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赵禹成兀自低低笑了一会儿,举杯一饮而尽,自语般地叹息道,“若你能一直这么听话,我又怎会舍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来,便成了些含糊的呢喃。而他整个人也渐渐滑落下去,最后伏在桌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老爷?”赵七推了推他,小声唤道。
赵禹成纹丝不动。
“赵禹成?”赵七又紧接着轻轻叫了一声,“赵禹成大王八?”
见赵禹成毫无反应,赵七立马仰天无声大笑。
哈哈,饶你jian似鬼,也喝老子的洗脚水!赵七痛快地想着。这王八羔子果然酒量不行,以前还能喝一壶再睡,如今滴酒未沾这么久,居然才几杯就倒了。
他原本以为事qíng不会这么简单的,但今天的赵禹成居然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不,或许是大功即将告成,他也有些得意忘形。
抛下赵禹成,赵七轻手轻脚地跑到书案边,扳下其中一角。那座靠墙的书架便无声翻了进去,露出真正的机要卷宗。
他熟知赵禹成的习惯,遂从后往前找,果然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心地取下,赵七一目十行,快速翻阅着。他不像白宜秋和沈兰卿那样能过目成诵,但记xing也很不错。如今又是紧要关头,甚至超水平发挥,从头到尾都记得滚瓜烂熟。
这上面记载了赵禹成针对岳听松的一系列计划,赵七看着看着,心中一些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原来,赵禹成早在岳听松进入南水镇之前,就已经开始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原本是想以拉拢为主,可后来,计划却全然改变……
正看得入神,赵七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啪嗒”一声。
第63章
赵禹成醒了?!
他的胆子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蹑手蹑脚走过去探头一望,发现是赵禹成翻了个身,将筷子碰到了地上。
赵七大气都不敢喘,胆战心惊地等了好一阵子。然而,赵禹成却再也没动弹,似是又睡过去了。
他轻轻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裳。
不敢再耽搁时间,赵七飞快地看完,将东西放回原处。正打算转身去合上机关,目光随意一瞟,一个熟悉的名字猛然映入他的眼帘。
“沈兰卿”。
他愣住了。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绳子牵引着他,赵七忍不住伸出手去,可就在即将拿到卷宗的时候,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个书架上只会摆放近两年的计划,而沈兰卿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是个陷阱,还是说……
赵七内心狂跳,一个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念头浮上心间。
然而,他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奔回书案边,将一切复原。
若他还是一个人,即便是明知龙潭虎xué也要闯一闯的,但现在,有另一个人在等他。
悄悄走到外面,赵禹成依然毫无知觉地睡着。现在离丑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赵七正要溜之大吉,目光瞟到地上的筷子,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方才那声响,究竟是不是巧合?万一赵禹成早就清醒过来,只是故意装醉试探他,想要借此看穿他的意图呢
不行,还是要确认一下,更何况……
看着一动不动的赵禹成,五年来的一切一一浮现在赵七眼前。
就这么走,也太便宜这混账东西了。
赵七想了想,从案头挑了一支笔,沾了点砚上的残墨,便蹑手蹑脚地朝赵禹成走去。
赵禹成睡着的模样没有往日那么凶恶,但还是一样让人讨厌。赵七见过他真正醉酒的样子,知道此时就算打雷都不一定能将他叫醒。
于是,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迅速伸笔,在这家伙脸上画了一只大大的王八!
赵七下笔果决,动作熟练,一看就是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立时将赵禹成一张稀世俊美的脸涂抹得惨不忍睹。
娘的,这样都不醒,看来是真的。他暗想。若是装的,我真敬他是条汉子,栽在他手里也不算冤枉。
做完这一切,赵七就拿上食盒,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不出意外,赵禹成会沉睡至少两个时辰,等他醒来,怎么也要为脸上的东西bào跳如雷一阵子。而那时候,他早就跟岳听松远走高飞啦。
赵七得意洋洋地畅想着。心里为不能看到赵禹成丢脸的样子而有一点点遗憾。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这里面是他这些天偷偷带回来的馒头,和他这么些年积攒的二十两银子――他原本月钱就不多,又被赵禹成扣来扣去,到如今这点还是他四处搜刮、有借无还得来的。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岳听松现在也是个穷光蛋,说不准路上还要靠他接济呢。
将包袱放在桌子上,赵七便熄灭蜡烛,在黑暗中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岳听松的到来。
等会儿见了他,该说什么呢?赵七嘿嘿笑着。暗暗盘算到时候一定要先亲那小子一下,再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
正美滋滋地想着,突然房门吱呀一响,一个人影窜了进来。
赵七赶紧拿着小包袱站了起来:“你、你来啦,我跟你说,我……我喜――咦?”
正在此时,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噪杂响动,隐隐有一个声音高喊:“他进院子了,快围住!”
赵七心中一惊,不及反应,只觉一阵劲风扑面,他已被来人死死按在桌上。
“嘘。”
“你――”赵七嗅到一丝血腥气,可顾虑着外面的人,只得生生忍下惊呼,把嘴闭得紧紧的。
“赵管事,都这么晚了,你拿着包袱在等谁?”那人似乎放松了一些,在他背后低笑道,“该不是要跟人私奔吧?”
