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玉引怀里的孩子打了个哈欠,吧唧吧唧嘴,眼睛一闭,甩了亲爹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反应。
接下来,正院上下几个小主子和下人都提心吊胆地瞧着,天天看王爷王妃在小公子耳边絮叨,但他们絮叨了近半个月之后……小公子还真好起来了。
大夫是这么说的:“小公子现下身子依旧是比同样大的孩子弱,但若照顾得小心,活下来应是没问题了。若能安稳地过了百日,就更稳妥些。”
那天孟君淮眼看着玉引脸上的笑容抹都抹不下去,时不常地就自己笑一声。待得午膳端上来,她看看膳桌,思量着说:“多谢菩萨保佑!我打算吃一个月的斋,算是还愿,殿下看怎么样?”
孟君淮赶忙制止她:“这不行啊!你坐月子呢,吃什么斋,你活不活了?”
玉引:“……”
便见他啧啧嘴:“你好好坐月子,我吃斋,吃到他过满月。”而后又回过头豪慡吩咐,“去给王妃上盏jī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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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便是两个孩子的满月宴。
京里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但凡家里添了孩子,百日宴就都要设。至于满月宴则看心qíng,许多人家便是嫡出的孩子过,庶出的就省一顿。也有些呢,是儿子过,女儿不过。
在逸郡王府里,这是第二回设满月宴。上一回是为府里的大小姐和婧,这次是为两个新生的小公子。
东院里,尤氏一边衔笑招待着前来道贺的各府侧妃,一边想象着前头的qíng景,心里五味杂陈。
阿礼和阿祺都没有办过满月宴,就连百日的宴席,都是男眷在前宅设一席、后宅女眷在王妃那儿的才是主宴,她这当生母的在东院中,反倒是次要的。
这回王妃生了孩子,却理所当然地占尽风光。
她早就听说了,王妃在正院忙着,王爷每过一刻就要差人去问问她怎么样,生怕她刚出了月子被这满月宴累着。就好像王妃是个玉娃娃,让王爷捧在手里都怕摔坏了。
“山栀。”尤氏寻了个空闲,叹了口气,“你挑个机灵的宦官,去前头盯着吧。如若阿礼阿祺瞧着不开心了,就早点领回来。”
今天该是两个嫡子风风光光的时候,可在她心里,她也不愿自己的两个孩子给他们作陪衬。若真论输赢,是她这做母亲的输在了位份上,不是她的孩子比王妃的嫡子差。
王府前宅的宴席上,一众宾客热闹得好像要把房子拆了才算完。
宗室中每年都要添不少孩子不假,但双生子可太少了。尤其这回还两个都顺顺利利生下来了,虽则听说有一个至今身子都不太好吧,也仍足以让此事成为难得一见的喜事!
但无奈只是旁人瞎高兴,当父亲的正主儿滴酒不沾,连荤菜都不带碰的。
十二皇子喝得有些微醺之后便过来qiáng劝:“六哥、六哥您这可不合适啊!把兄弟们都叫来了,你一口都不喝?你要真不喝,我可灌我侄子去了!”
他说罢就扭过头问身边的宦官:“阿礼呢?他爹不喝让他过来!满月宴哪儿有这么过的……这是你儿子不是?”
旁边的宦官赶紧赔着笑劝:“爷、爷您喝高了,六殿下这是为小公子吃斋呢。”又赶紧扭过头向孟君淮赔不是说,“殿下您别见怪,我们爷他喝高了。”
孟君淮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十二皇子刚要再说什么,手里的酒壶被人一把夺去。
阿礼气哼哼地望着他:“我陪十二叔喝!”
“呀,小子你可以。”十二皇子刚抬手摸他的头,孟君淮yīn着脸挥开他的手,又从阿礼手里抢下酒壶:“阿礼别闹!你还小,不能喝酒!”
阿礼鼓鼓嘴,心里特别不痛快。
从宴席一开始,他的两个表兄就在不停地跟他说“你看,王妃生的儿子过满月宴,你爹连口酒都不为他喝”“你爹根本就不想好好给他庆贺”“你爹还是对你好”云云,可他觉得不该是这样!
他希望父王对他和阿祺好,也对新出生的两个弟弟好,他这个当大哥哥的也会照顾好他们的,就像姐姐照顾他一样!
而且,他去看过弟弟们啊,弟弟们都很可爱,父王为什么不喜欢?
阿礼心里憋着口气儿,不敢伸手跟父王抢酒,闷了会儿质问他:“父王您为什么不为弟弟们庆满月?”
“……啊?”孟君淮一愣,心说这不是庆着满月吗?我不是在满月宴上吗?
阿礼叉着腰为两个弟弟打抱不平:“我听表哥说了!我过百日时,父王您都喝醉了,阿祺过百日的时候,您也喝了好多!为什么弟弟满月您就不喝了?!”
孟君淮滞了滞,眉心一蹙。
他看看候在远处的尤则昌和尤则明,又看看阿礼,把他抱起来放到膝头:“阿礼,父王问你,这怎么回事?你和阿祺百日的时候,你的两个表哥都还没进府,他们怎么知道父王喝没喝酒的?”
“咦……”阿礼歪着脑袋一想,觉得似乎是哎!他自己过百日时是什么样,他不记得了,但弟弟过百日的时候,两个表哥确实还没进府。
他就很不解地回答说:“不知道……”
孟君淮轻声一笑:“杨恩禄。”
杨恩禄躬身上前,孟君淮看看阿礼,把声音压低了几分:“刚才的话都听清了?去东院,原原本本地说给尤氏听!”
