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忧患_逸青_【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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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有个软垫,他坐了,捂嘴咳嗽两声,胸前那一脚还是踹得十分痛,痛得发紧,他揉了揉,眉间有了一些褶皱。
这个斛律孤……怎么如此奇怪。
汉话流利,长得也像汉人,而且最重要的,他刚才跟谢言谈话时,那桌上,竟摆着一副茶具。
虽说茶这东西早就传到了各个国家,可毕竟不是本土的,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如果说那茶是为谢言准备的,倒也有理,可偏偏他斛律孤也喝了,且品茶的动作十分自然娴熟,十分规范。
结合了这几点,实在让他难以不起疑。
莫非……他有汉人血统?可明明这塔悍上百年都不曾与汉人联姻……
如果他真的有汉人血统,那他被冷落想要夺|权,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
“李冼,”斛律孤的声音突然响起,“怎么样,我这里为你布置的,还不错吧?”
那声音没什么好意,李冼自然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冷笑一声道:“是啊,不错。不过听闻你塔悍并不注重自身修养,这帐里连个纸笔都没有,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斛律孤顿时薄怒:“你在嘲讽我无知无畏?!”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可汗陛下您自己说的。”
“你!”
他冷哼一声,向前两步,双手环胸,“李冼,别làng费力气了,你想激怒我还差得远,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这么天见犹怜的人物,我怎么忍心杀呢?”
李冼看向他,一挑眉,“是吗?不过我既然来了你这里做客,你是不是也应该尽到地主之谊?我需要什么,相信可汗不会吝于增添吧?”
“你想要什么?”
“我要一套笔墨纸砚,一副茶具,沏你们这里最好的茶。”顿了顿,“哦还有,再来一本《道德经》。”
“道德经?那是什么东西?!”
“告诉你们谢军师,他自然知道。好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斛律孤两眼一眯,冷笑出声,厉声道:“李冼!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哭着跪在我面前求饶!”
夜,渭阳城。
建王府的宁静被一阵急促敲门声惊碎。
府中侍卫开了门,只见一顶轿子停在门外,从上面急匆匆下来的竟是李凌。
“景王殿下请进!我等速去通报……”
“不用通报了!我自己去找他!”
李况正在花园里舞剑,远远就看到他来,却是招式未停,问道:“二弟今日怎么有心qíng来我府上?”
“大哥,你别练了!我有事跟你说!”
李况听他语气有异,收了剑,“究竟何事?”
“八百里加急,你快随我进屋!”
二人入了正厅,李凌把那书信给他看了,李况皱起眉,“怎会这样?!”
那封书信是李冼送来的,上面大致写了这两日的前线战况,以及李冶被胡人劫走之事,李凌叹气道:“这笔迹倒是小冼亲笔没错,可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当然是李冼亲笔,因为那正是留在剑鞘之内的其中一张。
李况冷哼一声:“这群该死的贼人!”他一拳捶在自己腿上,“不过也是万幸了,还好不是小冼被……否则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李凌点点头,“可这回……恐怕要苦了老三,也不知道这塔悍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对了,这不是八百里加急吗?你不去把它jiāo给蔺行之,跑到我这里来gān什么?”
李凌被他一点,顿时一拍额头,“我也是慌了神,我现在就去找他!”
此消息一出,群臣一片哗然。
消息迅速飞入渭阳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热点,不消几日,便迅速发酵,飞出城外,散向周边各州各县。
前线战报也接二连三地传来,经沈心等人的大肆渲染,把塔悍劫走毓王并残杀代州百姓一事,描述得十恶不赦。
民愤迭起,矛头直指塔悍,邻里亲朋言谈之间,不论是谁说上一句“胡人”,众人都要纷纷啐上一口。
事态已经失控,谢言只感到一阵力不从心。
一棋走错,满盘皆输。
不由得更加痛恨起李冼来。
这日,斛律孤正在账内,手里拿着一张弓,把玩许久,叹道:“好弓,真是一张好弓!”
谢言在他身后,他自然认得这张弓便是李冼用来she杀曹汉的。对于曹汉身亡一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让人劫走李冼的时候顺手也拿走了这张弓,赠与斛律孤,本来是让他看着这弓,好时时想起曹汉,反省自己的过错,可谁成想,他竟丝毫不思悔改,反而对它爱不释手。
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心里这么想着,对他成见便是更深了,冷冷笑了一声,道:“弓是好弓,可落在不同的人手里,却是有着全然不同的效用。”
斛律孤顿时回过身来,皱眉道:“谢军师,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谢言不想与他争执,“对了可汗,那李冼究竟要《道德经》做什么?”
斛律孤没了好气,把弓放回架上,“我怎么知道。他想要,你去找给他便是了,你们汉人的玩意,还是你们汉人了解。”
谢言再次冷笑,“汉人?你自己便不是汉人了么?”
“谢言,你不要太过分!”
