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忧患_逸青_【完结】(27)

阅读记录

如月等他走了,收起青瓷瓶,从袖中拿出另一块玉佩,和李冶给的放在一起。
同样质地的白玉,同样的款式,同样刻了一个“李”字。
他果然是……
如月垂下眼帘,心里最后的一点希冀也终于石沉大海。
如此……也罢。


☆、26

御书房。
“陛下。”
“何事?”
“呃……”小太监似乎觉得这事有些尴尬,斟酌了一下才道,“殿外有一女子想要求见陛下。”
“女子?”李冼写字的笔停了一停,蘸了一口墨,又继续写,“朕不认识什么女子,你且打发回去吧。”
“可是陛下,她已经在殿外了,您看要不还是……”
他彻底停了笔,眉头微皱:“谁放她进来的?”
“她拿着毓王殿下的玉佩,奴才们也不敢拦啊……”
“我三哥?”李冼捏了捏眉心,他已经大概料到是谁了,“她找朕何事?”
“这个……她不肯说,奴才也不敢问。”
他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让她进来吧。”
“是。”
李冼看见萧如月的时候,并不怎么想理她,墨问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搞得他十分心烦,偏偏自己那三哥还要找人来烦他……真是一点兄弟的默契都没有。
如月立在一旁,没得到许可却也不敢开口,只悄悄看他,明明是还不及弱冠的少年人,却当真……有那么一种与常人不同的气质,不过,却也好像并不是帝王之气……
“你究竟有何事?朕昨日是不慎撞了你,可是朕也道歉了,你还想要怎样?需要朕赔你吗?”
如月心头一惊,忙道:“不,陛下误会了,如月今日来并不是为了此事。”
“那是何事?”
她把青瓷瓶轻轻放在李冼的书案上,“这是解酒药,如果如月所料不错的话,那位……应该现在还没有醒,把这药给他喝了,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李冼颦起眉,心中疑惑瞬间一贯而通,“那位?你说的可是墨问?”
“……正是。”
“他昨日去了你如月轩喝酒?”
“是。”
“喝了‘望月’?”
“是。”
“是应毓王的赌约而去?”
“……是。”
李冼突然站起身来,手中的小楷láng毫掉到了地上,溅出一小片墨迹。
如月见他色变,忙屈膝跪地,道:“陛下息怒!”
“好啊,很好。”李冼看着她,面上已无半分平日的温和,“你们当真做得很好,不但拿朕来打赌,还拿朕的人来赴赌。你们把朕当成什么?玩物?朕在你们眼里,已经懦弱到了如此地步?”
“不是的!陛下误会了!”
“误会了?那你且说说,朕误会了什么?”
“毓王殿下……他、他没有那个意思……”
“不要跟朕提他!”李冼突然的怒喝让如月一个哆嗦,“他什么意思,朕自己会问,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管。”他qiáng行压制了一下自己的怒气,道,“朕不想再看见你了,你滚……你走吧!”
如月跪在地上,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运转。她不能就这样走了,她若是走了,怕是此生都再没有机会回来。
皇帝陛下气的……怕并不是毓王,也不是他自己被人压了赌注,否则在昨日便早已发作。他气的怕是……
她横了心,复抬起头,不再去提毓王,却道:“陛下,昨日墨公子确来如月轩喝酒,但如月认为,他并非全为那赌约而来!而且墨公子也全然未提,只与如月要酒。如月觉得,他怕是只为借酒浇愁!”
李冼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用手按着额头。他气的确实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原以为墨问是因为跟他吵架才去喝酒,本来心怀愧疚,却得知墨问只是为了三哥的赌约,顿时心里十分难受。现在听见如月这样说,qíng绪才又稍稍缓和下来,道:“你继续说。”
“是。”如月见他不再发难,略略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所想大概没错,道,“墨公子来时,如月见他qíng绪十分低落,问他什么也不曾答,如月也不敢多问,只好把酒予他。只是,他饮到痛处,却是突然大笑,又突然……”
“又突然什么?”
“突然……”
如月答应了李冶的赌约,心里也多少有些没底,虽说她知道“望月”的酒劲,可“不出三杯”这话也确实有些夸口了。她不知道毓王会找来什么人,不过毓王这个人,好到处拈花惹糙,嘴上也不积德,口碑不好,而且他还是个出了名的断袖。虽然大胤不禁男风,但这种事qíng……大部分人还是抵触的,所以他并没有多少朋友,人脉也不算广。
想到这些,如月才有了些底气,但愿他找不到人,或者找到了人家也不愿意帮他。她的琴曲……虽并非弹不得,只是……
她在外面走了走,才回到如月轩,李冼遗落的那块玉佩她还贴身收着,但是……她或许应该找个时间还给他?虽然她并不想还,万一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对于她来说,李冼或许是特别的。她见过许多男人,形形|□□,却鲜少遇见对她无动于衷,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就像……像很久以前的那个人一样。这让她觉得新鲜,可在她隐约猜到李冼的身份之后,又觉得有些惧怕,有些后悔自己莽撞的行为。
