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遥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这么一耽搁,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到了中午用膳时间,顾凌遥转入一家酒楼,在小二的指引下坐进大堂里靠角落的位置上。
凤凰赶紧跟上来,把包伏往桌面一甩,坐到顾凌遥对面。
顾凌遥面色一沉,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到包伏旁边的长剑上,略带警告。
凤凰舔了舔gān到微微有些破皮的嘴唇,期期艾艾地:“我饿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为了跟紧顾凌遥,他觉不敢睡,饭也不敢吃,只随身带了点gān粮和水,饿的时候就拿出来啃几口,生怕在自己吃饭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人给跟丢了。
听了这话,顾凌遥没有再说些什么,默默收回目光,只是叫过正在忙碌的小二,让他多加几个菜。
小二答应着退下。
凤凰心里一动,一双漂亮有些妖媚的眼睛直直望着顾凌遥,眼波流转,隐约几许笑意。
顾凌遥面无表qíng,眼神淡漠,无声的打量四方。
此时大堂里坐满了客人,几乎没剩几个位置。
他们左边靠墙,坐在他们斜右边那一桌应该是哪个门派出来的人,一共有五人,皆身穿黑灰相间的衣裳,身旁各放一把长剑。其中两人身材高大,满脸的络腮胡子;还有一个身材jīng瘦矮小的,脸上自右眼到左边下巴一条深深的刀疤。剩下两个同样看起来很不好惹,几人往那一坐,顿时煞气冲天,普通人家恨不能离得远远的,连满脸带笑的店小二每每经过那里都不由自主地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伺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凤凰一颗心全扑在顾凌遥身上,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到别人。
只有顾凌遥朝那边多看了一眼。
不多久,小二将饭菜送上桌,凤凰才舍得移开紧紧黏在顾凌遥身上的视线,抓起筷子láng吞虎咽的吃起来。
他吃得太快了,活像几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顾凌遥微皱着眉,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鲜汤往他那边移过去一点。
想叫他吃慢点别着急,话到嘴边又生生卡住,几番犹豫挣扎,终是忍住了。
凤凰无知无觉,一眨眼就吃下一大碗,等没那么饿了,他便放缓了速度,改为小口小口地吃,看起来居然挺乖巧的。
“哎,你怎么不吃呀?”查觉到对方好像没怎么动过筷子,凤凰无意间一抬头,竟接触到顾凌遥没来得及收回的略带几分怜惜的眼神。他心中狂跳,咽了咽喉咙,小声道:“顾凌遥,你别生气了好吗?我真的知错了,你别赶我走,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不会再去害人了。”
顾凌遥又恢复到之前淡漠的神qíng,道:“你比我想像的更有本事,即便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凤凰放下碗筷,红着眼角:“我不到六岁就被母亲亲手卖进戏园,师父对我们不是打就是骂。我因为长得瘦小,更常常被师兄弟们欺负。他们白天抢我饭食,晚上抢我被子chuáng铺。我第一次登台唱戏时就被两个听客轻薄,我气不过,跟他们打了起来,结果当晚就被师父打了个半死,他把我绑在chuáng上,让那两人过来,对我为所yù为……”
“够了!”一声粗bào的低喝打断他的话,顾凌遥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眉目间渐渐透出可怕的怒意:“过去的事,你别提了。”
凤凰却不肯,唇边隐含着一丝丝嘲讽,仿佛这些脏污不堪的事并非发生在自己身上,微笑着道:“后来我进了袁府,天真的以为从此就能脱离苦海了,结果却是来到一个更加可怕的地狱。那些人玩弄我的手段,估计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识过。我被扔出袁府时浑身是血,一个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如果不是王爷的马车刚好路过,他又一时兴起救我,这世上早就没有凤凰这个人了,怎么还能坐在你面前跟你讲这些呢?二十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我发过誓,将来要与你……”
顾凌遥僵硬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却是沉下脸,显得更冷峻更无qíng:“你说这么多有何用?你忠于王爷,我忠于太子殿下,我们之间没有将来。”
“我没有!”凤凰猛得撑住桌子站起,向他凑近几分,着急地为自己辩解:“活捉宋之平是我为王爷做的最后一个任务,只要完成了,他就会放我走,以后也不会再欠他什么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相信你又如何,宋庄主和宋之平已经死了。”顾凌遥麻木的轻喃出这一句。
凤凰呆了一呆,脸色苍白如纸,慢慢露出灰败的表qíng:“我不是故意的,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我只要喜欢你就好了,为什么还是这么难?!”
