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凝脂想了想,“放您案头了呀,我还跟您说了一声。”
对啊!她也记得就放在案头了,而且凝脂还跟她说了一声!
她四处翻着,边翻边想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听到旁边噗地一声笑。
谢夕珍循声看过去,见尤则昌迅速挪开了眼。
“你……”她瞬间就懂了,拍案而起,“你还我!”
“你说什么?”尤则昌翻着眼瞧她,脚往桌子上一蹬,“你什么找不着了?我可没拿,你别平白栽赃!”
“你!”夕珍气坏了,伸手就拽他,“你还我!我写到夜里才写完呢,你还我你还我!”
这厢先生刚喊了声“别闹!”,尤则昌已伸手一推:“滚!”,一屋子的惊叫中,夕珍连打了几个趔趄还是没站稳,咣地撞到旁边的柜上。
“表姐!”和婧吓坏了,赶紧去扶夕珍,定睛一看却更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表姐!!!”
夕珍额角磕了个口子,流下的血一直淌到下巴,看着吓人极了。
“活该你!”尤则昌还不依不饶的,一切齿,“跟你说了别跟小爷叫板!”
“你欺负我表姐!”和婧急了,张牙舞爪地就往那边扑,但还没碰到尤则昌,被人在腰上一环,一把抱了起来。
下一瞬,满屋子都安静了。
一帮孩子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被赵成瑞抱住的和婧,都知道这是王妃身边的人。
“闹什么闹!”玉引也疾步进来,看见夕珍脸上的血一惊,“夕珍?!”
她赶紧过去摸了帕子出来给夕珍按住伤口:“你这怎么弄的?”
“尤则昌打的!”和婧在赵成瑞怀里哭开了,立刻告了尤则昌的撞,“他偷表姐的功课!还推表姐!把表姐弄伤了!”
玉引皱着眉头一横尤则昌,转过来又先行继续哄夕珍:“别怕啊,姑母在这儿,马上叫大夫来看你。”
“姑母……”夕珍也在哭,惊魂未定地攥着她的手,磕磕巴巴地跟她解释,“姑母别生气,我、我没想跟他打架!我不想惹事,他总欺负我!”
“好了好了。”玉引一搂她,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儿,“先跟姑母回正院。”扭头又跟范先生说,“今日便请范先生先回吧。小孩子不懂事,闹成这样,让先生见笑了。”
范先生暗自擦了把冷汗。
这一屋子孩子都归他教,方才那一出根本就没给他时间让他反应是不假,但王妃要把这孩子伤了的错怪到他身上,他也没处说理去。好在这位王妃明事理,不往他身上推,不然他今儿算是把命撂这儿了。
范先生就赶紧告退了。
玉引在外人离开后,正了正色:“赵成瑞,去传尤侧妃来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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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谢玉引都面色铁青,夕珍被她牵着手吓得都不敢吭声。
玉引则一扫见夕珍脸上的血就心里闷得慌。
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闹过头了打得蹭破点皮什么的,她都不想发火,可打成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而且,她听到了尤则昌喊的那句话。不管他动手是有意还是无意吧,夕珍都这样了,他不说赶紧帮着叫大夫赶紧道歉,还冲着夕珍喊“你活该”?!
这孩子是打心里就不善!
她到正院前,尤侧妃已匆匆赶来候着了。玉引进了堂屋睃了她一眼,蹲身哄夕珍:“大夫在屋里了,你好好让大夫看看,然后自己先歇会儿,一会儿姑母就来陪你。”
“姑母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夕珍锁着眉头声音低如蚊蝇地道。
玉引笑了一笑:“知道,你最乖啦,回屋歇着,晚上让膳房做你爱吃的。”
“……王妃。”尤侧妃勉qiáng定住气唤了一声,福了一福,据理力争,“我知道这事是则昌伤了夕珍,可是……之前出了什么事还不清楚,也说不准是夕珍先惹急了则昌呢?”
玉引一时没理她,示意琥珀带夕珍进屋。待得房门阖上、二人的声音绕过屏风,她才去主位坐了下来,气定神闲道:“夕珍夕瑶这俩孩子在我这儿住了也有一年了,夕瑶我不敢打包票,但夕珍绝不是会惹是生非的xing子。”
尤氏维持着冷静:“您也不能太偏帮……”
“我不偏帮。”玉引目光淡视着前方,心底最后给尤氏留的退路被尤氏彻底击溃。
她原本想的是,如若尤氏在她这儿好好赔个不是,她就不多追究这茬了。尤家的孩子她也管不着,就让尤氏领回东院自己慢慢教去。
可尤氏的反应居然是跟她抬杠,还试图把错处推到夕珍的身上。方才连吓傻了的阿礼回过神来后的头一个反应,都是跑过来跟她说,是表哥错了,母妃您别生气,也别怪表姐。
尤氏还不如这么一个四岁的小孩吗?!
玉引深吸了口气:“你先告诉我,这逸郡王府的后宅,是我拿主意的不是?”
