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望着侯府的屋瓦,我忽然发现房顶上除了常规的几种脊shòu,站在最前面,很有种群shòu之首意味的是一只灵巧的飞燕。
可能是我看的太入神了,直到程小雨拍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发现大部队已经跟着齐英向前走了。
“你看什么呢?”程小雨往天上看了又看。
“那里有只燕子。”我指了指屋脊方向。
程小雨眯了半天眼,连眼睛都快对上了还是没看到。
跟着齐英进到室内后,也没有地方坐,大家就都站着。在我换了几次姿势站立,最后都忍不住打呵欠的时候,大殿沉重的木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阵香风chuī进来,香的我打了个喷嚏。
朝门口看去,只见开门的是两名美貌的少女,将门打开后便恭敬地立在两侧,香味便是从她们身上飘过来的。
接着我的视线里便出现了一抹雪白的衣袂,和一双同样纤尘不染的靴子。从下往上看,看到脸的位置,那人也正好走了进来。
当看到来人长相时,我微微睁大眼,一时连呼吸都要忘了。
第二章
当真是剑眉星目,俊美无俦,看着这张脸我都能多吃两碗饭。
以前师父时常夸赞我长得好,娘和师姐也说我钟灵毓秀,现在想想那应该都是哄我的。跟眼前这位绝色比起来,我只能算姿色平平,任谁看我站在他身边都要黯然失色。
我瞧他头顶发冠上镶着只金燕,与屋顶上的脊shòu一般,都是燕地的象征,料想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燕穆侯齐方朔了。
来燕地之前我就听说过这位年轻侯爷的事迹,相传他的母亲并不是什么名门贵女,而是个彻底的江湖人。出嫁前也曾行走江湖有个仙子的名号,后来被老侯爷看中成了侯爷夫人,便再没gān涉过江湖中事。
燕穆侯的一身好武艺实打实继承于这位夫人,而形式作风则完全与他父亲如出一辙,英明果决、睿智过人,年纪轻轻便继承爵位统领燕地,从未见一丝差池,是个十分优秀的统治者。
燕地百姓敬他如神,面对这样的人物,我不自觉有些紧张起来。
“侯爷!”齐英向来人行了一礼。
燕穆侯轻轻一摆手,直接了当道:“开始吧。”他的声音又冷又沉,像是寒冬腊月结冰的水潭,又像战场上凌冽的寒风,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齐英领命,转向众人:“大家一个个来,先报名字,再报你们各自的专长手艺,捡最拿手的说,无需赘述。”
排在前面的人一个个开始紧张地自我介绍起来,有会木匠的,还有会裁fèng的,轮到程小雨的时候,我以为他要说他会使剑,但他却说了另一个大相径庭的技能。
“我会驯马。”程小雨大大方方地说道。
齐方朔面如冷玉,语气无甚起伏地道:“我走水路,不需要马。”
“我还会驯鹰。”程小雨立马接上,“最好的鹰!”
“哦?”齐方朔闻言挑了下眉尖,接着没再说什么,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下一位,也就是我。
“你呢?”他问我,“你会什么?”
我紧了紧手中握的剑:“在下白三谨,会点微末功夫。”
很奇怪,当时他明明没有发出任何不得体的回应,我却仿佛从他的眼神、他的表qíng中听到了他对我的那声冷嗤。
“我不需要只会微末功夫的拖累。”说完他就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留给我。
他对我的轻视是那样显而易见。
也不知怎么地我就脱口而出:“我还会卜算和破阵之术!”
四周落针可闻,他顿住脚步,侧首道:“卜算和破阵?”
我注视着他完美的侧脸,抿了抿唇:“我师父是梅五先生。”
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趣,微微转过身体面对我:“一言惊世的梅五先生?”
我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可有信物?”
我一愣,什么意思?怕我是个冒牌货吗?
心中升起丝不悦,我从怀里掏出一块上面刻有yīn阳八卦图的铁质令牌,往齐方朔眼前晃了晃。
“我有信物,可你又如何辨别真伪?”
齐方朔看了我一眼,伸出厚重长袖下白皙的左手。
他左手拇指和食指的第一个指节上分别套着一枚尖利的银指套,一同捏住令牌的时候,发出了“嗒”的一声轻响。
粗粗看了两眼,他松开手指:“这有何难,你卜上一卦,要是准便是真的,不准就是假的,不就了了?”
还真是简单粗bào啊……我暗暗叫遭。
但我师父的名号都说出去了,现在再说不行好像显得自己很心虚,而且也给师父他老人家丢脸。
“可以!”我咬咬牙,只能应下。
齐方朔道:“就卜他吧。”说着一指站在我身边的一个中年汉子。
这汉子长得又高又壮,肤色是长期烈日bào晒下的黑红,凑近了身侧还能闻股淡淡血腥味。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忽地内心一喜。
这人我认识啊!
“中男属坎为上卦,天gān地支属震为下卦,主卦水雷屯。动爻为四,yīn阳相调,上兑下震,变卦泽雷随。”我装模作样掐着手指,看向那个汉子,“坎为豕,你可是个杀猪的?”
