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红衣少年,竟然也疰了船。
可怜啊,六年前高耸的楼船还能换换楼层住,如今的商船就只好靠自己忍过去了。
连吐了几天,谢天睿已是满脸菜色,我倒是慢慢适应下来,靠着每天嚼银丹糙度日。
我也曾与他分享过自己带的那些药糙,但好像对他这么严重的疰船症状没什么缓解作用,而且他们燕地人似乎也受不了那股味儿。
有一回我刚嚼完银丹糙,嘴里的辛辣味还没褪去,齐方朔就过来亲我,结果亲好了老半天皱着眉没说话,默默去桌边倒了碗水漱口。
漱了几趟,他才勉qiáng开口:“你吃的什么?怎会这般……刺激?”
“银丹糙啊,刚喝水的时候可有觉得十分凉快?”我拿出一片叶子给他看。
他接过嗅了嗅,没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我笑得不能自抑。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不习惯辛辣的食物或者味道。
去火曦岛时,在船上足足带了个把月,但去东儒就没这么费时了,只用了十天便到了可以停靠的港口。
下船之前我们接受了东儒士兵的例行检查,他们做做样子在船上晃了几圈,看了我们从燕地带来的通商文书,齐英给了他们一袋银子,对方便在文书上盖了印,允许我们下船了。
“这东儒,从上到下都是糊涂蛋!”程小雨啐了口,语气不屑。
“他们不糊涂,咱们怎么能顺利登陆,你还要谢谢他们的糊涂嘞。”周印笑道。
之后我们一行在港口附近马贩子手中买了几匹马,准备往前朝秘宝所在地进发。
“不如我家的马。”萧朗月有些嫌弃地跨上马。
程小雨跟着跨上:“行了,别抱怨了,又不是让你享福来的。”
萧朗月嘴动了动,像是想反驳什么,但最终双唇一抿,还是忍了。一夹马腹,策马朝前跑去。
我控着缰绳来到程小雨身旁,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小乖呢?”
就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小乖。
程小雨撇撇嘴道:“它今年刚孵出一窝小鹰,这会儿雏鸟还未能离开父母,它要在家照看,所以不能随我一起来。”
我内心一下感慨不已,真所谓岁月不饶人啊,连小乖都有孩子了。
第四十五章
我们一行进了山,往之前测算出来的地点而去。因为走的是深山老林,罕有人至,所以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就这么走了两天,等到了地方一看,竟是座看不出年岁的孤坟。墓碑上的字迹已被侵蚀地面目全非,坟包上更是爬满了各种枯藤植物。
周印蹲在墓碑前研究起机关,其他人则在附近警戒放哨,观察地形。
我问齐方朔:“若找到玉玺,侯爷接下来要如何?”
要绊倒宋甫和段棋,光靠一枚玉玺肯定是不行的。
齐方朔目眺远方,并不看我:“朝觐时带给段涅,他知道该怎么用。”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但我有时候仍会不由自主感到心间苦闷,为了我与齐方朔一直存在的差距。
我现在越来越想成为能与他比肩的存在,段涅那样的,或者越惊鸿那样的,而不是只会躲在他的羽翼下寻求庇护。
等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迟缓的机关移动声,我转身去看,只见坟包从当中分成了两半,中间显出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阶梯,通往漆黑的地底。
上面留了些人,其余的拿着火把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往下走,仍是周印领头。
走到最底下,阶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可以容纳所有人,而一扇高耸的石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周印又开始研究石门,在门上捣鼓了好一阵。
简直就像回到了六年前,我恍惚地想着。
门开的一瞬间,我仿佛闻到了什么香味,十分甜腻,但又转瞬即逝。
“你闻到什么味儿了吗?”我问身边的齐方朔。
他仔细嗅了嗅,半晌回我:“没有。”
那可能是方才闻错了吧。
我很快把此事抛诸脑后,随着众人一同进到石门内。可能建的比较仓促,这个宝库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机关,我们轻松就找到了传国玉玺与大量金银。
顺利将东西运回了顺饶,朝觐述职时,齐方朔带着我和白涟去了藤岭,我这时才终于得以见到久仰大名的六殿下段涅本人。
他长得十分好看,苍白的那种好看,花瓣凋零的那种好看。好看的让人背脊发凉,特别是他笑的时候,明明还是好看的,却无端叫我毛骨悚然。
他一直对我笑,还夸赞白涟长得可爱。我心中觉得危险,想远离他,刚要抱走白涟,一把剑刺穿我的身体,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下。
我顺着剑刃看过去,看到修长有力的手指,再到雪白的衣袖。
我眨眨眼:“……齐方朔?”
他的脸上没了往日的温qíng,余下的只剩冷酷。
段涅挨到他身边,握住他另一只手,一脸挑衅地看着我:“你觉得你拥有了他?别闹了,他怎么可能爱上你。你以为你是谁?一切都是骗你的,只是为了你的儿子,只是为了能只好我身体的佛子。”他宛如一条剧毒又美丽的蛇,嘲笑般朝我吐着殷红的蛇信。
儿子?
白涟?!!
我慌张地看向白涟所在,那里只剩下一滩鲜红的血迹,一块莹润的白玉落在其中,红白分明,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发出凄厉的嘶吼,握住剑刃一把从体内退了出去。
“你到底……”我捂着伤口不断后退,心中痛到极致,眼泪不停流下,“齐方朔,你说句话啊!”
