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忧患_逸青_【完结】(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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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钱物士兵们便开心多了,既能大肆掠取,又省得费事屠城,何乐而不为呢。
谢言虽然从中嗅到了大胤的yīn谋,可斛律孤却不想听,得了一座城池,无数金银珠宝,他可高兴着呢。当晚便摆了庆功宴,弄来陈年好酒,杀羊庆贺。
这些胡人一喝多了酒,便塔悍话乱飚,再加上大着舌头,更是难以听清到底在说什么。谢言听得烦了,索xing退了席,独自回到营帐休息。
斛律孤见他走了,没了人陪,也觉得有些无趣,可这酒才喝到一半,就这么退席又有些舍不得,想来想去,想起一个人来。
――李冼。


☆、70

李冼本来在自己营帐里安安静静抄着道德经。
斛律孤叫他出去的时候,他内心非常抗拒,因为这是他们塔悍的庆功宴,他这个大胤的皇帝,于qíng于理都不应该出席这种场面,更何况……
他对斛律孤这个人,早就恶心到了极点。
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按说以斛律孤这个xing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被李冼拒绝了定是不肯就这么放过,可说也奇怪,他拒绝了一次,对方便再没有派人来,外面喧哗依旧,并没什么异常。
李冼心中疑惑,却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那人三天两头抽风,早该习以为常。
天色已晚,那些塔悍士兵多半已经喝趴在了地上,喧闹声渐渐小了。李冼也有些疲累,便chuī了灯,准备歇息。
可谁成想,就在这时,斛律孤突然闯进了他的营帐。
李冼瞬间惊坐起来,看着那人醉醺醺站在他门口,不由蹙起眉,道:“可汗有何贵gān?”
那斛律孤虽喝了不少酒,意识却还十分清醒,走近两步,“李冼,我刚才叫你出去喝酒,你为何不去?!”
现在跑来兴师问罪?
李冼冷笑道:“那是你们塔悍的庆功酒,与我何gān?”
斛律孤又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来,“一个奴隶还有脾气了?我让你去,你就得去,你不去,就是违抗我的命令。你知道违抗我的命令,是什么下场吗?”
李冼听见他这话,也是被激起了几分火气,更不愿与他jiāo谈,连看他都觉得伤了自己的眼睛,索xing扭过头去,不予理会。
斛律孤见他竟敢不理自己,更是愤愤,突然一个俯身,伸手捏住李冼的下巴,扳过他的脸来,“你看着我。”
李冼脸上厌恶之色更甚,抬手挡开对方的手,怒道:“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斛律孤一声冷笑,反而更加凑近,附在他耳边道,“我就是过分了,怎样?”
他身上的酒气钻进李冼的鼻子,李冼心烦意乱,只想着怎么才能赶紧把他赶走,却不想他竟真的变本加厉,朝自己唇上吻来。
因为光线很暗,李冼并没有怎么看清对方的动作,只看到他向自己凑近,却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亲吻自己。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晚了,只感觉气血上涌,脑子里轰的一炸,奋力推开他,在自己唇上狠狠抹了一把。
“你……”
脸上不知是因羞还是愤而通红了,他看着斛律孤,险些背过气去,浑身颤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
斛律孤被他推得后退了一步,却是大笑三声,再次欺身上前。
这一次他用了更大的力气,李冼因为惊惧已经浑身发软,又没有任何武学功底,根本敌不过对方这身qiáng力健的练家子,却依然不肯就此妥协,拼命挣扎,手足并用,试图从他身下逃出来。
两手乱抓之中,突然在他腰间摸到了什么硬物,应该是短兵一类,想也没想便拔将出来,狠狠朝他身上刺去。
那是一柄双刃短刀,他拔刀时发出的声音惊到了斛律孤,后者本能之中猛一偏身,抬手抵挡,那短刀才没有刺到他的要害,而贴着他的肩膀划过。
衣服被锋利的刀刃割破,“刺啦”一响,皮肤上也被擦出一道浅浅的伤痕,有少许鲜血流出。李冼一刺不中,也愣了一下,便在这个当口被斛律孤一下子打落了手中短刀,远远踢开。
李冼手里没了兵刃,心中恐惧陡升,身上也已经没了力气,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抗。
斛律孤被刺了一刀,自然不肯放过李冼,被他点燃了怒火,又加上喝了酒,下手更是没有轻重。他一手抓住李冼的衣服提着他站起来,怒斥一声:“你活腻了?!”另一手不假思索,朝他腹部狠狠便是一拳。
李冼被他一拳打得直接跌在地上,一瞬间剧烈的痛楚让他险些昏厥过去,胃里翻江倒海,喉中涌起一股腥甜。
斛律孤并没有就此罢手,他又伸手掐住了李冼的脖子,再一次将他提起,这回李冼真的是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感觉自己的呼吸被扼止,渐渐的喘不过气。
他被掐着脖子,几乎窒息,瞳孔开始涣散,耳中嗡鸣,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斛律孤又突然放了手,他一下子扑倒在地,不由自主开始咳嗽。
几乎要把肺也咳出来,鼻中口中涌出大量暗红的血。
胸腹腰背,痛成一片。
他已没有任何力气反抗,眼睁睁看着斛律孤撕扯掉自己身上蔽体的衣物。他浑身赤|luǒ地bào露在空气中,眼角有一滴泪,也不知是咳出的,还是因绝望而流出的。
玄羽的人,就守在门口。
可他们不能帮他,他也更不能喊他们帮忙。
他缓缓闭上眼睛。
牙齿抵在舌上。
……可是李冼,你不能死。
为了大胤,你不能死。
――撕裂般的钝痛传来。
深潭里的龙,疯了。
“咳……”
李冼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昏过去了,还是一直醒着。
也不知道斛律孤是什么时候走的。
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也许他已经死了。
也许今天之后的李冼,剩下的,只有一副苟延残喘的驱壳。
到处都是粘腻的血,他不知道是谁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来,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慢慢穿上衣服。
身体到处都在疼,可他又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在疼,索xing不去理会,一步一步缓缓挪出了营帐。
腿也是软的。
他摔倒在地。
门口的侍卫想要扶他,却被他挥开。
他几乎是一步一踉跄,几乎是爬着,到了那溪水旁。
月亮悬得很高,月光很亮。
他通过水中倒影,看见了自己的脸。
发髻散乱着,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他脱了几乎已经不是衣服的衣服,一脚踩进水中。
溪水刺骨的凉。
赤|luǒ的肌肤上,遍布着红肿的鞭痕,到处是青紫的淤血。
他疯狂地清洗着全身,清洗着每一处被那人碰过的地方,嘴唇被他擦得破了皮,身上的愈合的伤口也重新流出血来。
还尤其是……
不断有丝丝鲜血顺着溪水流走。
可是再怎么洗,也洗不gān净了。
永远也洗不gān净了。
他似乎觉得恶心,开始呕吐,可呕出的,全是暗红的血。
胃中绞痛、肋下钝痛、浑身的伤口刺痛。
可这么多痛,他竟一样也感觉不到了,原来人麻木了,真的再没有痛楚。
不过疼在心里罢了。
月光为何要那么的亮,照得他无处藏身。腰后那烙印,也被映出几分诡异的色彩。
墨问……
你在哪里。
他掬起一捧溪水,洗着自己的脸,水进了眼睛,酸涩,却流不出泪。
他忽然抬起头,朝着无人的糙原,无边的黑夜,闭上眼,张开口,用尽全身力气:
“啊――!!”
“啊――!!!”
风chuī过已开始枯萎的糙地,带起一丝波澜。
在糙原深处,有一匹正在湖边饮水的骏马,突然仰起了头颅。
塔悍的士兵们醉得七倒八歪,躺在地上,鼾声大作。
没有人会因李冼的叫喊而醒来。
只有这糙原,听见了他。
――那是他们的庆功宴。