他一时没有控制好qíng绪,吼得有点大声,引得旁边那一桌人侧目来看。
这一看却不得了了,刀疤男一眼就认出不远处这个漂亮瘦弱的青年就是他寻找多年的叛徒。
当年凤凰将宋之平jiāo给严应容之后就他给被扣下了。为了逃出囚牢向顾凌遥通风报信,他用计打伤几个负责看守的人,其中一人还被他用刀划伤脸颊。
后来,教主失踪,宋言不幸身亡,天下武林很是乱了一段时间,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如雨后chūn笋般相继冒出。这其中就有由临天教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新组成的一个帮派,名叫“天煞帮”,混了两年,在江湖上倒也还算有点名气。
如今,刀疤男已成为“天煞帮”的四大堂主之一,这旁边的四人皆是他的属下,自然听命于他。
他原打算直接在这里就下令把凤凰给杀了,但是坐在他对面的青衣人看起来也很不简单。心中杀念一起,他竟似有所感,立即扭头看过来,冰冷的目光把他看得头皮发麻,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仇人就在眼前,却不敢轻举妄动,心里恼恨得厉害,看向凤凰的眼神更恐怖,更充满了无边的怨毒。
☆、qíng障
凤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仇家盯上,依旧认认真真的跟在顾凌遥身后。
顾凌遥走出酒楼,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往后面比较冷清的小巷子走去。
走了一段路,突然,他猛得旋身抓住身后凤凰的手。
啊?!
凤凰刚露出惊讶的表qíng,就被他扯得向前扑去。
就在那么一瞬间,耳边骤然一道劲风刮过,脖颈处传来细微的疼痛。
他来不及细想,撞入对方的怀中之后就被施了巧劲推到后面。他还一片懵懵懂懂,并不知道刚才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顾凌遥已拔剑与刚才从背后偷袭之人战到一起。
兵器相jiāo之声不绝于耳。
“顾凌遥!”
凤凰惊呼出声。
随后,他看到两个身穿黑灰衣服的高大男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均被一剑封喉,鲜血如涌,当场毙命。
而顾凌遥则执剑站在他们身旁,剑尖犹自滴血,牵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凤凰到此时才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顾凌遥!你没事吧!”
他飞扑过去抱住顾凌遥的手臂,满脸紧张。
顾凌遥看他一眼,略有责备之意。
“无事。”他将长剑擦拭gān净,收回剑鞘。
冷静犀利的目光凝望四方。四下一片寂然。
藏身于某处的刀疤男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确实是有点怕了,这个叫顾凌遥的身手不是一般的高qiáng。方才,两名下属同时出招竟也没在他手下讨得半点便宜,不过两三招便被一剑毙命。
那可是他堂里武功顶尖的人,可是在对方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若换他与此人对上,能不能在他剑下走过三招还是未知数。
幸好方才没有贸然出手,否则躺在地上的人就该换成他了。
此人如此棘手,看来要报仇只能趁两人分开时动手。
“你认得他们?”顾凌遥踢踢脚下的死尸。
确认对方完好无伤,凤凰这才有空去打量刚才想要杀他的人,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奇怪的说:“不认识,我从未见过他们。”
他边说边伸手去摸左边脖项处,他不知道那里有一条细细的血丝,只觉得有点疼,像被蚊子叮过似的,摸了两下就放开了,也没在意。
顾凌遥看着他的动作,想到刚才那惊险一幕,暗地里一阵心有余悸。
目光忍不住紧盯着他的伤处,久久没有离开。
凤凰开始还没有查觉,围着尸体转了一圈,道:“他们真是冲着我来的?我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人啊。”说着说着,突然注意到对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由一怔。
“你……”
这个眼神,这个角度,顾凌遥分明是在盯着自己的脖子,目光还那么炽热,感觉都要烧起来了。
“你在看什么。”凤凰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但心里却十分高兴,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顾凌遥移开视线,也没说什么,举步离开。
凤凰当然不让,立刻从后面紧追上来,扯着他的衣袖道:“哎,你说呀。”
“什么?”
“你刚才在看什么,是在看我吧?明明就被我发现了,还装。你果然是在意我的,gān嘛不承认?”
顾凌遥停下脚步,道:“你想多了。”
说完,用力一甩,凤凰被他甩得退开好几步。
看着空dàngdàng的手心,yù言又止。
要说伤心,他已经麻木了。
顾凌遥气他恼他,疏远他,这都是意料之中的,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谁。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自怜自伤,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追回他,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在之前,受点委屈没什么的,比这更苦更煎熬的时候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能难倒他的?
所以,一直到晚上,顾凌遥还是没能如愿将这个难缠的家伙给甩掉。
他站在下榻的客栈房间门口,看着眼前这个提着包袱硬要进来跟他宿一起的人,之前还算平静的心qíng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燥,眉头皱得死紧,怒道:“凤凰,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凤凰被他瞪得缩了缩肩膀,可怜兮兮地道:“可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你要是不肯收留我,我就只能露宿街头了。昨晚我就是在村口的旧庙里睡的,可睡到一半居然有人对我动手动脚,我差点打不过他们,后来我只能跑到别人家门口,可是又冷又饿,根本睡不着,早上起来还被人挥着扫帚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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