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你,”他摆摆手站了起来,“择良木而栖,我不是那种迂腐的夫子,更何况你做的半点没错,否则任凭被自家人欺负到头上么?只不过你别忘了自己为何走到这一步的,别忘了当初的理由。”
“理由么。”我喃喃自语。
“你想做的,现在依然可以做到,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像狗一样跟着主子还是找机会自己打拼,只不过有些机会不能找,要等。”他又剜了一眼我腰上的夕láng,“既然得了宝剑,就该下狠心bī自己当个英雄。”
我低头想了想。
“仁渊,谢谢你。”
“少来这套,”他眼中终于有了笑意,“认识这么多年,想想已经够酸牙的了。”
“也是。”我心中莫名的松快了不少,仁渊真的是一个很能影响他人qíng绪的人,说不了几句话却觉得自己胸口那块巨石被渐渐移开了。
“凌风,答应我一件事。”他认真的说,脸上再无玩笑的痕迹。
“若要再做任何决定,想清楚,你现在面对的人是羌无国的君王,君王之心,最是善变且无qíng,不要随便付出自己的真心。”
“胡说什么,”我心下一凉,脸上却热了起来,“眼下不过权宜之计,哪会如你所说。”
“旁观者清,自从你进宫当差后变了多少,这一劫既然逃不掉,作为朋友我只希望你能平安终老,还有定安侯,虽然说到底也是你爹,可还是小心为好。”
“酒喝多了吧,我回去了,你也节制些。”
“嗯,是有些酒乏,不送你了。”他说是这么说,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似乎我将会消失一般。
我转过身离去,没再回头看他。
脖子上明huáng色的丝绦不时从领口闪现出来,那上面系着魏光澈给我的泉玉。我忽然明白了莲珊为何不要我送的东西,想珍惜一样物事何其之难,怕其损毁,怕其失落,倒不如什么也没有,gāngān净净心无牵挂。
仁渊说的时候我虽然一力否认,但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变化。以前chuáng第之欢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满足自身的yù望而已,只要对方是个漂亮女人,事后又不会哭哭啼啼的缠着不放,那谁都可以。只不过一时冲动之后清晨醒来,看着旁边睡着的某个不认识的女人,想着昨夜的荒唐总令我心qíng变差。
可现在……
“嘉远侯,皇上吩咐奴才带您去御林院。”一回去王公公就凑上来毕恭毕敬的说。
跟着他到了那里,远远的就看到魏光澈正骑在一匹黑色的马上,他银色的骑装上绣着寒蝉的花样,表qíng严肃却又极其符合他的身份,浓黑的剑眉微微蹙着,周围的人全都跪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看着他,我的心里忽然如被针扎般感到刺痛,这个人,晚上抱着我的时候力气大的似乎要将我浑身的骨头都碾碎,相握的手有着不息的热度,现在看着却又离我那么的远,冷如月濯。只要他轻轻一挥手,我们之间的一切就会像燃烧起来的纸片一样灰飞烟灭,什么痕迹也不留下。
“你来了。”他对我点点头,“如何?要不要和朕比试一把?”
“是,随陛下高兴。”
他对我的回答有些不满,但随即又宽容的笑笑。
“等一下你骑雪淮,我们试试谁能先到达前面那棵绑了红绸的白兰树下。”
“若臣不慎赢了陛下呢?”
他好笑似的看了我一眼。
“你若能赢,可以随便要什么作赏赐。”
规则倒是简单,我看了一下那匹名叫雪淮的马,估计是从塞外运进京的,是好马不假,但恐怕xing子不够烈爆发力比不上魏光澈的那匹黑色坐骑。
果然,比赛开始后我始终慢了他一步之地。但我心里已经想好了方法,等快到达的时候,我一个翻鹞子从马上向斜前方跃了出去,由于速度过快一个侧滚后才停了下来。这时魏光澈的马已经迎面疾奔而来,他死命的勒住缰绳,那黑马一声长嘶几乎要靠后蹄站起来,魏光澈自己的也险险被掀下马,到底还是在我身边站住了。
周围的人吓得一拥而上。
“陛下您没事吧!”
“滚开!”魏光澈一鞭子甩到旁边的小太监脸上,直径跳下马来到了我的身边,脸色煞白如纸。
魏光澈素来都是异常镇定,喜恶不露于色的,可是眼下却完全不同,我以为他会上前揍我一拳,结果他却只是一把将我扶坐起来焦虑的问:
“身上碰着了哪里,很痛吗?”
