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君_柯染【完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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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守真瞧着前面卫广挺拔的背影,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气,终是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卫广心神不宁,等发现有人跟着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寝宫里了。
卫广回身瞧见跟进来站在不远处的元守真,颇有些吃惊,要知道他与元守真相处的这几日,元守真都十分的克制守礼,不怎么说话,亦没什么存在感,多余的地方从不踏入一步,离他都是几步远,更别说未受诏跟来寝宫了。
体内逐渐沸腾的药物让卫广失去了惯有的冷静,卫广的语气不算好,“你来做什么?”
元守真脸色苍白,好在卫广总算是正眼看他一眼了,元守真心里一阵火热一阵冰凉,他虽是与卫广独处了这几日,担了这天子近臣的名头,却也未得什么机会可以好好看看卫广,他如今不再是他的爱人,而是他的臣子,但凡有什么逾越的地方,都算是冒犯天颜的大罪。
元守真心里发涩发疼,几乎想要冲上前去,却终是定定站在原处,有些贪婪的瞧着卫广,渐渐的晃了神。
卫广瞧着这般的元守真,目光一滞,却又立时清醒过来,颇为láng狈的转开视线,扯了扯裹得有些紧的衣襟,转身道,“出去罢。”
元守真哪里肯走,他来便是要见卫广的。
元守真听到卫广要赶他走,却只一步一步往前走,上了高台,转到了卫广面前,直到两人离得极近,动了动唇,才涩声道,“……你还要我吗……小广……”
两人离得太近,近得卫广很容易便闻到了那股新雪一般的味道,这味道这十年间常常出现,让他清醒时有如噩梦,每每想起,心便要撕成两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睡梦中又甘甜如酒,让他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倘若他的一个臣子,投靠了别的国家,又回头来找他,卫广定是不会要的,对元守真也该是如此,卫广漫不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扯了扯领口的衣襟,随意地坐进椅子里,闭上眼睛,十分想说一句,元守真你太当自己是一回事了。
可卫广终究什么也没说,浑身逐渐沸腾的血液与针刺的痛感胶着在一处,让卫广难以忍他与元守真正处于同一处,这个同时混杂着两人气息的地方,让他无法忍受这空气里有元守真的味道。
卫广失去了耐心,qiáng压着心里翻腾的qíng绪,再未看元守真一眼,淡声道,“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果然起不来……类泪目……

☆、第五十章

元守真见卫广看也不肯看他一眼,脸色又白了白,见卫广不肯睁眼,心里又道这样也好,他看不见卫广眼里的厌恶、嫌弃、嘲笑……他会更有勇气一些。
元守真心里凄惶,也不听卫广在说什么,只一步一步踏上前来,想着他做出这般举动来,说不定可以死在卫广掌下,心里不由一松,脚下却踉跄了一步,跌在了卫广身上。
卫广毕竟是吃了药的,纵然心里烦躁得很,却也拒绝不了这一具他如此熟悉的,想念渴慕了几十年的身体,卫广下意识想推开压在身上的人,伸手碰到元守真,心里闪过的却是为何如此消瘦,又为何这般冰凉……这些年都在什么地方,离开他有没有过得很好……又为什么要回来……
回来以后,还会不会走。
回来以后,会一直留下来么?
直至唇上附上温热的柔软,卫广才猛然睁开眼睛,直直看进元守真的眼里,被那里面隐隐的光刺得心里一阵温热一阵刺痛,激烈得让他几乎不能自已。
卫广对这般来来去去的元守真生出了厌恶,亦厌恶透了对元守真这般反复不定的自己。
元守真趴在卫广心口上,任由那卫广温热的温度透进自己身体里,鼻尖却骤然涌上一股酸意,他在某方面对卫广很是了解,不用抬头看,便能从卫广僵硬的身体里感受出卫广的qíng绪,元守真一直以为自己能承受,到了这一刻,心里却当真生了一丝死意,他趴在卫广身上细细感受了一会儿,恍恍惚惚在旁边摸到卫广的手,拉到自己的脸侧贪恋的摩挲了一会儿,慢慢又将卫广僵硬火热的指尖放到自己脖颈上,眼睑颤了颤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不肯动了。
两人离得极近,近得卫广一眼便瞧见了元守真眼里一闪而过的水色,卫广心里狠狠一痛,指尖骤然手紧,却被手腕上的水滴烫得松了手,卫广双眼发红,握着元守真肩头的力道几乎要将骨骼捏碎,眼里的狠厉挣扎怨憎爱恨翻滚胶着,心里翻涌的qíng绪太过浓烈,bī得卫广脑胀yù裂,连呼吸也局促起来,只觉立刻便要窒息而亡,卫广胸膛起伏,忽地翻身而起,他心里恨到极致,掌心微动便毁了身下一张檀木躺椅,死死将元守真钉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卫广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幽暗一片,盯着身下猛然睁开眼睛的元守真,目光冰凉讽刺,“倘若你要找死,也别选错地方,污了这勤正殿。”
元守真脸色寡白如雪,寝宫里十分安静,元守真嘴唇动了动,知道倘若他不说一些什么,他与卫广之间,当真便什么都结束了。
元守真吸进了不少灰尘,张嘴却呛咳了起来,好半响才极其láng狈地看向卫广,惨笑道,“我若想死,必定死在外面,我回来,便是来找你的……小广。”
终其一生,元守真又何曾这般láng狈过,卫广看在眼里,只觉无论元守真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他这人还活在世上,还在他眼前,便如同刀剑扎心一般,在他心里,随意拨上一拨,都能让他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卫广盯着元守真,勾唇笑道,“我并不想与你纠缠计较,你此番作为,倒叫我看不清楚了。”
卫广见元守真脸色白得透明,心里却变态的松快许多,卫广似乎找到了一条发泄的好途径,心里的恶意一阵一阵涌出来,溢于言表,“我也并非不记当年的救命之恩,养育之qíng,你若想求权求利,大可直接开口,不必如此谄媚屈膝,你如今这般做派,反倒让人恶心了。”
纵然是元守真早有准备,听到卫广这一翻恶毒的揣测,也不由绝望起来,他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这些年与他结jiāo过的人一巴掌都凑不上,如今又一心想和卫广一起,权权心意说不出口,憋在心口里,听得卫广的话,怒极攻心,竟是当场便喷出一口血来,伤了嗓子心肺,咳得更厉害了。
十几年的时间果然不同了,元守真这刻当真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倘若死了,他便能活在那一场场的美梦里,再不用瞧见卫广如今心硬如铁,对他厌恶不已的模样。
元守真压下心里涌动出来的疼痛和涩意,稍稍平复了些qíng绪,压下语气里的哽咽,抬头死死盯着卫广,定定问,“小广,你还肯要我吗?”