齐方朔冷冷看着我,忽地弯起一边唇角,勾着身侧段涅的腰倾身吻了下去。
我内息翻涌,瞬间呕出一口血来。
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抽出腰间素蜕,我冲着他二人就挥剑刺了过去,段涅退到了一旁,只留齐方朔与我对打。
他招招狠辣,毫不留qíng,我被他bī的不断后撤。
“你当真……都是骗我的吗?”我不甘心,又问他。
他闻言朝我微微一笑,如chūn风拂面,叫人看呆了去。
“白三谨,你真是个傻子。”可与他表qíng不同的,是他出手的速度。
迅雷之间,他重重一掌拍在我的伤处,我痛呼一声,倒飞出去,láng狈地摔在了地上。
好痛……
忽然眼前一花,周围的景物有一刹那扭曲。
我疑惑地甩了甩脑袋,眼前又恢复原样,齐方朔居高临下睨着我,走到我身旁,蹲了下来,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恨不得你死……”
我逐渐不能呼吸,眼前越来越黑,而就在此时,我整个人忽然“醒”了过来,就像从梦里回到了现实。
我们根本没有离开宝库,甚至才刚刚打开石门,这些都是幻觉,让我们自相残杀的幻觉!
我瞥到程小雨他们也都陷入了幻觉中,彼此斗得不可开jiāo,有几个侍卫甚至已经倒在了地上。
呼吸越来越困难,齐方朔满脸狰狞,不知将我认成了谁,简直yù杀之而后快。
我一只手无力的掰着脖子上的桎梏,另一只手去够掉落在不远处的素蜕。
耳朵嗡鸣,眼前开始模糊一片,终于,我够到了剑柄,使出仅有的力气将剑柄砸向齐方朔额角。他一下被我砸翻在地,我捂着喉咙,支着剑摇摇晃晃翻身跪在地上,警惕地盯着对方。
他像是被我那一下砸懵了,扶着额头停滞了许久,有血线从指fèng间溢出。
我剧烈咳嗽着,每咳嗽一下都觉得喉咙痛的像是碎了。
这迷香好厉害,竟能无声无息让我们自相残杀,恐怕每个人此时都在幻境中经历着一场殊死搏斗。
可为何我会脱出幻境?我与大家有什么不同之处?一定有什么东西导致我能迅速恢复正常,不被迷香所迷。
这时,地上一个暗红色的小袋子吸引了我的视线,那里面塞着许多银丹糙,进来之前我还嚼过一片,难道是因为这个?
眼看齐方朔赤红着双眼看了过来,像是一头愤怒的野shòu。
我赶紧爬过去抓住袋子,将里面的银丹糙倒出来。齐方朔这时重又扑了上来,将我一下子按倒在地上。
我七手八脚将叶子往他嘴里塞,他不停闪躲,最后躲不过一口咬在了我的手指上。
我痛得一哆嗦,差点以为自己手指被他咬下来了。
但好在银丹糙还是起了作用,过了一会儿齐方朔双眼逐渐恢复清明,整个人迷茫地看着我,嘴里甚至还叼着我的手指。
“松……松嘴!”我见他醒了,忙哑着嗓子嚷道。
他可能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脸色一变,将我手指松开,随后盯着我那两根血ròu模糊的手指yù言又止,满脸不知所措。
我推了他一把:“快去……救人!”
他这才反应过来,拿着剩余的银丹糙与我一起在众人间游走施救起来。
还好他们只专注于攻击自己的假想敌,没有在意我们的存在,所以往众人嘴里塞叶子的活儿并不难办。没多会儿,全部中招的十几人从幻觉中慢慢清醒过来。
还好发现及时,大家都只是受轻伤。齐方朔额角被我砸破了个小口,程小雨、萧朗月挨了几拳,谢天睿被划破了手臂,周印则被齐英拍了一掌,那几个倒下的也不过是暂时晕了过去。这么一看,最惨的反而是我。
谢天睿一身红衣灰扑扑的,脸上还有几处擦伤,他呲着牙道:“本以为这宝库没什么机关,原来是故意要我们放松警惕,好将我等一网打尽啊!”
周印的发冠都歪了,心有余悸道:“惭愧惭愧,我没看出这处机关,真是妄为墨鸢小斋弟子。”
我本来想说几句,但发现喉咙太痛,就闭上嘴让别人说了。
程小雨安慰他:“周大哥不要这么说,大家没事就好。”
好在接下来没再遇到机关陷阱,石门后就是宝库所在,几箱几箱的金银,码的像小山一般,而其中有只jīng致的红木小匣,最是引人注意。
齐方朔在众人的目光下走过去将它取了下来,然后轻轻打开盖子。
一枚白中透着丝丝翠绿的玉玺呈现在众人眼前,玺柄雕着腾飞的巨龙,方印一侧刻有“受命于天”四个字。
“传国玉玺!”萧朗月两眼放光。
谢天睿也是喜不自胜:“太好了,真的找到了!”
找到它,就算没有满室金银也值了。
齐方朔将玉玺贴身收了起来,而那些装满财宝的箱子则叫齐英他们抬了出去。
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银财宝,看样子前朝后裔曾经的确想要东山再起,只可惜因种种原因沉寂下来,这处宝库终究还是叫我们给找到了。
虽然当中出了些波折,但一切也算顺利。
“不要全部搬空,留一些下来。”齐方朔对齐英道。
齐英一贯对齐方朔的命令言听计从,不会问原因,我却忍不住好奇。偏偏喉咙受了伤发不出声音,只好拿眼神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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