赵七慢慢睁大了眼睛。
方才他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间没想出是谁,可随着对方的话语,一个可恶而可怕的形象渐渐浮现在他眼前。
“留青?”赵七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你家老爷盛qíng难却……”留青的声音有几丝不稳,可依然带着笑意,“不过,你确定现在要问我这个?我被抓了无所谓,可你这事要是被人发现……啧啧,你家老爷怕是会很不高兴的。”
赵七心里将这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也知道此时若是嚷将起来,自己恐怕也不得脱身,遂忍气吞声道:“我不会把你供出去的,你先放我起来。”
此时院外已经传来了“嘭嘭”的敲门声。赵七感觉留青的力道松了松,就赶紧躲到一边,先去点上了蜡烛。
随着烛光亮起,他倒吸了一口气。
留青身上鲜血淋漓,显然曾受过极为残酷的折磨,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赵七不敢再看,扭过脸道:“你快些藏起来,我去看看能不能拦住他们。”
外面的敲门声已经越来越急,近乎于砸了。
赵七的心也跟着一抖一抖。他藏起自己的包袱,扯乱头发衣裳,装出一幅刚被吵醒的模样,快步跑到院门口,拖长了声音问:“谁呀?”
一边问,他一边扒着门fèng往外瞅。
火光明艳艳地照耀着,外面乌泱泱围了一大圈人。为首的一个似乎是叫周达闻……或是周大温的,常年不在府内,赵七跟他实在不怎么相熟。
“赵管事,方才有一名凶徒跳进了这个院子。不过无需惊慌,您把门打开,我们很快就能将他擒住。”
赵七懒声道:“我可没看见什么人,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安全起见,您还是让我们进去……”
“安全?你还真好意思说。”赵七嗤笑一声,“看家护院是你们的职责,让人跑进来不算,还敢来搜我的院子。我这里又不大,若是有歹人进来,早就把我一刀劈了,哪里能来给你们应门。”
“失职之处,小人自会向老爷请罪。”说完这话,周达闻(或周大温)突然眉头一竖,质问道:“可赵管事在这里推三阻四,是什么道理?该不会是窝赃凶嫌,怕被人……”
“放你娘的屁!”赵七立时大怒,“你在这里里嗦,不去做正经事,还敢把屎盆子扣老子头上?给你三分颜色就敢染坊,老子倒要叫你看看,这染坊究竟是不是好开的!”
说着,他将门哗啦一声打开,冷冷注视着门外众人:“你们敢搜,我就奉陪到底。只不过,若是找不到人……哼哼,你们就等着瞧吧。”
他这么一闹,外面的人却有些踌躇了。赵七并没有窝藏留青的理由,而且他地位特殊,又即将成为赵禹成的伴侣,他们这些人可是万万惹不起的。今晚若是在他屋里找到了留青还好说,怕就怕人没找到,反而被他在老爷面前告上一状,那可就……
“赵管事,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您的安全嘛。”已经有反应快的人改了口风,还有些人跟着连声附和,都在赌咒发誓对他绝没有丝毫怀疑。
赵七抱着胳膊倚在门边,朝门里歪了歪脑袋:“快进去看呀,别装guī孙子,我还等着你们找到贼人,抓我去见老爷呢。”
他的态度越是泰然,反倒更让人顾忌。再加上他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名声差得不行,不少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就连方才大喊留青进院子的那个人都禁不住自我怀疑起来。毕竟这天色这么暗,或许一时看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双方正僵持间,人群中突然分出一条路。赵七眯眼一看,竟是赵八快步走了过来。
“七哥,得罪了。”赵八朝他一抱拳,便转身挥手下令道,“进去搜!”
既然有了领头的,其他人也就都一拥而上。赵七脸色难看到极点,冷冷瞪着他们,却是一言未发。
“这事还没报给老爷知道,若让他们快些找到人,便能免去不少皮ròu之苦。”赵八低声道,“七哥多担待担待,我就代他们先行赔罪了。”
“哼,你倒会充好人。”赵七瞥了他一眼,心里却急得如同被放在热锅上煎炒了百八十遍,既恨留青该死,又恨自己手贱。
也不知留青这厮究竟躲在何处……
他猛然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惊呼,脸色一变,疾步跑进去。chuáng外侧的罗账已经被掀开,被褥上散着一些零碎的物件,定睛看时,却都是些造型jīng巧的yín器。其中,一支足有儿臂粗的玉势尤为显眼,在火光照耀下,闪动着yín猥而邪恶的光泽。
沐浴着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赵七狠狠将帐子拉上,恼怒地踢了脚摆在旁边的chūn凳,气急败坏地大喝:“看也看了,还不快滚!”
“七哥,我不知你在……”赵八说着住了嘴,脸色讪讪的,“抱歉。”
终于,闯进来的人又一涌而出。赵七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qiáng撑着拴上了门,两条腿抖得几乎要站不住。
52书库推荐浏览: 软炸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