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最好了。”景朔可算彻底放下了心,却有些失望地答道。
这伙,越来越爱撒娇了,真是宠坏了。
姚岚瞥了他一眼,还是说出了他想听的那一句话:“信任先于事实。”
这一句话果然说到了景朔心头上,景朔脚步一顿,尔后嘴角一勾,跟紧了姚岚。
一个人能反反复复地爱上另一个人多少次呢?
为什么你明明想要远离我,却总能让我愈发心悦于你?
景朔突然觉得,除了姚岚,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无所谓了。
姚岚带着景朔从窗户进了一间房间里。
“这是哪里?”景朔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
姚岚无奈地摊开手。他也不知道。只是附近只有这一扇窗户开着,他便进来了。
两个人蹲在窗边,窗外是官府追兵疾驰而过的声音。
待到声音完全消停,姚岚才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若非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的话,就是这屋内除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就没有其他家具了,只在墙角摆了一个黑色的大木箱。大木箱虽然不宽,却有一人长。
“这是所谓的狗屎运吗。”姚岚道,“等风头过去,我们得回客栈一趟,换件衣服再去银真酒楼。”
“昨天晚上,”景朔也不看姚岚,自言自语般道,“我出了银真酒楼之后,没追多远,好像遭遇了什么,之后的事qíng都不记得了。一醒来就在你们发现我的地方了。奇怪,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一只手贴到了他的后脑勺上,轻柔地按压着。景朔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姚岚。
“有重物撞击的痕迹。”姚岚道,“怎么可能有人接近你,而你没有察觉呢?”
“难说,我当时没注意身后的qíng况。”景朔挪开姚岚的手,“别碰了。”
“疼?”姚岚站起身来,从包中拿出了药,“我给你上上药吧。”
束发的头冠被摘了下来,乌黑的头发流泻而下。姚岚的心里一悸,然后摇了摇头,沾了膏药的修长手指探入了发丝之间。
景朔盘着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姚岚上完药,看到他这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的鼻子上刮了刮:“小王爷,我的指法,可还满意否?”
景朔点了点头,姚岚一笑,把手指移到了他的脖子上。这一移,触碰到了什么,姚岚一把捏住景朔的脖子,拇指在某个地方不断逡巡。
要害被人抓住,景朔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逃脱他的束缚。
姚岚喝道:“别动!”
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把景朔弄得莫名其妙,只得正襟危坐,不敢动弹。
“不是你。”姚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撩起景朔的一边头发,让自己看得更清楚,“竟然有人对你做这种事,我一时――”
一时什么,他说不下去了。也亏得他脸皮够厚,话锋一转,自然而然地道:“我一时明白过来你为什么会晕那么久了。”
姚岚把景朔的头发放下,又沾了点膏药,放到了先前手指逡巡的地方。景朔感受到了刺痛,眉毛揪到了一起:“怎么?”
姚岚一边在他的脖子上缠上纱布,一边道:“你的脖子上有一个很小的伤口,只比银针的针孔大了一些,要不是摸出了点点血迹,我还发现不了。有人用这种方法给你下了迷药。”
“而这恰巧也是凶手杀死那六个人的手法。”姚岚收拾好了,便坐回原先的位置上,“那六个人应该全部是死于外伤。”
姚岚伸手在自己的太阳xué点了点:“有人用一件比银针略粗了一些的武器,刺进了死者的这个地方,然后处理掉了血迹。”
“聪明,完美。”姚岚道,“发现这个伤口可是花费了我好大的功夫。”
“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景朔把头发重新束好,“这可是能为我们方向的微光啊。”
姚岚不乐意了:“什么叫‘微光’?这明明是qiáng得刺眼的光!而且什么叫‘我们’?最后能抓到真凶的一定是我好吧?”
“好好,你最厉害。”景朔柔和地一笑。
像这样,只有两个人,真的是许久未有过了。
☆、第36章 夜探
月黑风高。
正巧用来做一些偷jī摸狗之事。
两个身影从屋檐上飞过。其中一人穿着白衫,在夜色下极为明显。
“真没办法,”姚岚感觉到了偶尔投来的诧异的目光,无所畏惧地笑笑,“姚家的白衫实在是太显眼了啊。”
景朔跟在他后面,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换个颜色的衣服?”
“没办法,习惯了。”姚岚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袖,“说起来,这也是姚家戒律之一呢。”
“姚家戒律?”景朔还是第一次听说。
“姚家讲求养生之道,注重言表礼仪,所以有清心养xing、规范言行的一百条家规。”姚岚脚步不停,“得益于对这些家规的恪守,姚家人大多看起来风度翩翩,恍若谪仙。不过我和黛月除外啦。黛月是因为没得到严格的教育,而我,则是一出生就是这副模样,改不了啦。”
“不,”景朔凝视着他翩飞的白色衣角,“你若是不开口,也还是像个姚家人的。”
永远也不会忘记,初次见面时,那惊鸿的一瞥。
“你这是贬我呢,还是夸我呢?”姚岚哈哈一笑,“算来,姚家的这百条家训,我已破了许多条了。”
不等景朔回答,他兀自道:“不得喝酒,不得吃未经疗理的ròu,不得换下白衣,不得在外打架调笑,等等,好多。不过呢,最重要的一条――”
姚岚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道:“姚家人,不得夺人xing命。”
“破了戒……”景朔斟酌许久,才开口道,“会怎么样?”
