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安梁府对此，可有什么动作？”
伙计道：“未曾。虽然好像有派卫兵去保护过往的商人，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那大户人家方面，没有证据，总不好直接上门不是？”
“这样啊……”
“喂！你在那边和客人说什么呢！”掌柜的在前边吼道，“小心我扣你月俸！”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伙计急急忙忙地捡好了桌上的碎银，手足无措地向姚岚告辞，“这趟浑水，客官您还是不要参一脚的好。”
“如何？你怎么想？”姚岚摆弄着茶杯，对着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景朔道，“是随意走访一番、了解qíng况了便离开呢，还是顺手帮他们把这事解决了？”
“我……”景朔盯着印有“安梁”两个大字的茶杯，微微失神。“我和你想的一样。不过时间不多，我们需要抓紧了。”
“所言极是。”姚岚颔首，“咱们这厢就去方才那伙计所说的百花街吧。”
言罢，他站起身来，套近乎般地朝景朔挪近了几寸，悄声说：“王爷，想必您早已来过安梁了吧，就带我游游百花街如何？”
景朔嗤笑一声：“本王足迹遍布天下，区区百花，我还不曾放在眼里。也罢，你若跟得上我，带你转转也无妨。”
百花街之所以名为百花街，是因为此街上有着许许多多备受好评的酒肆与花楼。山珍海味，乃至格jì舞jì，均是不需要过多的言说。
“晚膳时间快到了，不如就去那翰林酒楼用膳吧。”景朔领着姚岚把百花街逛了个差不多，颇有些疲惫地道。
姚岚晃着刚刚在摊上买的折扇，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雕花红木建筑：“不如，先去一青楼看看。”
“没想到，传言中清心寡yù的姚岚，竟还会对这些感兴趣？”
“非也非也。”姚岚合上折扇，“青楼，可是打探消息的大好地方啊。”
这话倒不假。可出入青楼的，不是富家子弟，就是游侠làng士，难道姚岚觉得，能从这些人身上得到什么信息？景朔启唇，正打算问些什么，头上却传来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带着女子熏香的纱巾从她手中飘落，正好落到了二人跟前。
两人齐齐抬头一看。一张美丽的脸从雕栏边探了出来，对着景朔微微一笑。只见生得一双凤眼，一双柳叶眉，一副多qíng的模样，在烟花女子中算是极其标致的了。
“这是安梁的习俗，表示那姑娘的邀约。”景朔略带不屑地捡起地上的纱巾，“要去吗？”
姚岚的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转瞬即逝，却让景朔不由得一寒。――那是如同发现猎物的野shòu的眼神。
“当然。”姚岚拿过景朔手中的纱巾，“此等美人，怎能错过？”
“妾身名为柳红云，感谢两位公子赏脸前来。”那女子坐在最高层的雅间里，想来是此楼的头牌。
“不，是感谢姑娘愿意赏脸。”姚岚将纱巾送了上去，讨好的笑容谄媚得像一只狐狸。景朔在心里鄙夷地“切”了一声。
“我名为赵瑜，与旁边这位陆少衡陆公子是游历到此的旅客。”
名字倒是起得快，看来是深谙此道。景朔不qíng不愿地做了个手势：“在下陆少衡。柳姑娘，幸会幸会。”
这柳红云显然是冲着景朔来的。姚岚浅浅地勾起嘴角，自觉地坐到一边。
长期以来，景朔在明，他在暗，但他倒一直没怎么观察过此人的好容貌。现在仔细打量一番，尽管其“美甚女子”的赞誉早已响彻静阳，但在姚岚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若是放在数年前，或许还真是如此。但到了二十余岁的今日，战场上的厮杀与血气已打磨出了青年身上凌厉的英气，映于那张过于秀气的脸之上，便是刻画出了属于男子的阳刚。刚柔并济，自是有一种异于常人的美。毫不夸张的说，这真是姚岚见过的最美的人了。
是不是该考虑给他易易容什么的？若是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你在gān什么？”见他心不在焉，景朔的双眸染上了些薄怒。
这样也挺好看，姚岚的笑容更添了几分猥琐：“视jian。”
薄怒变为了bào怒，若不是念及外人在此，景朔说不定立即就祭出无痕来了。
他喝了口茶，压了压火气，接着道：“红云姑娘，方才你说，那院中的少爷也曾来过您这？”
听到正事，姚岚也不调笑了，坐正了身子，侧耳倾听。
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正是如此。但是那人三十来岁，说是少爷，年纪又大了些，说是老爷，年纪又轻了些。所以妾身也不知道实际qíng况如何。”柳红云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攀上景朔的手背，“来了倒也不yù行那风雨之事，只是到这里听听妾身弹琴吟诗，好是风雅。”
景朔装作那手不在，又问：“你可知，那户人家姓什么？”
“这个啊？”柳红云抿了抿红唇，极具魅惑之意，“我记得，好像姓秒？”
秒吗，没想到竟还有这个姓……景朔站起身来：“那便谢过红云姑娘了。”
回头看了一眼姚岚，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也跟着站起身来。
谁知，柳红云全然没有送客之意，而是直接走到了景朔跟前：“这位……陆公子，红云给你解了这些问题，可要如何答谢红云啊？”