☆、71

大雁南飞,秋去冬来。
距离除夕还有不到二十天。
这个新年,李冼是注定回不了家了。
下个新年……呵呵,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下个新年。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咳咳……”
他捂着嘴,咳得十分压抑,肋下的伤一直反反复复,好不利索,胸腔里憋闷得厉害,总有一些疼痛丝丝缕缕,绵绵延延,挥之不去。
漆黑的夜晚,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还亮着,他害怕被人发现,数月以来,都只能借着这一点点光亮,慢慢在纸上写下一份又一份qíng报。
因为光线太弱,眼睛已经非常疲劳,还伴随着细小的刺痛,可他却不能停笔。
视力也下降得厉害。
帐里的火盆还有最后一点炭火,很快就要熄了,他很冷,手足都是冰凉的,手指几乎僵硬得抓不稳笔。
身上的伤,还是没有好过。
斛律孤qiáng|bào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抗,越反抗,便会伤得越重。
索xing逆来顺受吧。
大胤和塔悍的jiāo战一直没有停。
虽说现在李冼在他们手里,大胤不能进攻,却不代表也不能防守。
代、忻二州周边的许多村落都已经被塔悍攻陷,村民四处流亡,有的逃进了深山,有的便逃往晋阳一带,寻求军队的庇护。对此,大胤军方一概接纳,却不让他们留在晋阳,而是分散到晋阳以南的汾州、隰州、潞州等地。
晋阳是一座大城,历史悠久,周边村落极多,人口数量也大。之前代、忻二州的百姓撤离,大胤都是从国库掏钱来补助他们,可这晋阳城……国库实在是掏不起钱了。
自军队进驻晋阳的那一天起,便在城内及周边村落张贴了告示,劝百姓暂时离家,往南去避难,可时至今日,真正撤离的也不及十之一二。如果塔悍来索要晋阳,他们还是不得不给,但恐怕不能再给上他们一座空城了。
林如轩只感觉到莫大的压力笼罩着自己。
自入秋以来,塔悍屡次向大胤发动进攻,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二十余次。可不知怎的,就是攻不下一州半城,尤其是拿了忻州以后,几乎每次进攻都会遭到qiáng烈的反击,伤亡不小。
谢言对此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他们的战术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屡出奇招,可就是突破不了大胤的防线,好像每次进攻都能被对方事先料到,早早守在那里等他们来一样。
这种事qíng有那么一次两次还不足为奇,可一连十几次都是如此就实在难以不让人起疑,谢言甚至怀疑是不是塔悍军中出了叛徒,或是有对方的暗线,在监视他们的行踪,却又找不到丝毫证据。
如果说是真的有暗线埋伏其中,那他们的手段也未免太高明了,这么久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也着实太过可怕。
还有他最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即便他们探听到了qíng报,又是通过什么办法传出去的呢?他们现在在雁门关外,若想进入大胤境内,就必须经过雁门关,可雁门关又有他们的人重兵把守,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人异常往来。而且从此处前往晋阳,即便是最快的马一刻不停也要跑上半日,有时候他们发动快攻,通常是晚上定计第二天一早便发动进攻,可对方依然能jīng准地阻拦抵御,这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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