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她啊……我就是出去解手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我还跟她道歉了!谁知道她gān嘛揪着我不放……”
“真是的,你这个惹祸jīng,就知道到处给我惹事。”
李冼更委屈了,“三哥,你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你把我坑到这种地方来的!”
“得得得,算你有理。”
“你还没说她到底是谁!”
李冶被他缠得没了奈何,“哎我说你……你是不是皇上,你天天就住在京城,连如月都不知道?”
“不知道……她真名就叫如月?”
“她姓萧,萧如月。如月轩如月轩,她叫如月,这你还想不明白?”
“这个我懂,可是她跟普通姑娘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如月姑娘虽然身在如月轩,却是因艺技出名的,她的琴、笛、萧、埙都无一不jīng。这当中还属琴最为出色,不过没有人听过,她说她的琴音只给她的意中人听,偶尔有人听到过她练琴,只道那琴音响遏行云,绕梁三月。当然……这些都是别人传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李冶顿了顿,继续道:“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演奏,或者献舞,每当这个时候,京城里的百姓都会纷纷往如月轩涌去,那场面叫一个大……不对啊小冼,我记得我前几年带你去看过啊,你完全没印象吗?”
“没印象……你跟她认识多久了?”
“有六七年了吧,我们来渭阳的第二年还是第三年我就认识她了。不是,你别转移话题,我真的带你去看过啊,好像还不止一次,你真的一点点印象都没有?”
“没、没有……”
李冶鄙夷地看着他,道:“你这是什么狗屁记xing。罢了,带你去看什么你都只顾着吃,能记得什么。”
“……”
“反正她近几年,这种活动也少了,有点淡出人们的视线了。她以前怕被人骚扰,都是不住在如月轩的,这几年才搬回来。今天能遇上她,也是有缘了。”
“哦……”
两人雇了一辆马车回了皇宫,李冶直奔卧凤宫,李冼则一个人慢吞吞走回御龙殿,每走一步心qíng便沉重一分,面上表qíng也便yīn沉一分,仿佛方才跟李冶嬉笑打闹的根本不是他一样。打老远便看到墨问在殿前等他,他皱了皱眉,顿了一步才继续往前走。
墨问顺着台阶迎下来:“小冼,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李冼没理他,继续走。
“你身上这什么味道……你莫不是去了……”
“我去哪关你什么事!”李冼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抬头瞪他,“墨问!你不要太过分!”
“……小冼?”
墨问懵了。
上午他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他这一回来怎么就……
“谁惹你烦心了吗?”
李冼不理他,他便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腕,却被用力甩开,“你要不要脸!”
“……???”墨问对他这没由来的火气也失了耐心,“到底怎么了?!”
“你问你自己!”
“我怎么问我自己?!”墨问qiáng行抓住他手腕,“有什么事回去说,别在这丢人!”
李冼一路被他拉回宫里,才终于甩脱了他,怒道:“你给我滚啊!”
墨问也怒:“你到底为什么吼我!你说清楚!”
“你还装傻?!”
“李冼!”
“好,你不知道是吧,那我来提醒你!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习过武!”
“我说了是你三哥……”
“你还撒谎!”
“……”
李冼怒气再涨三分,仰着脖子瞪他,脚尖也不自觉地踮起:“你真的当我傻吗!是真是假,我自己不会去问?!还是你觉得我会信你不信我三哥?!”
墨问抿了唇。
“还有,你来我身边十天就被我发现,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樱桃!为什么自从我来了渭阳,这里的樱桃园长势一年比一年好!”
墨问哑口无言:“我……”
李冼继续追问,“你怎么知道我怕老鼠!为什么这些年渭阳城里一只老鼠也没见过!”
“……”
“为什么……”
“小冼,”墨问打断他,闭了闭眼,一颗热着的心也冷下来,道,“别说了……”
“别说了,好,那你自己说,你究竟,在我身边呆了多少年?你究竟他暗中观察了我多少年?!”
他的语气很缓很沉,几乎是一字一顿:“我……从未做过任何……于你不利之事……”
“没错,你说的对,”李冼怒极反笑,“我五岁爬树跌下来,莫名其妙摔到了明明三尺开外的糙坪里没有受伤;六岁不好好背书,被私塾老师罚戒尺,莫名其妙戒尺断了;八岁跟三哥去偷邻居家的jī,莫名其妙他被发现了而我没有;十二岁随大哥习武,跟他对招不慎摔倒,差一点被划瞎眼睛,他的剑尖却莫名其妙偏了一寸,我毫发无伤……我还以为,是上天保佑我,原来,全都是你!”