“啊，失礼，我竟忘了这事。”景朔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这样如何？”
柳红云摇摇头：“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景朔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姚岚拿着折扇，在肩膀上敲了两敲，看戏一般地向后又退了两步，就等着走出门外了。
柳红云将纤纤玉手搭上景朔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就陪红云共度良宵，可好？”
☆、第7章 尽欢
“哦？”景朔眉毛一挑。
景朔此人，天生骨子里就有一种不羁。虽不惯于流连烟柳，但这瑞凤一挑，却无端生出了几许风流气。姚岚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你是不是非得添些乱不可？”景朔侧眸瞪了他一眼。
“没看错的话，”景朔缓缓道，“红云姑娘是这儿的头牌吧？头牌卖艺不卖身，本……陆某可消受不起这福气。”
没等他拉开红云的手，姚岚就立即凑了上来，就差直接扑到人家姑娘身上了。“你消受不起，我可消受得起啊。柳姑娘，可愿与我……”
景朔与柳红云俱是有些恶心的表qíng。柳红云向后退一步撤开了手，景朔则是提着姚岚的后襟就把人往外拽。
“那么，我们这便告辞了。”
两人出了这红云青楼，景朔便松开了手，让姚岚自己整理整理。他的脸上yīn云密布，眼看就要大发雷霆，姚岚却一本正经的打开了折扇，悠然道：“王爷，我们寻一处酒楼坐下来理一理方才得到的qíng报吧。”
景朔很吃惊：“你刚才那出……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想要在青楼里过一晚？”
姚岚也很吃惊：“我是装的，王爷竟然看不出吗？”
景朔哑口无言，姚岚却觉得好笑：“之前我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对那柳姑娘的兴趣，却在最后大献殷勤，您不觉得很突兀吗？”
那还不是你时常变幻、捉摸不定的缘故！景朔叹了口气，算是认输。
“太好了呢，我还担心自己露了马脚，没想到竟连聪明绝顶的王爷也给骗过了。”姚岚一边晃着折扇，一边向那翰林酒楼走去，“唉，王爷您啊，我这般洁身自好之人怎么可能夜不归宿呢？”
景朔的额角在突突地响，他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又为何来这一出？”
“啊，这个啊，我们稍后一起说吧。”姚岚煞有其事地打开折扇，上书“慎行”。
两人找了一处临街的位置坐下，景朔叫来了店小二。
“你要点些什么？”景朔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姚岚第一次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这……还是jiāo给王……您吧，我不常在外用膳，更是没来过安梁，您就推荐些菜式如何？”
景朔早已料到点菜大任会落到自己身上，张嘴便来：“小二，你给我上一壶新丰酒，一盘水晶肴ròu，一碗龙井竹荪，一盘杏仁豆腐，一盘糖醋荷藕。最后再来一份莲花卷。”
酒很快就送了上来，菜却要等一些时候。姚岚浅酌一口，道：“‘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吗，王爷，何事须得您愁烦至此？”
“无事。”景朔也喝了一口，果然好酒，“行了，和我说说吧。”
一谈到正事，姚岚总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放下折扇，肃容道：“先前我说过，青楼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但我并不是随意选了一家，之所以选它，是因为只有我们去的那青楼里，飘出了山野的味道。”
“山野的味道？”景朔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我怎么什么也没有闻到？”
“普通人自然是闻不到的。”姚岚说着这话，却没有丝毫的自炫之意，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我通习糙药，鼻子灵敏，因此山野的味道于我是格外熟悉，所以我才能感觉得到。一家青楼里，竟有山野的气息，便只剩下了两种可能。”
“其一，有大量长期行于山野之人到过这家青楼，而且待了很长时间；”景朔接嘴道，“其二，有大量山野里的东西存在于青楼里。”
“正是如此。”姚岚放下酒杯，“至于去那柳姑娘那里，则是纯属意外。打探消息，随便找一青楼女子便可，用不着头牌。但是，在到她房间的过程中，我却发现了一件事。”
“这柳姑娘屋中，糙木的味道更浓。所以我才假意扑上去，确认她身上也有那不输于烟柳之地的气息。”
“你真是……”景朔极快地勾了勾嘴角，“好你个姚岚。你和我说这些，就不怕露底了吗？”
姚岚奇道：“王爷您这是什么话？我们现在可是盟友，相依为命，共享qíng报，知根知底乃是理所当然的。”
不一会儿，点的菜便送来了。最先上来的是水晶肴ròu。顾名思义，这ròu之所以“水晶”，是因为这菜，ròu红皮白，上层脂肪看起来近如水晶般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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