然而有一种人,越是未知的让人恐惧的东西,越偏偏更想接近。如月就是这样的人,她幼时从江南北上,大概也是出于好奇和新鲜感。
她回到如月轩,进了自己的房间,刚关上门,一回身,却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朝街的窗子正大敞着,窗框上坐着一个男人,见到她来,抬起眼眸看向她。
那人一袭黑衣,黑发黑眸,如月便又不自觉地多了一分敬畏。敢做如此穿着之人,除了皇帝自己,怕是只有……只有说书人口中的那人了吧。
她压下惧意,向前走了两步,略屈膝行了一个礼,“敢问这位公子……”
墨问打断她:“你可有‘望月’?”
如月心里一惊,原来这人是毓王殿下找来的?可是这未免也来得太快……他们并没有约定赌期,为何……
“可有‘望月’?”墨问又问了一遍。
“有。”如月不敢怠慢,道,“公子可是受毓王殿下之托而来?”
墨问皱了皱眉,并不想与她多说什么,也并不想问什么毓王,只随口答道:“是。”
“如月知晓了。但‘望月’并不在此地,如月这便去取,请公子稍等片刻。”
望月酒虽是如月轩特有,却并不存放在如月轩,毕竟这里是花月之地,若是直接在此产酒,怕要让人抵触,故如月轩所有的酒,均是产自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名叫“月阁”的酒坊。
而“月阁”的地下酒窖里,储藏着陈年的纯正的“望月”,只有如月姑娘才有那里的钥匙。
如月去月阁取了酒,回来的时候大概已经过去了两盏茶,而墨问还坐在那里,似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她开了一坛酒,浓郁的酒香顿时扩散出来。她正yù将酒倾进酒碗,墨问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边,制止了她,一手扣在坛口,直接拎走整坛。
又坐回窗口,看着外面形形|□□的人群经过,可外面的人似乎一个也看不到他。
如月几乎是被他骇到了,她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饮“望月”,不禁隐隐替他担忧起来。
墨问灌了几口酒,醇香和热辣一齐烫过喉咙,燃进胃中,灼烧的感觉让他觉得痛,又痛得痛快。
“好酒。”
如月看着他喝,又不敢去搭话,更不敢说让他慢些喝。这个人,纯粹就是为了饮酒而饮酒,为了喝醉而饮酒,她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也不能去问。
墨问开了第二坛,人却还没有半分要醉的意思。他背对着如月大口痛饮,不开口说话,如月便也不敢开口,只默默思忖:这人,当真是毓王殿下找来的吗?
她忽然看见他的肩膀在轻微地抖动,以为他是哭了,却不想听到他低低的笑声,继而变成了放声大笑。而窗外的人依旧没有留意到这里的异样,甚至连如月轩里面的人也没有。
墨问笑了一会儿,饮尽了第二坛酒,跳下窗来去拿第三坛。如月却分明看见他眼角有泪,甚至还……
“你……你流血了!”
墨问一怔,仿佛被什么定在了原地,几秒之后才慢慢伸出手,触向自己的眉心――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伤口,正渗着鲜血,伤口的形状非常奇怪,不像是任何锐器造成的,倒像是……像是原本有什么东西,被生生从那里拔掉一样。
他怔忡了片刻,突然粗bào地擦掉了眉心的血迹,随后继续去开酒坛,如月按住他的手腕,道:“你不能再喝了。”
墨问皱起眉:“拿开。”
“你……别再喝了……”
“拿开。”
如月收回手,不敢再去拦他,退后了一步。
这最后一坛酒墨问喝得极慢,喝到末了他已有了三分醉意,饮尽最后一口,晃了晃空dàngdàng的酒坛,道:“还有么?”
“抱歉……如月只拿了这些过来,公子若还要,如月再去取几坛……”
“不必了。”墨问阖了阖眼,头脑却还清醒着,“便如此吧。”
他起身,用手在窗口一撑,从二楼一跃而下,如月吓了一跳,忙凑过去看,见他已落在地上,许是因酒劲上涌而身形微晃。街上的行人依旧没有一个注意到他,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只一眨眼功夫,那一袭黑衣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李冼听着她说完,沉默了许久许久,心里的那根刺好像又被悄悄地拔掉了。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拿起书案上放着的青瓷瓶,摩挲了一下上面的图案,道:“你起来吧。”
“谢陛下。”如月站起身来,知道他qíng绪缓和了,才敢抬起头来正视他。
李冼拔开塞子,瓶子里面装着一些浅碧色的液体,“这东西……怎么喝?”
“直接喝就可以。”
他唤了一个小太监进来,让他去取了个碗,然后把那瓶中的液体倒了一点在勺子里,抿了一口,酸酸的,有些青梅的味道,仔细尝尝,又有些甜,甜过了,好像还有些苦。
“陛下……”如月心头一跳,“您若是不放心,差个下人来尝便是,或者让如月来试也可,何必要亲自尝?”

52书库推荐浏览: 逸青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