那汉子大为惊讶,连连称是。
我清清喉咙,继续道:“你最近与人争执,不慎误伤长子,所以急需银两周济,是也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的?!”那汉子瞪大了眼,显得有几分可笑。
见他如此,我心中一定,于是接着瞎编:“屯卦,象曰:‘水雷屯,君子以经纶。’;随卦,象曰:‘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两卦都有顺遂天运,富贵险中求之意。再看上坎下震,雷雨jiāo加,定是时运不济,多有挫折;上兑下震,雷入泽中,口随身动,定是近日与人做了口舌之争,还动了手。兑为金,震为木,用的不是菜刀就是斧头。两卦又都是克子之兆,血光之灾。我看你面有愁苦,印堂发黑,想来伤得还挺重。”
汉子咽了口唾沫:“你……先生真是高人啊!说的半点不差,神了,真是神了!”
原来他近日与人为了半斤猪ròu讨价还价发生了口角,他本就脾气火爆,手边又正好有利器,便挥舞着想威吓对方,但不知怎地竟没察觉挨到他身边的亲儿,手起刀落,把儿子的手指给斩断了三根。他这样的寻常百姓,在顺饶讨生活已是艰难,哪里还有闲钱为儿子医治伤病?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心头ròu,父母又怎会看着孩子去死。这不今日他听说侯爷又在招人,便与家中妻儿道别后只身前来,想要寻一抹生机。
众人听了他的叙述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但我只觉得心虚。我会一言命中,实在不是因为我卜卦有多厉害,而是我租住的那间小客栈,猪ròu便是这位大哥供应的,他时常出入客栈,记不得我,我却是认得他的。加上我前几日与那老板娘唠嗑,她将这猪ròu贩子的事当做谈资与我闲扯,我随便一听,想不到今日竟然还派上了用场。
“jīng彩!”齐方朔拍了拍手,脸上却并未见几分惊艳,“方才失礼之处还请小先生见谅。”
“哪里哪里,侯爷慎重点也是应该的。”我抱拳回了一礼给他,道,“侯爷叫我名字便可,小先生什么的实在不敢当。”
我也搞不清楚刚才到底是赌气多一点还是真的缺钱缺到了这份儿上,明明自己最不擅长的便是周易占卜一类,要是齐方朔让我跟着他的船队一起去那什劳子仙岛,一帆风顺还好,万一,万一要是遇到个阵法让我破或者走到个岔路口让我选正确的是哪一条,我怎么办?妥妥的要露陷啊!
但这会儿后悔也晚了,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将剩下的几个人也问过一遍之后,齐方朔侧首与身边的齐英小声说了几句话,对方闻言恭敬点了点头,随后他便如来时一样匆匆又走了。真心是不làng费一点时间,来去如风。
“我报到名字的留下,”齐英站姿笔挺,嗓音清澈响亮,“huáng明、程小雨、白三谨,其他人都可以走了。”
一行八个人,最后要了三个,我和程小雨,一个会卜卦一个会驯鹰,而那个huáng明是个木工。
听到没自己名字,其余几个人都失落地准备离开了,特别是刚刚被我卜了一卦的汉子,身影显得尤为颓唐。
心中有些不忍,我一冲动就出声叫住了对方。
“等等!”
没想到另一个声音正好与我重叠,甚至还要高过我。
汉子回过头,齐英手里拿着一个钱袋迎了上去:“这些钱是侯爷给你的,以后行事切不可再如此冲动,不然就没这么好运了。”
“多谢侯爷,多谢大人!”
汉子千恩万谢地走了,我用胳膊肘挤了挤一旁的程小雨,道:“这燕穆侯瞧着冷冰冰的,倒也是个良善之人,跟着他想必不会吃亏。”
程小雨撇撇嘴,语气凉凉:“你瞧着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样天真。做这么点事就算良善之人了?人心隔肚皮,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才好,不然对方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我一噎,来不及说什么对方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这程小雨脾气还真是率直,我有些讪讪挠了挠面皮。
第三章
我和程小雨还有huáng明被安排到了侯府中的一座小院暂住,除了我们仨,院里还住着之前两批被选中的人。
在侯府住下后,从其他被选中的几个人那里得知,齐方朔此次出海计划周密,似乎谋划已久,除了自己手下武功高qiáng的侍卫,还请了几个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坐镇,以确保万无一失。
怪不得他看不上我的微末功夫了,我不是滋味地想着,原来是已经请好了高手。
像我、程小雨、huáng明这样的还有七个,都是身负奇巧之人,有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也有技艺jīng湛的铁匠。
在侯府的日子其实挺舒服的,每天睡到自然醒,吃穿用度都有人给你送上门,无需自己cao心。因为太清闲了,我偶尔会与huáng明躲在树荫下掷骰子玩。
骰子都是huáng明自己做的,小巧玲珑,手艺十分不错。他比我和程小雨要大上几岁,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但仍未娶妻,说是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儿。
“娶媳妇很贵吗?”我问。
“你连聘礼都出不起,谁肯跟你过?”huáng明似笑非笑看着我,“你啊现在还小,等过两年就明白了。侯爷不是说回来还有一笔银子给我们吗?加上他前几天给我们的那些,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我打算到时候用这笔钱娶媳妇。”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愁眉不展。
我这次出谷不就是为了带个媳妇回去吗?按照huáng明的说法,娶媳妇是很贵的,不知道我以后看上的媳妇会不会嫌弃我没有太多的聘礼?要是我说我会疼她一辈子,家里什么活儿都不用她做,她是否会考虑跟我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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