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今朝一声苦笑,“我喝不成茶,江兄你倒还取笑我。”
夏侯渊牵起半分笑意看向李今朝:“李兄看上哪家小姐倒可以小王我们两家住的那么近,小王很乐意做这个媒人。”
江乐启哈哈大笑,“小侯爷你有所不知,如果李兄有了心仪的姑娘,却已经轮不到小侯爷做这个媒人了。”
夏侯渊笑了笑,没什么qíng绪的转向窗外。窗外乌云覆压三百里,一片苍茫。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只有三三俩俩的小店也准备早些收摊。豆大的雨点忽然落了下来,不多时,大雨瓢泼而下。半空浮起浓浓的雨雾,一顶细软红轿忽然出现在雨中,灰暗的天色衬着殷红的轿子,说不出的诡异。
夏侯渊只这样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沉寂下来的橘绛楼又闹起哄哄一片。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轻鸿姑娘来啦!”人影攒动中,楼角露出一方水蓝色衣袖。夏侯渊顺着往台上看,一名妙龄女子正开始扭动腰肢。丝弦声伴随着众人的叫好声,台上的女子随xing地舞动水袖,如柳的腰肢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一双勾人的眼看着台下,妩媚而冷眼。
天下第一舞?
夏侯渊在心底笑了笑。转头看另外三人,江乐启招摇地扇着扇子,像是在看得很认真。柳尚柏却比江乐启还要认真很多,看的一眨也不眨。唯有李今朝,台上的美人儿只看了一眼便转眼看向了窗外的青山。一副逃离万丈红尘的模样。
一舞完毕,女子谢幕之后,刚才的风流姿态一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雪的冰冷。
有一男子追上女子离开的步伐,手还未碰到她的袖子,她却不知从哪儿变出条蔷薇鞭,狠狠打在了那男子的身上。
男子的痛苦的喊声在楼内传开,掌柜的迅速叫出几个身qiáng力壮的汉子把那男子抬了出去。
江乐启唏嘘地“啧”了两声,回头拍了拍柳尚柏的肩膀,“柳贤弟你看你能否躲过轻鸿姑娘的蔷薇鞭?”
柳尚柏摇摇头,大大的叹了口气,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李今朝看不过他这样颓然的模样,安慰道:“尚柏也不必如此伤心。我看轻鸿姑娘的蔷薇鞭亦有练不到家之处,你若再寻个名师练习个三年五载,躲过轻鸿姑娘的蔷薇鞭亦不是不可能之事……”
柳尚柏听完李今朝这席话,端茶的手猛然一抖。
“尚柏,你如何?”李今朝关心问道。
江乐启“噗哧”笑了出声:“今朝你不知道,你的三年五载说的容易,却够我娶五方姨太太,生一支蹴鞠队。”说罢还转头看向夏侯渊,“小侯爷你说是不是?”
夏侯渊的脸上挂起淡淡的笑意,余光瞟了瞟李今朝泛红的脸,“是。”
作者有话要说:
☆、四、一柄折扇
四人坐了好一会儿,雨却没有停的意思。偶尔有雨丝飘进窗内,把李今朝的衣袖湿润了一面。
最终坐不住的是柳尚柏,眼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他首先起身,“再晚些,恐家父要生气的。小弟先就此别过。”
江乐启拉住他,“尚柏你先别急,我且和你一同去。”说着转向李今朝和夏侯渊二人,“对不住了今朝,小侯爷,我也先告辞了。”
柳尚柏疑问的看了他一眼,江乐启斜睨了夏侯渊一眼,略带古怪表qíng的把柳尚柏拉走了。两人渐行走远,零落的对话也隐于空气之中。
“江兄,你为何……”
“尚柏你怎如此不知!小侯爷不是我等能够深jiāo的,懂否?”
“那李兄……”
“今朝的修为自然也不是我等能够与之匹敌的,若我们三个都走了,不免让小侯爷挂不住面子不是……唉,且让今朝自求多福吧……”
一桌四人一下子是剩下了李今朝与夏侯渊二人,却还好他们二人都沉得住气,谁都没有先起身的意思。茶又吃了两壶,李今朝渐渐觉得有些疲惫,偷偷看向夏侯渊,只见他只看着窗外天色,黑幽幽的眼映出蒙蒙细雨,也似迷着一层薄雾。
李今朝忽然知道了些什么,于是道:“今日的确不巧,我叫马车先回了去。若是小侯爷不介意,可以与我一道回去。”
夏侯渊怔了怔,半晌,眼里却氤氲出片刻的笑意,“我本是怕李兄介意。”
李今朝首先起身,朝着夏侯渊牵起一个笑容,“不胜荣幸。”
“今朝可有字?”
李今朝转过头朝他一笑,“无字。我们李家不起字。”他顿顿,“不知小侯爷……”
夏侯渊翻开折扇面,上面绘着一副墨色青竹,右下角是他的私印。他并未看李今朝,语气也是淡淡的:“我字行之。”
“行之?”
夏侯渊这时却笑了,“你是自先父辞世以后至今,第一个唤我字的人。”
“实在是荣幸。”
两人一并从二楼下来,橘绛楼已没有多少人。西侧一桌传来低低的声音,“李公子旁边那位年轻公子是谁?竟是少见的。”
“看这身形,莫非是城北的小侯爷?”
