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戏游龙_漠月晚烟【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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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才见天儿的差事儿,就是伺候主子宽心,知道这是个不能回答的问题,只好不动声色地哄着皇上不钻这牛角尖儿:“皇上,奴才活了这点儿年纪,没见过有人比您更勤勉了……您是九五至尊,天下人都不清楚您过的是什么劳心的日子,奴才是清楚的。”
李煦漫不经心地笑了:“照你这么说,朕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都想当的皇帝,还是个苦差事儿。”
这话说的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高公公低眉顺眼地偷摸打量着李煦的神色,没敢吱声。
好在李煦只是不经意间的随口一说,并不是非要分个子丑寅卯,没等高才的回应,便自言自语道:“你还真说对了,这确实是个苦差事儿。”
说了这句,他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把外袍一扯随手甩给了高才:“今儿晚了,朕就歇在这儿,明日早朝后,传皇长子过来。”
高才忙捧了明huáng的衣服,微微一弯腰应了一声“是”。
他这一声话音还没落,心心里蓦然一慌,再回头突然见得殿外一道白光从漆黑如幕的夜中夹携着寒气破空而来,血腥与杀意jiāo织成噬人心魂的锋芒,划破了原本寂然如许的黑夜。
“刺客!有刺客!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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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秦风一手将李明远拦在身后,披散的头发优雅而服帖地垂在鬓边,挡住了他一只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他的笑容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与摄人心魂的邪气,两种气质jiāo织,纠缠成了一种不知所起的妖丽秀美。
秦风笑道:“尚老板,如果在下没有猜错,你们派出的七大刺客,已经进宫了。”
额尔都木图闻言一沉眼神,骤然看向尚云间。
尚云间脸色先是一白,慌乱之色一闪而逝,一眼看到了秦风身后的李明远,立刻就qiáng自镇定了下来:“秦老板知道的不少,可此时仍然气定神闲,难不成,是友非敌?”
李明远一愣,却顿时有一种跳了huáng河也洗不清冤屈的感觉,面色登时有些不好。
秦风全然没将李明远的反应放在眼里,倒是对尚云间的说法显得颇有兴趣。
他一手仍然钳制着李明远的动作,另一手却悠悠挽了飘散如瀑的长发,含笑而问:“哦?尚老板何出此言?愿闻其详。”
他没有否认!
尚云间闻言,神色紧绷地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三个来回,从中丝毫没有看出任何要动手的模样。
秦风其人芝兰玉树,淡笑而立,从容不迫,仿佛不是撞破了国中有人私会蛮夷的大事,而只是秉烛夜游之时,巧来他乡遇故知。
尚云间敏锐地看到秦风死死钳制肃亲王世子的动作,却从中推测出了千百种辗转的可能,这无数的可能中,似乎只有一种能配得上秦风此时不慌不忙的姿容。
他来投诚。
他们这群人,一直受命于正乙祠的老板温如海,而尚云间遵循其人布置如此多年,却隐隐有一种怀疑。
温如海在明,而有一个不知是谁,又从未出面的人,是在暗处的。
所有的事物都有他的安排,却没有他的痕迹,他才是所有一切的主使者。
这个人无处可寻,却又无处不在,时时刻刻等着最后一击的机会,又时时刻刻为他们的行动提供着便利。
很重要的一点,那一位这些年来,一直在似有似无的离间皇家,尤其近些年,更有隐隐针对肃亲王府的意思。
尚云间从来不知其深层用意,却总有这样的感觉。
如果,如今的事qíng涉及那一位的用意,很多事都能解释了。
思及此,尚云间内心突然松了半口气,却也没敢全松。
秦风的来路一向是梨园行内一个谜题,轻易没人敢惹,如果,他是那一位暗中布置多年培植多年的暗中人,也说得通。
尚云间眯着眼,半晌,露出了一个攀jiāoqíng的笑容:“秦老板,您若是敌,此刻怕是已经进宫去做那护驾的功臣了;而您,一方牵制肃亲王世子行动准备祸水东引、借刀杀人,另一方面金蝉脱壳明哲保身,不得不说,到底是那一位教出来的人,乱象之中仍然有这种游刃有余的高明。”
秦风闻言一笑,仿佛这恭维深的心意:“好说,尚老板这嘴,夸人时受用的很。”
尚云间见他这是应下了,心里一喜:“秦老板,是尚某先前有眼无珠,一直错认了。”
“哪里。”秦风将额尔都木图深皱的眉和李明远yīn沉的怒气一一看在了眼里,只向尚云间道:“你们这次急功近利太过了,声东击西固然好用,但挑的实在不是时候。”
尚云间一愣:“什么?”
秦风笑笑:“蛮人藏在城西的埋伏,早就被人端了你知道吗?”
尚云间大惊:“不可能!”
“还有。”秦风道,“你们想借印信代替信牌调兵,而印信,其实根本就不在你们以为的地方,怎么,那位大人没和你们说过?”
尚云间一脸惊疑。
“还有。”秦风抬了抬他那jīng致的桃花眼,“从你们想方设法利用陈紫云时,就找错了方向。”
尚云间脸色已白。
“陈紫云可不单纯是宋国公世子的人,那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的案子是假,信牌是假,印信是假,甚至连你们自以为里应外合快要得手的事实都是假的,你们不知道么?”
尚云间就是再抱有幻想,此时也已经听出来不对了。
“你究竟是谁的人?!”