“除了良心不安之外,就该是伤身了吧。”姚岚俯下身,观察下面的qíng况,“不过没关系,姚家人早在那日死绝了。现在的我,就只是姚岚而已。”
“――我们到了。”
北千翎办事,姚岚放心,现场肯定还保持着原样。只不过,怎样引开这些在下面巡查的官兵呢?
姚岚咬了咬手指。
“我去引开他们。”景朔道。
“不行。”姚岚果断拒绝,“你的头和脖子上有伤,不能快速移动过长时间。我去吧。你下去之后,注意看一下他们脖子上的剑伤就行,其他的我都大致看过了。在这方面,你本来也比我在行。”
“不行!”景朔也不同意。
“嘿,王爷。”姚岚好笑地看着他,“当初在安梁时,你怎么说的?‘与其让你拖我后腿,不如让你作为我的支援’?这才一年多,你怎么就变了?”
“你知道为什么的。”景朔垂下眼帘,“我去吧,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回来找你。”
“别闹。”姚岚扣住他的手,“他们就算抓住我,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何况我也不会被抓住。怎么相处的时间变长了,你反倒更不相信我了?”
关心则乱。景朔叹了口气,道:“你去吧。”
“好,那我……”
“上面的,你们在做什么!”不知是谁先抬起了头,大喝了一声,紧接着,所有的官兵都对他们举起了长矛。
景朔和姚岚处在高处,自然不会被这些长矛威胁道。姚岚松开手,准备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谁知,看起来很坚实的屋檐竟在一瞬间崩塌。姚岚发出一声傻乎乎的“唉?”,便被带着掉进了酒楼里。
“不是吧,这么好运?”无法止住身体的坠落,眼看着就要撞到顶层的地面上,姚岚认命地闭起了眼睛,嘴上还忍不住自嘲两句。
景朔抓住姚岚的手臂,把他抱入怀里,一手护住他的头,另一手拔出了无痕。无痕在月光下闪烁了几下。
景朔一刻不停地对着地板挥剑,无形的剑气在地板上划出了一道道的痕迹。随着他挥动的次数不断增多,细小的痕迹渐渐变为了裂fèng。在即将砸到地上的一刻,景朔把剑用力朝地上一刺,地板瞬间崩塌。
接下来,景朔故技重施,两人这么一路朝下坠了四层,然后落到了一个软垫上。
“该不会……”姚岚朝身下一抓,发现他们落到了一chuáng厚实的棉被上。抬起手时,手心里多了一张纸片。
“王爷,你先从我身上起来。”姚岚轻轻推了推景朔。
景朔眷恋地在他耳边蹭了蹭,才起身。他收好无痕,转动着有些酸累的手臂,问道:“纸上写了什么?”
姚岚从棉被上起来,把纸条打开给景朔看。
北千翎手迹:“不用感谢我。”
鬼才感谢你!姚岚心道,你要有那嘴皮子忽悠官府允许你在命案现场摆棉被,还不如在我们来的时候把官兵忽悠走。
话虽如此,姚岚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揣在了怀里。
大门被忽然推开。
王璞一愤怒地指挥道:“贼人中了厉王爷的陷阱,肯定还在这里。给我搜!”
遍地都是尸体,官兵也不大想进来,但王璞一的命令又不能不听,只能随便地在大厅里走走,装模作样地找人。
景朔和姚岚躲在掌柜所站的狭小过道间。姚岚一手撑在在景朔头边,以半qiáng迫的姿势压着他。
景朔静静地盯着姚岚,一双瑞凤眼在昏暗的月光之下更显妖冶。姚岚的耳朵红得发烫,但脸色依旧一本正经,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白天才说自己走了狗屎运,晚上却是倒霉到了家。姚岚沉痛地闭上眼。
“别找了别找了,一群饭桶!”王璞一也意识到了这些人的不用心,嚷嚷道:“回来守住门口吧。”
最大的饭桶是您吧,姚岚腹诽。守住门口有什么用?不知道我们会轻功吗?不过对于这些官兵来说,能出去就好了。
听得大门被最后一个离开的官兵关上,姚岚才勉力站了起来。他活动着手腕轻声道:“啧,手都麻了。”
景朔笑道:“谁让你方才不直接趴在我身上?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不,不用。”姚岚警惕地把手背到身后,“劳您费心了,不用麻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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