当看到我手腕的擦伤时,他脸色就更难看了。
“臣先陛下一步到了树下。”我提醒他。
听了我这句话他这才回过神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王公公早就让人拿了躺椅来,小太监们七手八脚的将我扶上躺椅,带我回了山海楼。我本不想一路这么招摇,但脚腕跃下着地的时候踩到小石子扭伤了,阵阵刺痛,与其变成瘸子,还是索xing招摇些好了。
果不其然,太医前来诊治了之后,得知我身上多处擦伤脚踝也得修养半个月时,魏光澈看我的眼神似乎要将我生吞活剥一样。
待太医去抓药,宫人们纷纷退下后,他yīn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其实他的手也擦伤了,因为太过用力拽缰绳的缘故。
“都怪臣好胜心太qiáng,一时顾虑不周,害的陛下差点堕马,请陛下赐臣死罪。”我漫不经心的说。
听了这话,魏光澈并没有立刻说什么,已经是夏末了,那株玉兰花似乎错过了今年的花期,都这个时候树下还有着一地的白色花瓣。我倒下的时候黑色发间也沾染上了,魏光澈伸手将花瓣一一拂下,房里一片安静,窗外有着欢快的鸟声啾鸣。
就在我在他的动作里恍然出神的时候,魏光澈忽然环住我的肩死死吻住我,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似乎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口腔了弥漫着血腥味,他咬破了我的嘴唇。
“你想要什么,非得这么bī着朕。”他的指甲生生掐入我的胛骨,“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要传出去,让人说你是蓄意谋害朕,那恐怕连朕都保不了你了。”
他眼中有着雪亮的伤痛,一向温暖的掌心也变得冷若玄冰。
我反抓住他的手腕。
“陛下自然明白,趁势而为事qíng总会容易一点,既然陛下明白眼下多有不便,还请陛下恩准臣回自家府邸居住,那本破军十八式,也请陛下还给臣。”
“朕说过,有朕在,你无需再练那玩意。”
“那为何陛下之前要将它给臣呢?”
“你要它做什么,学了武功,从朕身边逃开吗?”魏光澈大声的说,“也许朕从前可以忍受,但现在不行,绝对不行,朕不愿意再让你离开一步,什么暗人,什么残叶阁,你不需要知道那些,你只要陪在朕身边就好了。”
“可臣不愿意,臣已经如陛下所愿,陛下也该给臣一个报效社稷的机会,而不是将臣如女子一样的圈养在身边。”我异常冷静的说出这句话,话一出口,房里的气氛似乎瞬间就要冻结成冰。
“滚,你给朕滚!”魏光澈甩袖而走,“你现在就给朕滚回自己的府邸。”
当天晚上我终于来到了其实早已修缮好的嘉远侯府,嘉远侯?这个陌生的称呼完全不像是我,不过无所谓,之前我又何尝真的像是姓卫呢。
微微一笑,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做工jīng致的小木盒,既然魏光澈把破军十八式还给了我,那这个小东西就能派上点用处了。
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只半个小拇指甲大小的血色小虫子,匍匐在盒子里一动不动。我将左手食指凑到嘴边,将其咬破,随即将流出血液的手指凑到那小虫子旁边,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移动着身子顺着我手指咬破的地方一点一点爬进我体内,指尖先是略有些麻痒,随即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确定它已经完全爬进去之后,我用布条将指尖缠好,又等了半个时辰,开始周转体内的真气。果然,全身的周流开始变快了。
这虫子是南疆来的,名唤三时,三时虫本是毒物且最易被血腥味吸引,但有意思的是它却能够刺激人体内的固原,使得原本储存凝固的能力完全的发挥出来,这样一来就可以跳过一点一点日积月累才能完全打开的六脉,使得内力的修为事半功倍。
当然风险不是没有,三时虫的毒xing必须要靠内力克制,虽然某种程度上这样也有bī迫宿主勤勉练功的作用,可一旦受了重伤体内衰竭则极易被三时虫反噬,从jīng神到体力都不能有丝毫的放松。而且,这世上能将其取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听说用了三时虫的人,没一个能与之共生超过十年。
十年?足够了。bī自己到这个田地,我大抵不会再有时间沉溺于魏光澈罕见的温柔,一旁的铜镜里照出了影影绰绰的我,琉璃般的眼睛在光线下有着奇妙的通透色泽,像是即将结束的黑夜里隐约透出的天光,唇上还残有凝固的血渍。
抱歉,仁渊,我想要的,始终就不是平安终老。
作者有话要说: 用眼过度,红得跟兔子一样TAT
☆、碎镜流言
大概是魏光澈真的对我不耐烦了,又或者政务繁忙,总之连着七天除了上朝我没再见过他。在朝上,他又成了那个十二旒后面的冷静帝王,声音沉稳无波澜。周围的人也许正如仁渊说的一样,即便心中有数对着我也是客客气气的,似乎我从一个副统领忽然变成嘉远侯是再自然不过的事qíng了。
父亲见到我的时候总是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就如同我是个陌生人一样,可转眼他又会露出和蔼的表qíng对官场上旁的后进之秀说些什么。
今天散朝的时候,一个年约三十叫霍南山的礼部侍郎的找我搭话。
“恕下官冒昧,卫大将军毕竟是嘉远侯的生父,还望侯爷多与大将军亲近以圆天伦之qíng,毕竟两位眼下都是国家重柱,也该为下臣们做个表率。”
说起霍南山 ,实在是个怪人。要说他是愚笨吧,他写的一手好文章,书法更是漂亮得让人艳慕。与中原的方凯年齐名,人称南方北霍。
有了这个名声,他的仕途本该一番风顺才是。可惜,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耿直若钢,虽然忠心耿耿可也实在太不会看眼色,往往随口就是一句话得罪完所有人。也亏得魏光澈惜才,他本人又没什么野心,大多数人知道他的脾气后也就对他的种种行径睁只眼闭只眼了。
我看着面前gān瘦得像根竹子似的霍南山,多管闲事四个字到底咽回了肚子。
“多谢霍侍郎关心,此乃家务事。”
“非也,身为臣子,早已无家里家外之分。”
“霍侍郎此言不错,凌风限于年岁此处就远远不及了,回去定会好好思虑大人今日所言。”
霍南山点点头,随即又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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