“罢了,”他摆了摆手,“这塔悍境内定是没有道德经了,过两天我差人去大胤买吧。”
斛律孤点了点头,“随便你。哦还有一事,我们什么时候向胤要城?这代州城,这一回总该是我的了吧?”
“急什么,李冼都在这了,这代州还能跑么?再过个三五日,等外面流言稍稍缓了再说,不然这风口làng尖索要城池,又得遭大胤百姓唾骂了。虽然咱们听不着,可要是骂急了咱们的弟兄,那可就不好收场了您说是么?”
斛律孤哼了一声,“全凭谢军师定夺。”
两人均不再言语,过不多时,突然有个侍卫打扮的人进了帐来,附在斛律孤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后者一挑眉,道:“哦?我这就过去。”
而另一边,李冼的营帐内,正有个十分眼熟的人跪在他面前:“陛下!您跟我走吧,我真的错了,我送您回到大胤去!”
此人正是塔悍埋在大胤的暗线之一,也是玄羽的qíng报中屡次提及之人,曹汉的副将,申远,把李冼从大胤劫出来的两人当中,便有他一个。
李冼抿了一口茶,不为所动,“你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陛下!”他几乎是在哀求了,“末将真的知错了,可、可末将一家老小,全在那斛律孤手里攥着,不得不替他卖命啊!现在曹将军也死了,我、我……”
李冼不再看他,目光却转向他身后。
斛律孤缓步走进来,冷笑一声:“申远,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申远看见他,顿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说话也结巴了:“可、可汗……”
“你也知道我塔悍的规矩,”他双手环胸,“你说说你,本来替我办成了事,有大把的奖赏可拿,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你偏偏这么不识相,非要做出这等事,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斛律孤!”申远自知活命无望,猛地跳将起来,面露悲愤,大喊道,“你这杀千刀的狗杂碎!我今天落在你手里,我认命了!可我告诉你,我申远,生是大胤的人,死也要做大胤的鬼!”
斛律孤一拍桌子,也是勃然大怒:“好啊!那你就去做你的鬼吧!来啊,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申远被两个守卫架走,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斛律孤!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李冼狠狠闭了闭眼。
“李冼,”斛律孤双臂撑在他面前,“我相信,你不会像他一样,做出这种傻事,你说对么?”
李冼抬头看他,冷哼道:“那是自然,不劳可汗陛下费心了。”
斛律孤转身yù走,末了又道:“你要的东西,我会尽快给你弄来,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别给我耍花招!”
三日后,李冼从谢言手里拿到了那本道德经。
支开了守卫,他翻开书,粗略一翻,突然停在某一页,而那一页中,紧紧夹着一片火红色的只有指甲盖大的细小凤羽。
他微微一笑,用右手捏起那片凤羽,用力一捻,掌心闪现出一个奇特的红色符号,随后迅速隐去,而凤羽也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不见。
――那是他离开大胤之前,锦上在他掌心施的一道符,只有有了这道符,才能看见他的凤羽。
与此同时,代州军营中,锦上缓缓睁开眼睛。
起身前往李冶和沈心所在的营帐。
他坐在沈心面前,沈心道:“怎么样?联络上陛下了么?”
锦上点点头,“他已经发现了我的凤羽。”
沈心微笑:“看来我们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
就在昨日上午,忻州城的暗线传来消息,发现一可疑男子出入城区,他入城直奔书商,买了一本《道德经》,在旁边茶棚小坐便又原路出城。
于是他们继续追查此人行踪,发现他离开忻州,绕过代州城,从一狭窄的山间小道翻山去了雁门关。
而锦上也就在此时悄悄隐去身形跟上了他,略施小计让他摔了个跟头,趁乱在那本书中夹了一根凤羽。
“现在我们基本可以确定,陛下暂时是安全的。”沈心想了想,又道,“你能不能让我们直接和陛下对话?”
锦上摇头道:“抱歉,我的修为不够,而且那一片凤羽太小了,能储存的法力不多,做不到隔空传音。”
她略显失望,“好吧,辛苦你了。我们与陛下约定之期是三十日,三十日后,还请你亲自前往塔悍大营。”
锦上颔首。
道德经……
这道德经,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谢言拿着折扇轻扇着,始终百思不得其解,那本书他明明仔细检查过了,当真只是一本普通的书,为什么李冼……非得要这道德经呢……
当然,如果他知道其实这道德经不过是李冼信口一说,随便找了本塔悍没有的书的话,怕定是要气得吐血三升。
这本书,从来就不是什么重点。
只是李冼为了日后行事方便,所找的挡箭牌罢了。
――也正是他一次又一次地不按套路出牌,让谢言屡次误入歧途。


☆、62

五月二十四,塔悍以皇帝李冼作为要挟,要求大胤割让代州城给他们,否则,就要砍去李冼一条手臂。
李冶一阵紧张,沈心却安抚他道不急,把这消息以李冼的名义公之于众,同时再次提醒百姓不要被对方迷惑,被劫走的乃是李冶而不是李冼。再一式两份,另一份送抵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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