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_云上君子【完结】(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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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吃不完带回去便是。”殷子夜好笑。
两人家长里短、漫无边际地聊着,多是殷果眉飞色舞地谈她在沈府里的种种生活,殷子夜一边听,一边偶尔cha问一两句。
“对啦,哥哥,”殷果问道,“侯爷啥时候再打仗啊?”
殷果忽如其来扯到这话题,殷子夜略感意外,“这……说不准。怎么?”
“咱们还有好多仗要打吧?”
“是的。”
掌控了北境,离一统中原还很遥远。
“要再打仗的话,哥哥你还会跟去吗?”殷果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殷子夜思索半晌,“会。”
“我也想去,把我也带上吧!”殷果兴致勃勃道。
殷子夜一愣。
殷果一向喜欢天马行空异想天开,可这回也太夸张了。
“荒谬!你一介女流,上什么战场?”
殷果把胸一挺,义正辞严,“女流怎么不能上战场了?古有花木兰、穆桂英、妇好、平阳公主、秦良玉……这些巾帼英雄,不爱红妆爱武装,全都不输须眉,女流怎么就不能上战场啦!”
“……”这丫头有备而来啊,殷子夜道,“那些都是万中无一的女中豪杰,非凡人所能高攀之境界。”
“那总得去做了才知道能不能高攀呀!哥哥能做千古之谋士,我也能做千古之女将!”
“……别闹。”
“谁跟你闹了!”殷果今天似乎誓要力争到底了,“我也想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哥――你怎么能无qíng地浇灭我这拳拳赤诚之心呢?”
殷子夜平静地看着她,“你这都跟谁学来的?”
“发自肺腑之言!”殷果信誓旦旦。
“你明白战争是什么吗?”
殷果想了想,“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yīn山!”
不等殷子夜说话,她又抢道,“还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huáng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殷果信手拈来,想到哪句吟哪句,还颇为怡然自得,“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多霸气!”
“送你四个字。”殷子夜道。
“什么?”
“纸上谈兵。”
殷果鼓起了脸,“所以我才要一个实践的机会!”
“我再教你几句,”殷子夜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殷子夜自顾地继续。
“……”
殷子夜轻叹一气,殷果岂会理解战场是怎样一个修罗地狱之所在呢?殷子夜不愿让本该快乐无忧的她去经历那种残忍,她与他不同,那不应是她过的生活。
“还有,”殷子夜缓缓道,“一个真正悲悯苍生的大将,是绝对不会在目睹樯橹灰飞烟灭之时,还能谈笑风生的。”
“……”
殷果默然。
“哼!”最后,她不服气地一叉腰,“我就知道说不过你!你等着,我会用行动证明的!”
后来沈闻若知道了这事,哈哈笑了半天,还揶揄着夸了殷果志气不凡。
殷果忿忿不平,殷子夜无甚表现,却也略感忧心。
面上看来,殷果的秉xing与他截然不同,可殷子夜深深感到,殷果骨子里有一股与他一般坚韧的执着。
虽然,历来jiāo锋,基本都是殷子夜获胜。
然而……自己还能再管她多久?
这思绪在殷子夜脑中萦绕了整整一天,到了十五日夜,下人将一道道丰盛的菜肴端至他房中,殷子夜才想起,是了,今夜中秋,他与齐牧说好了,两人一起过。
酒菜上齐,殷子夜屏退众人,独自坐于几案前。
一人来至门前,殷子夜未见其人便问道,“侯爷?”
“额……”顾决有点尴尬,“殷祭酒,侯爷命我来传话,说他有事耽搁,稍后就到。”
殷子夜看了他一会,才点头,“好的。”
顾决走了,殷子夜继续坐着。
圆月在夜幕中慢慢挪动,象征着时光的流逝。满地的月色洒在屋外,美轮美奂。
万籁俱寂。只有秋风时而摩挲过枝叶,带起沙沙声响。
从戌时等到了亥时。
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齐牧进门的时候,满桌的菜肴还完好无缺,一筷未动。
“子夜?”
屋子里空无一人,齐牧往里走了几步,才看到殷子夜侧躺在席子上,身旁一堆书籍散落一地,香炉倒在一旁,里面的灰洒了出来。
他手边,jīng致的酒壶和他一样横躺着,酒液弥漫,徐徐飘香。
齐牧走过去。
殷子夜似乎睡着了,呼吸匀称而规律,面颊绯红。
齐牧蹲下身,“子夜?”
一片寂静。
齐牧将他抱起来。
殷子夜在齐牧的臂弯里如一团烂泥般蠕软地任由他摆布,齐牧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对着这个或许已进入梦乡之人自言自语。
“抱歉,我来晚了。”
“又来晚了。”
齐牧看了看屋外,月色浓厚。“未至子时,仍是中秋。还来得及吗?”
殷子夜没有回答他。
“明年。”齐牧道,“明年一定不再食言。”
语毕,齐牧低头,在殷子夜额上印上一吻。
十六日早,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接近中午,殷子夜才懒懒睁眼,在chuáng上磨蹭半日,尔后起身,发觉屋里已收拾得gān净整洁,毫无乱象。殷子夜只隐约记得,昨夜自己……独自喝醉了?尔后,在梦里……等到了他在等的人。


☆、沈府相会

殷子夜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少爷,”阿罗给他端来热水,“侯爷今早要上朝,没吵醒您就走了――”
“什么?”殷子夜打断他,“侯爷来过?”