“……”尤氏面色僵了一僵,不得不低头承认,“是。”
“好,那这事便也由我来拿主意。”玉引平淡地看向她,一字一顿地说了决定,“夕珍的伤我找人好好给她治,留不留疤,我都不再找侧妃和则昌的麻烦。”
尤氏微微松了口气。
落入耳中的下一句却是:“但则昌日后不能留在王府了。他说话做事太毒,别教坏了阿礼阿祺。侧妃这就给家里带个话吧,把人领回去,咱好聚好散。”
☆、第68章 百日
正晌午时烈日当头,尤家的大宅里一片死寂。
院子里响着板子声惨叫声求饶声,堂屋紧闭的大门内,尤家主母侯氏坐在八仙桌边,不住地流眼泪。
目下当家的二人是逸郡王府侧妃尤氏的爹娘,尤则昌的祖父祖母。二人都已是年过半百的年纪,都盼着能趁女儿在逸郡王府得脸时为整个尤家谋个好前程。现下这桩事一出,当真扰得人心烦。
侯氏抹着眼泪道:“那也是你的亲孙子,你把人打死了,逸郡王府就能多看你一眼吗?”
尤秉济在屋里踱着步子,听言停下脚,指着外面道:“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小子就是欠打!在家里惯坏了他了,敢到王府里去充大爷?你没听人说吗,咱闺女生的大公子都规规矩矩叫那谢家姑娘一声表姐,他倒好,把人欺负到这个份儿上,直接让王妃把他轰出来,丢尽了咱家的脸了!”
“他这么小,又是男孩子,哪有不淘气的!”侯氏据理力争,说着又拭了拭泪,“王妃也是,我瞧她就是成心找咱静莲的茬儿。孩子打打闹闹的,多大点事,怎么府里就容不下咱们则昌了呢!”
“你可少说几句吧!”尤秉济一屁股在八仙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气恼地敲着桌子,“那是人家谢家的小姐!你满京城打听打听谢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咱尤家还在乡下种地的时候,人家就已经为将为相万人之上了!你甭说这郡王妃是不是成心找茬,就算是,你想我怎么着?跟人家叫板那是把自个儿家往火坑里推!这事咱一个字都不能再多提了,真要帮忙,咱得送个懂事的进去替了则昌,日后帮着静莲、帮着大公子二公子,其余的都是废话!”
他刚说完,这边下人来禀说尤则昌晕过去了,尤秉济摆摆手,吩咐扶回屋歇着,又道:“去叫则旭来,我跟他说说话。”
“则旭?!”侯氏一怔,“则旭哪儿进得去啊?当时送则昌进去,静莲都嫌太大,她说要跟大公子年纪差不多的,则旭过了年可都十二了。”
“他好歹懂事,底下那几个,唉。”尤秉济想着那几个小孙子直叹气,“那几个再教教吧。你要知道,进了王府,跟咱家孩子比高下的是谢家的女儿,那一般二般的人,本就比不过她们!”
侯氏便也不再劝了。对京里头的普通人家来说,谢家这个姓往这儿一放,那就堪称振聋发聩。人家一个府里光命妇就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当年皇上下旨册了这个逸郡王妃,搁谁家都是要大贺一番的事qíng,这谢家却是阖府冷静,有条不紊地按规矩把旨接了、把女儿嫁了。
不一刻,尤则旭到了。他进了门一揖:“祖父、祖母。”
“则旭啊。”尤秉济点点头,“来,你坐,祖父跟你说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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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郡王府里,听说尤则昌离开,夕珍可高兴了!
不止是因为欺负她的人走了而高兴,而且,经了这回的事,姑母跟她说了好多话。
姑母跟她说,让她以后不用那么胆小,在府里遇着了什么难处,要及时跟长辈说。
玉引是什么说的:“你们进了府,我就让你们叫我姑母、叫殿下姑父,就是怕你们觉得生分,觉得没有家人护着你们。你记着,在姑母眼里你跟和婧、夕瑶,还有你的两个小表弟都是一样的,咱都是一家人,你不能出了事不跟我们说,让你进王府是为了叫你受委屈的吗?”
当时夕珍被她说得打蔫儿,犹豫了会儿,靠到她身上,告诉她说:“母亲让我来了京城之后当心点,说我比不上夕瑶,怕我惹姑母不高兴!”
“你不胡闹就好,姑母用不着你小心到连话都不敢说。”玉引把她拢在怀里,揭开她头上缠着的白练看了看伤口,“你已经够懂事的了,就算你真偶尔耍耍脾气,姑母也不生你的气。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里有好事坏事都得说,别把自己闷坏了。”
夕珍听到这儿就放心了,她知道姑母肯定不是说场面话诓她。于是接下来几天她都开开心心的,连孟君淮都觉得她变化巨大,私底下问玉引:“怎么回事?这孩子摔了个跟头摔机灵了?”
“本来就挺机灵的,从前qiáng压着xing子罢了。”玉引正忙着手里翻看各府递来的帖子,打算请进来见的要写回帖,听见孟君淮发问她都没顾得上抬头,又写了两笔才想起来,“侧妃那边,把尤则昌打发走了,说送另一个替他进来,大概这两天就进府,殿下要见见不?”
孟君淮正给自己倒茶的手一顿:“你答应了?”
“嗯?”玉引一怔,抬头看他,“不然呢?”
“这回这出闹的。”孟君淮摇摇头,“我本想说要不就算了,现下还有个则明陪阿礼,别另让人进来了。”
“可别,阿礼蔫了好几天了,见了夕珍夕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玉引写完了一页回帖,放到旁边晾着,又取下一封帖子来看,“到底是侧妃的家人,咱也不必一棒子打翻一船人。再说,日后这两个小的长大了,这边孩子多,东院那边阿礼阿祺就要显得寂寞了,厚此薄彼的不好。我还想着,等兰婧再大些,让何侧妃多从家里选几个姑娘进来陪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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