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朔这一生,目前还未尝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恨起自己来了。如果刚刚带上了姚岚,这孩子生还的可能xing会大得多吧?如果他死了……
景朔摇了摇头,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下了长长的布条,又用一手轻轻抬起季鹏程的脖子。他的后背被人用长刀砍伤,血流不止。景朔只能依据自己有限的医学知识,做了最简单的绷带止血。
包扎完毕,景朔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季鹏程的身上,又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姚岚,我这辈子可能就求你这一次,你给我快点过来啊。”
他走了许久,终于寻得了一处小山dòng。正值湿冷的秋季,景朔穿着单衣,也感到有些寒意。他用脚将杂糙踢到了一块,用脚把嘴上一层的糙给踩平了,竟硬生生地做出了一块软软的糙垫。然后,他将季鹏程轻轻放到了上面。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景朔叹了口气,随便找来了些杂糙树枝,堆在一起,又用石子划出了火。
在敌人的地盘上生火,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但是不提供足够的温暖的话,不知道这孩子还能坚持多久。
感受到火光,季鹏程缓缓张开了双眼,但是由于失血过多,他的神智还不是很清楚。见他嗫嚅着想开口,景朔悠悠道:“别说话,你伤口的血还没有完全止住。”
他站起来,走到季鹏程面前,用手指阖上他眼皮:“我不会让你死的。再睡一会儿吧,等到,等到这场雨过去,你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景朔自己也没个准头。姚岚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能不能发现这里,全都是未知数。
天色渐晚,直到一轮银月映于半空,姚岚还是没有出现。季鹏程的肚子发出了空腹的咕噜声,但景朔实在是无法抽身为他去找吃的。
极度缺水的qíng况下,季鹏程的脸色更显惨白。可能后背的伤口也有些感染,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景朔看着,却没什么办法减轻他的痛苦。
姚岚啊姚岚,你到底跑哪去了?
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官场上,景朔遇到过无数次生死攸关的危机,但把所有胜算托付到另外一个人身上的,这还是第一次。
感觉季鹏程被qiáng制阖上的眼皮在不断跳动着,想是无法入睡,景朔又是一声长叹,而后自顾自地哼起了一段小调。
“这是我记忆中,娘每晚哄我入睡的曲调,”景朔深深地看了季鹏程一眼,“也是我唯一记得的,关于娘的记忆。”
季鹏程的眼睛瞪大了,然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眼角竟滑下两行清泪来。
他朝地上看了一眼,拾起一片看起来不错的竹叶,放到唇边:“没有笛子,音色估计会有所变化。你就听着睡一会儿吧,在睡一会儿,能治好你的人就来了。”
算不上悠扬的乐曲声响起,季鹏程总算安定下来,专心进入梦乡了。直到他睡熟了,景朔才放下竹叶,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火里。
“这才刚开始,就弄出了这么麻烦的事。”景朔站起身来,把无痕剑放到身前,“此行果然凶险。”
凌乱的脚步声bī至dòng口,景朔上前两步,提手便划下一个人头。来者是以一络腮胡子为首的五人山贼团体。gān掉了一人,还剩四个。景朔还不至于把四个人放在眼里。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狭长的瑞凤危险地眯起,剑锋直直地指向为首的人的眉心。
“天下第一瑾渊王到此,我们怎么能不迎接一下?”那人不羁地笑笑,“上头人有令,本月之内路过安梁群山者,格杀勿论。”
看来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身上的公文了。景朔在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你们再踏入一步。”
“这个嘛,其实我们的人已经进去了。”
什么!景朔猛地回头,却见一个黑衣刺客此刻不知何时从他身旁钻了出去,跑到了熟睡的季鹏程身边,拿出匕首就要刺下去。
“不!”景朔全然没有看到身前的人举起长刀就要砍向自己,慌乱之中踉跄地奔向季鹏程。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从dòng口飞入,不偏不倚,正中黑衣刺客的胸口。景朔连忙回身,抬手砍断袭向自己的拿着长刀的手。
“原来你不是没注意到。”络腮胡子捂着断臂的手,无奈地笑着。
“他不是没注意到,只是下意识地把别人的xing命放到了首位。”
银色的羽箭反she着银色的月光,一袭白衣出现在山dòng口。他的姿态绝对算不上优雅,黑色的长发凌乱不堪,但身上却滴血未沾,两手保持着拉弓的姿势,步步bī近山贼。
没想到他也有如此夺人的时候。景朔心想。
“把武器放下。”姚岚微微抬高手中的弓,以示威胁。
“这倒不必。”络腮胡子拿出长刀,姚岚和景朔均是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谁知,那络腮胡子拿起刀就立即砍向了两位同伴,然后,在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qíng况下,砍下了自己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提示:您的【外挂】弓箭已经上线
☆、第10章 恨生
姚岚很快回过神来,扔下箭就跑向季鹏程。景朔忙跟上去。
“王爷,”姚岚一边取下季鹏程身上的布料,一边道,“你想办法取些水来,用器皿盛好,然后,”他也从里衣上撕下了长长的布料,“把这到水中一同煮沸后取出,再烤gān,弄凉。”
这可真是个不简单的任务。我去哪里找器皿?然而景朔还是一咬牙,走了出去。
姚岚把季鹏程整个人翻了过来,伤口朝上。伤口是有些许的感染,但由于景朔处理得及时,季鹏程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
“你得给我忍着点。”姚岚从袖中变戏法般地取出了瓶瓶罐罐,也不用认真地辨认一番,便能知晓哪瓶中装了什么,打开盖子就往伤口上撒。
季鹏程被生生疼醒,但也没有挣扎或是嘶吼,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拳。
“真是个男子汉。”姚岚笑道,又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撒了些绿色的药粉。
季鹏程闻言,稍稍放松了些。对他来说,姚岚的声音十分好听。清慡而温柔,软软的让人感到安心。他正想放下心来,姚岚却换了一种药,比方才的药粉更猛烈,季鹏程只觉得背后火辣辣地疼,都快失去意识了。
他噙着泪花看向姚岚周围的瓶瓶罐罐:“这些,全都要用?”