“是。”杨恩禄一欠身,领命走了。孟君淮执箸夹了一个焦溜丸子喂给阿礼:“来吃菜,你听父王说啊,父王不喝酒不是因为不喜欢你弟弟,是因为在为他们祈福,懂吗?”
“哦……”阿礼没太懂,不过听到父王说不是不喜欢弟弟,他就放心了。
☆、第66章 矛盾
忙完了一整日的满月宴,玉引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之前一个月闷得太厉害,心qíng压抑不说,整日不能沐浴不能出门的日子更弄得整个人都打蔫。今日得以洗得gāngān净净的见一见往来宾客,她觉得好像日子都彻底敞亮了起来,令人神清气慡。
傍晚临近时宾客们陆续告辞,只母亲和嫂嫂在她这里多坐了一会儿。母亲看着两个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嫂嫂则带着自家女儿夕瑶玩了好一会儿,待得她二人也离去时,满院上下脸上都挂着笑意。
玉引一直将他们送到王府门口,回正院时边走边跟珊瑚笑说:“你快走两步,先帮我沏盏茶。跟母亲说话一直没喝水,嗓子都冒烟儿了。”
珊瑚就笑她,道了句“奴婢给您换了三回茶,就放在您手边儿,谁拦着您不让您喝啦?”然后就疾步回了正院。
待得玉引跨进正院院门,乍见院子里跪了两个人——东院尤氏的两个侄子,尤则昌和尤则明。
“这怎么回事?”她招呼赵成瑞来问话,赵成瑞躬身说:“下奴也不知道,侧妃那边带着人过来,二话不说就跪这儿了。下奴正想等您回来问问您怎么办。”
玉引想想,她都有日子没跟东院打过jiāo道了,跟这俩孩子更是连熟都不算熟,他们今天更是没招惹过她。那便只能是宴上生了不痛快了?不算尤氏和她,而是这俩孩子在前头的宴上惹着孟君淮了?
她便吩咐赵成瑞:“去把这事跟殿下说说,问是不是他的意思?”
她其实觉得多半不算孟君淮的意思,若是他罚的,在前头就罚了,gān什么送到她正院来?
结果赵成瑞折回来时回的话是:“殿下说不是他的意思,但既然过来跪着了,就跪着吧。”
玉引:“……”
“就跪着吧”?
玉引不太忍心,这两个男孩论年纪也不算大,尤则昌好像九岁,尤则明前不久刚满六岁。这深秋时天已经转凉了,夜露又重,她正院的地上铺的还是青石板,这跪久了哪受得了?
可她想想,直接叫他们起来也不好。万一真是什么不教训不行的事呢?这么点孩子十恶不赦不至于,但比如是在宴席上对宾客无礼一类的错呢?
玉引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他们跪还是接着跪,她先叫人去取厚实些的蒲团给他们垫垫,然后她等着孟君淮过来,问问到底什么qíng况。如果真该罚,那就罚着;如果是他一时火气大的结果,那她就劝劝。
玉引jiāo待清楚后便径自回了屋,和婧正坐在罗汉chuáng上,从窗户往外看。见她进来,皱皱眉头:“父王生他们的气了吗?”
“嗯,是。”玉引点点头,和婧又说:“那他们要跪多久啊?现在外面好冷。”
玉引把她抱过来挪到榻上放着,一笑:“别担心,一会儿你父王来了,母妃就劝他。”
“啊……”和婧顿时一脸失望,“父王又要来啊?我想跟母妃睡!”
她真的都好久没跟母妃一起睡过了,本来说好了一人一天,可到了后来,父王就以母妃有孕为由不让她过来了。再后来,又用母妃坐月子的理由继续把她挡在外头——但是!和婧特别清楚!母妃坐月子的后半个月,父王几乎天天过来!
父王说话不算话!
和婧心里暗暗琢磨着一会儿等父王过来了,她一定要跟父王争辩一下这件事,不然她可亏大了!
而后过了不到一刻,孟君淮就到了,几人在屋里听到“咣”的一声摔门声,相互一望,赶紧迎出去。
杨恩禄低着头跟在他后头,瞧出来王爷是见着这俩姓尤的小子后又来了气,见王妃迎出来,就赶紧指指他们,意思是这事儿尽快了结比较好。
“殿下怎么了……”玉引迟疑着问了一句,夕瑶的声音则响亮许多:“姑父不生气!”
“哼。”孟君淮冷哼一声,低头看看夕瑶,一把将她抱起来就进了屋,边走边跟玉引说,“外面那俩的事你可别劝我!尤氏做主让他们过来请罪的不是?那就由着他们!”
“怎么了这是?”玉引一头雾水。
他把夕瑶往榻上一搁,指着外头又骂:“尤家这两个小子,能有你们谢家出来的姑娘一半懂事,我都不跟他们置这个气!”
他越想越火大,为了这个生死难料的孩子,他和玉引已经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月,目下为了孩子吃斋祈福,满座宾客都表示理解没人多说什么,反倒是自己府里冒出来这种挑拨离间的闲言碎语?!
“我要不是看阿礼喜欢他们,我现在就把人轰回去!府里不养这种人!”孟君淮一肚子火,榻上的和婧和夕瑶相互吐了吐舌头,一边的夕珍也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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