的人有之,恨它的人更不少。但不管怎么说,“君子酿”让落霞村成为闻名遐迩的“名酒之乡”,村民们靠它过上了好日子,生活富裕起来,繁华程度甚至不比京城差多少。
行至热闹的街上,顾凌遥下了马,牵着马慢慢地走。
这几天一直下雨,到今天才放晴。石青板铺就的路面被冲刷的十分gān净,两旁商铺林立,不时有人不紧不慢地身旁走过,间或有抬轿的,推着独轮车的,挑着扁担沿街吆喝叫卖的……遇上熟人,停轿下马、作揖打拱,互相寒暄,好不热闹。
再往前走,连着好几家商铺门口悬挂彩帘,上书一个大大的“酒”字迎风飘卷。
前面大大小小的酒坛从台阶上一直整齐排到了最里面,还未走近,醇厚的香味已醺人yù醉。
顾凌遥进得店里,酒店伙计马上地满脸带笑迎上来热qíng招待。这伙计能说会道,自然也要好好介绍当地的名酒“君子酿”,将那妇孺皆知的传说又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大夸特夸了一番。
顾凌遥神qíng淡然,不似其他外地人,刚听到时皆是一副惊奇又向往的神qíng,遇上个口才好的,三两下的就被别人把银子都给忽悠去了。
展逸给他下的任务是寻找各地美酒,在jīng不在多,因此他听完介绍后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仔细挑了几坛,让跟在身旁的车夫小心放好,付完钱便转身走了出来。
凤凰鬼鬼祟祟的扒在门口偷看,他也没想到顾凌遥会这么快出来,吓得魂飞魄散,想要抽身逃跑,结果一时qíng急,竟一脚踩空,从台阶上直直摔下来,整个人直接滚到街上,险些被路过的行人踩蹋。
完了!被发现了!他暗叫糟糕,赶紧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将身上沾到的尘土拍掉,抬头就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面前,寒星般的眼眸冷冷盯着他。
顾凌遥不知道自己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凤凰穿着一身灰溜溜的布衣,头发高高扎起来,现在已经有点乱了,鬓边几缕发丝垂下,依然遮不住那姣好的容颜。腰间配剑,身上背着一个包伏,看起来就像一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剑客。
接触到顾凌遥绝对算不上温和的目光,凤凰心里一跳,也不知为何,居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无措不安了半天,凤凰这才想起要整理仪容,连忙理了理头发,拍拍衣服,确定身上没什么灰尘了,就把头深深埋下,不敢看他。
顾凌遥微微垂眸便能看到他发红的耳朵和瘦得尖尖的下巴,他真的瘦削了许多,窄袖修身的衣服穿在身上居然也显得宽大,从头到脚简单到朴素的装扮哪有昔日华艳丽的影子,稍微有点凌乱的发间甚至还躺着一小片叶子,也不知在哪个林子里沾到的。
顾凌遥忍住要把叶子拿掉的举动,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还要跟多久?”
凤凰把头埋得更低,声音轻轻地传来:“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跟一辈子!”
他回答得太理所当然,顾凌遥闻言怔了怔,沉默片刻,才道:“你走吧,别再跟着我了,下次再让我看到,我不会放过你。”
他将话说得如此冷漠无qíng,凤凰只能把头垂得更低,脸上的血色尽数裉去,看起来更苍白消瘦了。
顾凌遥挪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心痛,迅速转身离开。
走没几步,声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停住,后方也停住。
他走,那人也走。
凤凰还没有死心,竟然默默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就这么跟了一小段路程,顾凌遥终于忍无可忍,猛得拔出配剑向后指去!
劲风袭来,尖端直指胸口。
这qíng景如此熟悉,凤凰吓得轻呼一声,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露出惊恐无措的表qíng。
顾凌遥咬着牙狠盯着他,不发一语,握剑的手向前一伸,灰色的布料被剑尖刺得微微陷进一点。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无比痛楚绝望的时候。凤凰眼眶里慢慢聚满泪水,颤抖着问:“你已经杀过我一次,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顾凌遥的回答是再次向前bī近一步。
他只能后退一步。
就这样被他bī着退了好几步后,凤凰再也忍不住哭出来。
咬着唇不出一点声音。
却泪如雨下。
当初他千方百计的活下来,为的就是找到顾凌遥。
在遇到顾凌遥之前,他一直活在地狱当中,过着放纵荒唐的日子,就如行尸走ròu一般,从不知道被人真正放在心底喜欢着是什么感觉。是顾凌遥给了他希望,让他活得像个人。
可他竟也把顾凌遥给弄丢了。更可悲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顾凌遥是从哪来,又会到哪去,分开的那些年,他只能日日徘徊在无崖山附近,好几次险些被名剑山庄的人当场抓住。
他找了顾凌遥这么久,久到以为这辈子都不可再见面了。可他到现在还在恨他,是真的,不要了。
凤凰心如刀绞,除了伤心流泪,毫无办法。
沉默许久,顾凌遥撤回武器,转身背对着他道:“从你选择抓走宋之平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更别谈什么原不原谅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走吧。”
“你让我去哪呢?”凤凰哭着笑出来,抬袖狠狠擦去泪水,轻声道:“我说过,今生今世只认定你一人,天涯海角永不离弃,谁也别想赶我走,就是你也不行!”
顾凌遥身体一僵,随后便如没有听到一般,举步离开。
凤凰抹去眼泪,小跑着跟上来。
顾凌遥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途中他多绕了几条街试图甩开他,但凤凰实在跟得太紧了,不管走得多快,凤凰总能从某个角落冒出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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