秦风从眼底漾出异样的姹紫嫣红,像是无奈,又像是悲悯:“怎么都喜欢问这句话呢?”他说,“天下人是我,我也是天下人。”
他背后的黑夜中突然齐刷刷的闪出几个夜行之人的身影,穿行而过的速度如空中的鹰隼,无声却矫健。
额尔都木图和李明远同时察觉到不对,前者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许,而后者,丹凤眼中的暗涌无言深沉。
只有尚云间浑然不觉,勃然大怒:“竖子坏我大事!”
秦风笑颜如明媚chūn光:“也许吧,但谁让你们的大事,被我知道了呢?在我眼里,粉饰的太平,其实也是一种太平啊。”

☆、第27章

尚云间显而易见的已经自乱阵脚了,敌我不明的不是秦风,而是这做jian细做到什么都是透明的自己,也算千古奇冤。
李明远平素置身事外,一时大意,让蛇蝎美人儿无双的皮囊迷了世子爷没来得及看透红尘的心。他被秦风qiáng拉如这一场五迷三道的局,饶是自知是皇亲国戚的身份,凭着自家老爹跟今上一同待过太后肚子的矫qíng,再大的罪过也撼动不了肃亲王府,此时也不免七荤八素地汗如雨下。毕竟,这天大的罪过,从来不包括进宫行刺。
相比于稀里糊涂yīn沟翻船的尚云间,和别有用心却被人用来栽赃嫁祸外加当盾牌使的李明远,只有一个人看清楚了现在的形式,准确的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全身而退了,只能殊死一搏。
这个人就是额尔德木图。
他难得的清醒,更是因为他本就是外族之人,纵使身上有这一半中原人的血统,但他自幼生长在蛮夷之地,让他对中土的认同感甚少,坚定的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以遇上此种qíng况,他连分析都省了,趁着秦风的人还没近前,他当机立断,逃得飞快。
暗中的暗影们一个呼哨,只等秦风一声令下,即可动身去追,天罗地网,cha翅难逃。
可秦风竟然摇了摇头。
“追他做什么,随他去吧。”他说,“一个满朝皆知别有用心的蛮子,抓了他,还要主子费心思琢磨怎么处置,攘外必先安内,还是先处置了内贼再说吧。”
尚云间不避不拒,迎着明显悬殊的敌我之力,做出了一个英勇就义宁死不屈的表qíng,倒把秦风看笑了。
“尚老板这是什么表qíng?想学古人醉卧沙场马革裹尸?这时候还不到呢。”秦风笑道,“来,先跟在下说说,山河会的万家兄弟,chūn典隐语、花亭结义,都是哪些风风火火的故事?”
秦风话音未落,尚云间的表qíng已经是彻底的变了,像是病重的人一直抱着海上浮木一般一线希望,却最终听到了死亡的宣判。
他的表qíng在秦风气定神闲的桃花眼中寸寸皲裂,最后变成了一种混合了慌乱、惊疑、yù盖弥彰却又不能的灰败。
他怎么知道的?!
他到底知道多少?!
相比于尚云间的láng狈,李明远就显得淡定的多。
然而只有世子爷自己知道,他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凌然之姿,都是装的,实际上,他的混乱不比尚云间少,甚至于比尚云间还多了一份糊涂。
他说什么呢?李明远想,不是在说这戏子通敌行刺,还准备拉我垫背的事儿么,怎么突然冒出个山河会?
山河会?
山河会是什么?
戏园子?菜馆子?还是相声堂子?
听他这个故事那个故事的,估计是相声堂子的面儿居多。
可是什么相声堂子的事儿非得现在jiāo代?难不成当世相声大师郭老板的徒弟又跑了,还是跟他的搭档于老板拆伙了?连场子都改名儿了?
李明远越想越觉得不对,平白纠结了一脑袋官司,活像喝了一斗浆糊。
秦风自然没有心有灵犀的感知世子爷的神展开,他对尚云间惊惧的反应非常满意,满意到不禁缅怀起来些许旧事。
山河会,相传秘密集结于晋朝初年,时间已经不可考。
会中人士以山为父,河为母,自诩天命之人,替天行道,匡扶正义。
民间隐秘的歌谣有云:一拜山峦为严父,二拜川流为慈母,有qíng有义人间过,无qíng无义刀下俎。
秦风觉得,他们的口号喊得挺有意思,愿望寄托的也挺美满,只不过这帮人的脑子大概都不太好。
山河,山河。
千里之国,城阙九门,说的再冠冕堂皇、凌然大义,洋洋洒洒、舍我其谁的天下正气,也掩盖不了他眼睁睁所看的不过是那四平八稳的龙座,一呼百应的天子之尊。
说的这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来。
秦风一度怀疑他们哪能骗得过那么多人,却没想到,天下傻子都成了窝,不是一家傻子进不去一家门儿。
秦风一声冷笑,看向尚云间的表qíng无比揶揄外加意味深长:“既然尚老板如此……宁死不屈,也好,十万天牢深渊寂寞,就是不知道尚老板还能跟谁票一出儿《牢狱鸳鸯》了。”
他原地停驻,修长秀美的手在无边凄芒的黑夜中破风一挥:“拿下。”
尚云间心中骇然,却在秦风这浅浅一声令下中如梦初醒,双目圆睁,状似疯癫:“你是皇帝的走狗!哈哈哈哈!杀那皇帝即便不能得手!你既然知道我山河会!那你也不必活着了――”
他话音未落,刷拉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柄早就别在那里的软刀,只凭着一股凶狠狂乱朝着秦风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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