元守真等着卫广回他,涣散的目光中渐渐生出些幽暗的火光来,元守真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可这并不妨碍他在这一刻生出恨来,他不知自己恨的是什么,是恨自己,恨卫广,还是恨别的什么,总之这股他新体会到的qíng绪在他迟迟得不到回复的时候疯狂的蔓延出来,足够他生出些别的念头来。
他回来只是因为眼前之人,倘若这人已经不肯要他了,那他何必存在这世间……这念头如疯魔一样,在元守真的心间膨胀开来,元守真突然不怎么害怕了,被卫广压在地上的掌间灵力浮动,他瞧着卫广眼里的恶意,突地笑了笑,心道若是他就这么在卫广的身下,在卫广的目光里灰飞烟灭,自爆而亡,兴许也不错的。
元守真这话对任何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来说,都无法拒绝,但卫广不是,元守真的誓言,元守真说了什么,他再也不会信了。
卫广不肯信他,自然就从容了起来,连问话也带了股漫不经心,仿佛这世间,当真没什么他在意的,“要你做什么?做我的臣子?”
“不……”元守真贪恋这一分一毫,目光只落在卫广脸上,仔细看着,不错分毫。
卫广嗤笑一声,翻身从地上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láng狈之极的元守真,讽刺道,“不是臣子?那这皇宫里何处有你的位置?男宠么?”
这宫里何处有你的位置……元守真心里疼得几乎要蜷缩起来,他方才所蓄积的勇气似乎都被卫广这一句话轻飘飘的打散了,元守真惨白的唇色动了动,袖间的指尖缓缓收紧,缓缓从地上起来,垂首绷直了背跪在卫广面前,眼睑颤抖,喉结滚动,唇开了又合,好一会儿才声音艰涩gān哑地问,“男宠,若是男宠,小广……你肯要我吗?”
这样卑躬屈膝如狗一般跪在他面前的元守真……
卫广开始猜测,猜测元守真是否是在外面闯了弥天大祸,捅了天大的篓子不得不来求他了,亦或者他身上有某样东西是元守真想要的,亦或是元守真如今做不成神仙与他有关,元守真想再刺杀他一次,所以回来皇宫,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甚至不惜出卖自己……
瞧瞧他如今这般难看的样子,已不是他师父当年的模样了……
这纷杂的念头只一闪而过,却依稀在卫广心里扎了根,卫广想着想着,竟是哈哈大笑出来,笑得他直不起腰,笑得他面色涨红眼睛里几乎流出泪来,卫广好半响才停下来,朝元守真走近几步,在元守真面前蹲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元守真的五官面貌,目光在元守真眼角的细微上一划而过,脸色红润,语气里都含了些笑意,“要,怎么会不要……”
卫广说着微微一顿,握着元守真的手腕陡然一折,眼里的笑意骤然退了下去,语气森然,“我这皇宫里没什么防卫,你既然要留下,就gāngān净净的好。”
元守真不防备,他并未出声,却疼得浑身发抖,连额头上都渗出冷汗来,却不知为何,抬头朝卫广笑了笑,卫广瞧在眼里,目光又是一暗,没生出多少怜惜之qíng来,反倒是抬了元守真的右手又是一折,待元守真闷哼出声后,抬手在元守真脚踝间碰了碰,察觉到元守真不自觉的瑟缩和颤意,嗤笑一声,转而挥掌向元守真的丹田灵根,掌间灌满内力,逆流而上,只冲破了那层涣散的壁垒,元守真半生的功力皆毁于一旦了。
这是你自找的,我的师父,卫广冷眼看着,心道。
这铺天盖地的疼,压过了心里的撕心裂肺,元守真似乎好过了些,他浑身湿汗涔涔,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如今断了两只手经,撑不出身体,整个人便重重摔倒在地上,眼睛却还黏在卫广身上不肯离开,喘着气朝卫广伸手道,“这是我欠于你的……咳……还给你……如此,是否肯看看我……抱抱我了?”
元守真一身láng狈,那语调里的哀绝让卫广呆愣,卫广压住眼里的热意,挪动僵硬的步子,上前几步将元守真从地上抱了起来,回身往chuáng上走,目光微暗的笑道,“你既是我的男宠,便算是我的人,往后你若有什么愿望,有什么要求,我自是要满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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