“哎呀,那倒是怪不得少见了。”
本已经渐小的雨又霎时下得汹涌,那桌传出的议论声淹没在雨声中已听不清晰。李今朝撑起手中的油纸伞,修长的手搭着伞柄,烟雨朦胧中显得异常好看。
夏侯渊跟上他,一个不小心雨水溅上白色软靴,他微微皱眉。李今朝以为是没撑好,不动声色地把伞面往他那边侧了些过去。
橘绛楼到清明桥步行却是有段距离,走了半路无话,李今朝觉得这样下去气氛尴尬,于是想找个话题,想了想一时之间似乎又想不出什么,唯有今日早上那番并不算太美好的邂逅。
“听闻小侯爷并不大出行,今日早上遇见小侯爷却还要小侯爷相让,实在不好意思。”
夏侯渊偏过头,眼神略带疑惑:“你似乎是很在乎这件事?”
李今朝连忙摆摆手,“当然不是。”
夏侯渊用扇柄敲着手心,一下一下,说话也是这节奏:“其实小王也觉得无妨。先父在世时,与贵府的关系似乎并不很好?”
李今朝一时不知如何回。夏侯渊倒是不介意地笑了笑,“我想与贵府jiāo好。”
雨水打湿了李今朝一半的肩膀,一股凉意自手臂传来,并不是很好受。他觉得夏侯渊的话说得很恳切,与别人口中所传的夏侯渊相距甚远。不大露脸的小侯爷并不难相处。
李今朝顿了顿,继而笑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有此意甚久。”
夏侯渊忽然停下步子,李今朝一时止不住,往前走了半步,又匆忙退回来。他抬眸看看四周,原来已经到了清明桥桥头。
“夏侯行之。”雨势渐小,偶尔飘来几缕清风chuī淡朦胧雾气,夏侯渊恰好停步在一株桐花树下,开得正好的花朵簇拥在他肩头,身上也沾染些许桐花冷香。他的脸上微带笑容,并不分明,飘渺得像远古传来的佛音。
李今朝还不甚明白他的意思,只听见他的声音继续道:“一时出来匆忙,我身上并无其他物什。唯有这柄折扇与这白玉扇坠,若是今朝不嫌弃jiāo我这个朋友,便收下罢。”
李今朝一手握伞,只能腾出被雨淋湿的那只手接过他手中的扇子,一时间竟觉得千斤重。他思忖着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正思量要不要回府取出雕shòu翡翠玉佩的时候,夏侯渊却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他的扇子上。
“不如,你把你的扇子赠我你可舍得?”
“这……”
夏侯渊温和的看着他,“你的扇子,我很喜欢。”
李今朝的内心纠结了会儿,最后还是把腰间折扇拿下来递到了夏侯渊的手里,“我的身上也没什么贵重信物,行之你不嫌弃,我自是高兴的。”
夏侯家的管家不知何时已经远远在门口撑起伞,眼见两人的谈话快至结束,管家识趣地小跑上前,先是向李今朝做了个揖,再恭敬的朝夏侯渊作揖,“chūn雨寒冷,侯爷回府罢。”
“行之,那就此告辞。”
夏侯渊颔首,转身走进管家的伞中。
李今朝握着扇子,并没有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眼见夏侯渊的碧色身影已走出三丈远,他又回头。微冷的声音穿过数层雨帘,听不出qíng绪,可李今朝模糊看见他的笑容似十月泠泠开放的扶桑。
“今朝,下次不妨与我吃杯酒。”
这头的李今朝展开笑容,“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在想……这篇要写多少字合适呢……
☆、五、一见如故
初chūn入夜快,不过几盏茶时间,天色已经暗的gān净。
夏侯渊遣退了下人,独自一人掌灯书房。夏侯渊很小的时候便偷偷趁父亲不在家的时候进来看书,所以这个书房藏书虽多,七八成却都已被他*浏览过。
父亲过世以后,他就很少来这儿。一是他之前身子不大好,大多时间只在自己卧处呆着。二是这个书房位置偏僻,四周树木森森,父亲过世之后,又遣走不少下人,愈发诡静。
今日不甚疲倦,未曾有睡意,他遂随便拿了本《安世录》翻了翻。内容没有太出彩,无非是大襄开国高宗安世之道云云,都是些不知被人写过多少遍的内容。
他糙糙看了几眼,换了一本诗词。
天时露重,只看了会儿他就咳嗽了起来,这才想起来晚上的药还没吃。管家张伯早已料想到这点,听见书房传出咳嗽声,适时敲门把药放在了桌上。
张伯yù退下,夏侯渊抬了抬眸:“张伯,等一下。”
“小侯爷,有何事?”夏侯渊向来话不多,府里人最多看的就是这位小侯爷点头摇头。今日这样被小侯爷叫住,即使是在侯王府呆了几十年的张伯也是第一次。
夏侯渊伸手指了指左边的花梨木椅,微微笑道:“张伯你先坐。”
他端起药起身端详今晚月色,只见雨后天明月透,一派清明景象。窗外的几株芭蕉被下午的雨打得萎萎,似美人把细腰弯成兰花形状。他一口把碗中的药饮尽,从茶几上送来的几样点心中捻了半块苏糖。
“小侯爷,其实这事我这等下人本没有资格问,但打我心底里想,小侯爷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请恕我逾越一回。”张伯yù言又止,说到一半顿了顿,“宋神医的药吃后,小侯爷您咳嗽的症状可好些了?”
“张伯不必如此见外,我本就是你看着长大的。”年轻的公子神色温和,莹莹灯光铺面在他脸上,罩上一层暖意,“吃了宋神医的药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伯局促不安的只是点头。
又是沉默半晌,夏侯渊拿起笔,一时思索着要写什么,踌躇许久还是搁下了笔,一双极清的眸子看着张伯,“张伯,你信不信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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