“是呀,侯爷昨夜来的时候,您已经醉了……”
“……”殷子夜出神了好一阵子。
原来……不是梦。
这个中秋,终究是一起过了。
转眼又是一个月。殷子夜深居简出,连齐牧的议会也甚少出席,有何要事,齐牧都是私下与他探讨居多。陈大夫说得不无道理,时间是一剂良药,能抚平许多伤口。殷子夜的qíng绪日渐回复,言谈间也多了些笑意。
这一日,殷子夜正在午睡,朦胧中听闻屋外有吵闹声,殷子夜皱着眉起身下chuáng,披上外套,来至大门。
“哥!”殷果正与几个护卫争执,一见到殷子夜出来,马上想硬闯过去,愣是被拦住了。
“果儿?”殷子夜一愣,忙道,“让她进来。”
殷子夜喜欢清静,平常甚少让下人在自己屋里逗留,阿罗今日恰好不在,而守门的护卫轮了班,没见过殷果,因得了齐牧严格吩咐,不许闲杂人等靠近殷子夜,自是没让殷果冲入。
得了殷子夜的准许,殷果一把推开那几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跨步进屋。
殷子夜左右看了看,“就你?你沈叔叔呢?”
“我一个人来的。”
殷子夜诧异,“你怎么能一个人出来?与夫人请示过了吗?”
没想到一听这话,殷果眼眶里马上噙满了泪。
殷子夜更吓到了,于是关上屋门,拉着殷果进了内屋。
“怎么了?”殷子夜待她坐下,柔声问道。
殷果吸着鼻子,没说话。
“在沈府受欺负了?”殷子夜追问道。
“没有。”
殷子夜放心了些,“那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且告诉兄长。”
“我和夫人吵架了。”殷果道。
“……”殷子夜顿了顿,“你和她起了争执,所以跑出来了?”
“嗯。”
“你来我这,沈府的人知道吗?”
“不知道,我偷偷跑出来的。”殷果如实相告。
“你……”殷子夜蹙起了眉,“你已经十九岁了,不能再如此任xing妄为。你马上跟我回去,与夫人道歉。沈府养育你多年,恩重如山,她若教诲你,说得对的,你便听从,说得不对的,你也勿要顶撞,不往心里去便是。你这般贸贸然地出走,成何体统?难免惹人心寒。”
殷子夜说着,起身就要拉她走,殷果朝他嚷道,“我不回去!”
“果儿!”殷子夜提高了音量。
“呜――”
“……”殷子夜的心又软了下来,不得不好言相劝,“好了好了,那我们晚些再回去。”
“夫人什么都好,但是她说哥哥的不是,她还不让我再见哥哥!我不回去!”殷果继续嚷着。
“……”
原来,上回沈闻若借着由头带殷果出来,本以为已经成功地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然刘氏早就对沈闻若这奇怪的举动留了心眼,不动声色地循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本已疑神疑鬼,yù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沈闻若此乃真罪。
“夫人,你勿要过于蛮不讲理,子夜乃果儿亲兄长,哪有不许亲人相见的道理?”一贯斯文的沈闻若,不禁有点气急。
“果儿来到了我们府上,就是我们的人了。亲人?若当初殷子夜真的视果儿为亲人,何以横得下心将她送与他人?哼,”刘氏冷哼一声,“无非是想借果儿与夫君攀上关系,助他飞huáng腾达。如今他目的已达,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果儿既进了我们沈府,自不由他说了算。果儿跟随妾身八年,妾身已当她是亲生女儿,妾身断不容果儿再与那心怀叵测之人过从甚密。如若夫君嫌名不正言不顺,那便择个huáng道吉日,让果儿拜你我为义父母,改名沈果,彻底与那姓殷的断绝来往――”
“够了!”沈闻若一声断喝,“夫人,别说为夫我绝不同意,果儿也定然不肯的!”
“百善孝为先,父母之命,焉得不从――”刘氏正想唤果儿,环顾一圈,傻了眼,“果儿呢?”
适才还在那里与她当面驳斥的,夫妇两说了一会儿话,果儿就不见了。
两人想着殷果再怎么置气,也不过在沈府里随便躲躲,都料不到,她竟跑到侯府去了。
“我一辈子都姓殷!才不要叫什么沈果!”
殷子夜答不出话,屋子里,只剩下殷果断续的抽泣。
殷子夜再度坐下。
至于其余细节,他不想多问。因为他无需多问,便大致能想象得到。
意料之外,qíng理之中。
殷子夜不着痕迹地概叹一声。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派人前往沈府,告知他们殷果的去向,让他们翌日再派人来接。
为此,刘氏又与沈闻若闹了一场。刘氏意yù当即去侯府将殷果带走,可沈闻若警告她,那毕竟是齐牧的地盘,若惊动到齐牧,可就非同小可了,刘氏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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