“刚夸完你,不是?”见他张口,姚岚粗bào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又打开了一个小瓶,倒了一点在他嘴里,“咽下去。”
季鹏程吞下药,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下一番猛药来袭,却听到了姚岚把瓶瓶罐罐收回袖中的声音。
“就,这样?”小孩子活力就是恢复得快,“那你为什么要拿那么多出来?”
姚岚猥琐地咧开了嘴角:“吓你呗。”
处理完毕,他也松了一口气,坐到了景朔身旁。
“很严重吗?”虽然看到季鹏程已经恢复了些许活力,景朔仍是很不放心。若是他就这么死了,自己……
“已经没问题了。多亏王爷处理得及时。等这布料准备好,包扎完毕就没关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景朔总觉得姚岚这是在鼓励自己。
“好了,虽然王爷您骁勇善战,体魄超人,”姚岚掏出小药瓶,倒了两粒药丸在景朔手上,“还是吃下这些吧。”
景朔依言吞下了药丸,姚岚却开始爆笑:“哈哈哈,王爷你也真够天真,就不怕我往里面下毒吗?”
“。……”该说,狗改不了吃屎吗?
“你会用箭?”景朔问道,“而且,你刚才去哪了?”
“啊,”姚岚拿起地上的弓,“弓箭,是我最拿得上手的武器。至于我刚去哪了……王爷,两军对垒,最先需要处理掉的是?”
“对方的弓箭手。”景朔立刻回答。答完了,他才回神,“你去杀对方的弓箭手了?有多少人?”
“哼。”姚岚勾起一边嘴角,眸中似有火光闪动,“那可真是……区区山贼,竟有一个过十人弓箭手小队,可怕。”
景朔忽然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了这么多人,姚岚此人,真真是深不可测。
“这弓呢?”
“自然是从山贼手中抢来的啊。”姚岚把弓和箭背到身后,又取下来,掂量了会儿,“虽说人是拙了些,弓箭倒是挺好用的。”
景朔站起身来,走到季鹏程身边,蹲下身来。
“公子,多谢你相救。”季鹏程仍旧直不起身,只能真挚地看向景朔。
景朔却不怎么领qíng:“你若真想感谢我,就把真相告诉我们,如何?”
“真相?”季鹏程眨了眨眼。
姚岚也跟着站起身来,取下了景朔用树枝挂在火上的布条,不停地上下翻动散热:“数月前,瑾渊王景朔大破异族凯旋而归。奈西边的朝和也随之灭国。没记错的话,朝和的王族,就是姓季的吧。”
“季氏几乎被我屠尽,但是最小的儿子却尸骨无存,”景朔把无痕放到季鹏程面前,“你就是那时逃出来的吧?想给你父母报仇吗?”
“如果你现在站得起来握得动剑,我就站在这里等你杀。”
“喂……”姚岚上前一步,想阻止他。
“不必了。”季鹏程只瞥了无痕一眼,毫无挣扎,“没有意义。”
“毫无意义?”景朔重复了一遍,似在确认他的想法。
“毫无意义。”季鹏程道,“你们虽然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但因为皇命,必须得保证对方活着吧?有姚岚在,我不可能杀得了你。我若起身,身上的伤口裂开,姚岚不会再救我一次,我必死无疑。”
“而且,我就算杀了你,又能如何?我的父母兄弟姐妹能回来吗?倒是你们,”季鹏程看向景朔的目光灼灼,“知道了我的身份,要杀我吗?”
“你这样,还真不像一个九岁孩子呢。”姚岚拿着布料到季鹏程面前,把他扶起来,给他包扎伤口,“那么,你们与山贼是什么关系?”
“大伯,与你们朝廷的一位贵人合作,具体qíng况我也不清楚。”季鹏程道,“但这山贼每次抢完了货物,都是一部分送至我们家,一部分运到安梁城内。”
52书库推荐浏览: 云之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