“是我……都是我……”墨问神色黯然,“可是,我帮了你,我又究竟错在哪里?”
“既然你肯帮我,你为什么不肯帮我娘!为什么偏偏我娘生病去世那几年里,你不在!”
他怔忡片刻,几乎觉得不可思议,“……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我的气吗?”
“不止!我还气你撒谎气你骗我!气你偷偷潜进我的生活!气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是吗……”墨问突然笑了,笑容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好,我认错,我承认我骗了你,我承认我是个变态偷窥你,你说什么,我都承认。”他唇边苦涩着,“所以呢?你现在,是想让我走吗?”
“我……”李冼突然没了底气,吼了一通怒气也消了大半,忙转过身去,道,“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他说着便向书房走去,没敢回头,却隐约听见墨问的低语:“好……我明白了……”
“墨……”
李冼心中一惊,再回过身,却已不见墨问的身影了。
“墨问……”
墨问走了。
三年来,第一次,什么都不解释,就这样走了。
是自己亲手赶走了他。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空了一块儿,揪得发紧,他脱力地跌在御书房的长椅上,椅子上垫的shòu皮依旧温暖柔软。
李冼……你究竟……在做什么?
他偶然一抬头,却看见正对着自己书案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花盆,里面有一株小小的幼苗,被风一chuī,轻轻抖了抖幼嫩的叶片。
“你说什么?小冼跟墨问……吵、吵架了?!”
“千真万确。奴才亲眼……亲耳听到的。”
李冶眼睛都快要瞪出来,“这不可能,指定是你听错了!”
“哎呀殿下!”小太监简直快要急死了,“奴才骗谁也不敢骗您哪!不信您过去看看,陛下现在就在御书房,扔了满地的废纸,抱着一盆土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您快过去看看吧!”
李冶赶到御书房的时候,果然看到满地的纸团,还掉着一支毛笔,墨汁洒了一地。而李冼在那抱着一个小花盆,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
整个花盆不知道被墨问施了什么法,竟然都是微暖的。房间里没有点火盆,可冬日的寒气近了这花盆三寸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了开去。
“小冼……你们到底怎么了?”
李冼好像没听见他说话,自言自语道:“这是昙花……我记得小时候,母亲种了一株昙花,而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昙花开放,可是……一次也没能等到,总是等不到它开花,便睡着了。”
“小冼……”
李冼双目无神,“原来他消失了一下午,就是去把这株辛苦栽培多日的昙花取回来……呵,可我呢,我居然……还亲手把他赶走。”他嗤笑着,“升米恩,斗米仇……呵呵,没想到,原来我自己……也是这种人。”
李冶坐到他旁边,“小冼,你别这样,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跟三哥说说,三哥帮你们解决……你的脸怎么了?”他突然看见李冼右边脸颊上有一个五指印子,“谁打的你?!是不是墨问?!”
“不,他怎么可能舍得打我。”李冼轻轻触碰了一下花株的叶子,动作很轻很轻,像是生怕碰坏了。
“难不成是你自己打的?!”
李冼没有否认,李冶似乎觉得他不可理喻:“你又何苦呢!这大过年的,你们有什么矛盾,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何苦自己折磨自己?!”
“我不知道。”李冼把花盆放在书案的一角,“三哥,你说我,是不是贱?”不等他答,又道,“怎么会有我这么失败的人?当个皇帝,管不好自己的臣子;当个儿子,不能给母亲尽孝;当个弟弟,把哥哥jīng心准备的晚宴搞砸;当个……又把人给气跑……你说我怎么就这么……”
李冶十分担忧地看着他,“小冼,你别这样,我去把他找回来,我让他跟你说清楚,你们两个说开了就没事了,以后还要好好的。听三哥的,我现在就去找他。”
“你别……”
“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去把他找回来!”
“你不要去……”李冼还喃喃地说着,可是李冶已经走远了,“他不会让你找到的……”
☆、25
事实证明,李冼说的一点没错。
李冶一直找到了晚上,也没有找到墨问。
而李冼则一直等到了晚上,也没有等到墨问回来。
冬日的渭阳还是很冷的,尤其是到了晚上。李冼披着貂裘站在御龙殿门口,看着已经黑得很沉的天空,天上有星子高悬,却也被过年的烟花掩去了光辉。
也不知道墨问……跑去了哪里。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原来没有那条龙的皇宫,是那么的……寂静。
“陛下,外面太冷,早些回去吧。”太监跟在身后,劝道。
“不必,朕还想多呆一会儿,chuīchuī冷风,也是好的。你且回去吧,不必跟着我。”
“陛下不回去,奴才怎么敢回去?奴才还是陪陛下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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