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近乎作践自己的想法,打动了他,他便默默地伸手,接过了卷苏。
庄少功见状,很是欣慰:“也不知为何,之前在宰羊铺,我误会了无名,他不说话,拿了糕点给我吃,我就好了。”
无敌道:“一个人对你好,是不必说话的。”
庄少功双眼一亮,点头:“对,这就是所谓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罢。”
无敌道:“也要彼此在乎,才能心意相通。”又学着他的语气掉书袋,“不然,就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庄少功迭声称是,经无敌点拨,他忽然开了窍,发觉不单他在乎无名,无名好像也是在乎他的。
无敌侧过头,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庄少功。
庄少功一愣,继而脸上一红。
说漏嘴了。
第25章 花盗燕寻
无敌自打见识了断袖,看待qíng窦初开的庄少功,也有了点灵光。
他暗道,好家伙,又是一个喜欢大哥的。
并不十分惊异――无名脾气古怪,但身为五劫老大,江湖中不乏对他好奇的女子。
也有不长眼的男人。据老劫无颜称,有一次,无名独自出行,偶遇一恶人。恶人没眼色,见他质似薄柳,风姿清秀,以为是相姑。打马与他并肩而行,高谈阔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到了荒山野岭,下药迷倒无名,待要快活一番,却惊觉自己裆里少了二两ròu。
大约是无名手起刀落太快,瞧着像纹丝未动,恶人便认定是山鬼所为。
从此,那荒山野岭,就有了鬼相姑的说法。
相较之下,无名对待少女可谓温柔,譬如神女门的扇舞,就不怕他。
可见骨子里是喜欢女人的。只是朝生暮死,不愿深入红尘。
想至此处,无敌目光炯炯,同qíng地看着庄少功。
转念再想,少主对无名如此上心,倘若告诉他,无名有xing命之忧,他是否会打道回府?
但少主做不了主,岂不是白费劲?
何况就算打道回府,大哥也已催动了天人五衰的心法……
无敌这般踅摸着,庄少功只当他惊异自己看上了他大哥,不由得面红耳赤。
慌张地道了声“时候不早了”,便回身合了房门。
无敌留在院中,望门兴叹,看来,少主真是不想当少主了――
是想当他大嫂。
只觉绕进去就没完没了,索xing不再想这一茬。
这儿女qíng长的事,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其实他也不是很懂。
想当年,他也庶几私定终身,女方是盗门门主燕展之女。
那小娘子第一次溜出门,就落在他手里。一哭二闹,嚷嚷着他以大欺小,要兄长给她出头。
她的兄长乃盗门少主,名唤燕寻,找上门,让他揍趴下,好歹没下杀手。
燕寻有眼色,当即与他称兄道弟,打算把不更事的妹妹许配给他。
正值山盟海誓之际,一位白衣佳公子挑帘踱入,眸光闪闪,勾走了小娘子的魂魄。
原来,在大哥无名的示意下,热衷于拆姻缘的qíng劫无心出了头。
婚事不了了之。
论起来,他和盗门少主燕寻不打不相识,差点还当了其妹夫,是有几分jiāoqíng的。
之前听夜家千金吩咐,让庄少功住在应公子隔壁,像是盗门少主之流,还是离庄少功远些。
想必燕寻也来了此地,参加比武招亲。
夜里没地方睡,不如去找这盗门少主“叙叙旧”。
说gān就gān,无敌存想于听宫xué,先听了听四合院内的动静。
住隔壁的应公子,极可能是鹰爪应。但院子三正两耳,三间厢房,除了庄少功房内有气息,其他两间都没动静。
无敌跃上屋顶,一个箭步,蹿至其他院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这些客房,为前朝五府六部改建,以前为了传递文书方便,皆相距不远。
他掠过檐瓦,自乾坤盟安cha在各处的暗卫身后擦过,如入无人之境,时而蹲在石灯上,时而自横梁倒挂金钩,只挑客人未睡下的厢房谛听――
盗门少主燕寻练采补功夫,是出了名的花盗,习惯昼伏夜出,现下铁定没睡。
然而寻觅半晌,也未找到燕寻下榻之处。
无敌心道,真是出门没看huáng历,夜探寝宫徒劳无获,寻个小贼首竟也这般麻烦。
正憋着一股恶气要发作,忽觉背后微风徐来,他猛回头,抡膀便是一拳。
“妹夫,”不待这一拳打中,对方已五体投地趴在屋脊上,身手竟也十分灵活,“俺胆小,你别黑唬俺!”似乎真是吓dàng了魂,腔调糯软,溜出了一句土话。
无敌蹲下身,拧住他的耳朵,低喝:“谁是你妹夫,大半夜不在房里,做贼去了?”
“妹夫英明,我本就是贼,妹夫对我耳提面命,我的耳朵沾了妹夫的天人之气,舍不得洗了。”
说着,抬起头,白面无须,北人相貌,也是个英俊的青年,却是一副销魂的神qíng。
无敌看得技痒,想揍他一顿。
他便很有眼色地赔笑道:“许久未陪妹夫练手,浑身都不得劲儿,可是妹夫气势惊人,万一惊动了乾坤盟的暗卫,再引来鹰爪应那拗蛋,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不能陪妹夫练手了……”
原来,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盗门的少主,燕寻。
他有一手燕子八闪翻翅的轻功绝活,名动江湖。如同应惊羽擅she,箭,却不如他快。
可他心思剔透,不愿与人争高下,遇见厉害的,他便怂,遇见怂的,他比对方还要怂。
无敌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生过气,不知是不是盗门的生存之道。
盗门是八门中聚党最广的一门,源远流长,尊盗跖为祖师。
其劲足以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的孔子,曾称盗跖美好无双,知维天地,足以南面称孤。
盗跖目无王法,不愿称孤,反倒说了一番话,使孔子目芒然无见,色若死灰,不能出气。
两位不世的高手,道不同不足为谋。此后,孔子宁渴死也不饮盗跖之泉。
最初,无敌未出山,听无名讲江湖八门掌故,对盗门充满了遐想。
直至遇见燕寻,遐想总算是破灭了。
什么美好无双,足以南面称孤,盗门少主还不是对自己俯首帖耳?
燕寻浑然不觉,且将无敌延入下榻的厢房内,点亮了灯,笑眯眯地道:“好久不见,妹夫还是如此jīng神,能在妹夫身边呆片刻,给我十个美人我都不要。”
无敌伸手:“你问我的来意,直说便是,非得兜一个大圈子?”
燕寻立即斟茶递至他手中,脚下一带,凳子便轻巧地落在了他身后:“妹夫教训的是,方才我还以为妹夫是在夜观星象,没想竟是想念我了?”
“我来是要告诉你,我家大哥,要代庄家少主参加比武招亲。”
“妹夫,俺胆小,恁能别提瘟神爷爷的名号吗?”
“我提了我大哥的名号?”
“想必是我听岔了。妹夫放心,在我心里,妹夫你才是第一位的。夜盟主发请柬,我就是来捧个人场。但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连话都不知当不当讲,你这盗门少主也不必做了!”
燕寻笑了笑,以手圈嘴,贴着无敌的耳朵:“妹夫,近日江南提督不知所踪,三镇二协十六营的官兵都停了cao练,十有八}九和夜盟主比武招婿有关,保不齐是夜盟主串通朝廷,要趁机将武林中的后生一网打尽,妹夫还是不趟这浑水为妙。”
无敌撤头:“你这一言,还真够长的!”
燕寻意味深长地看了无敌一眼,再次圈嘴附耳:
“妹夫有所不知,夜盟主不简单,我方才跟踪鹰爪应,见到一个人。”
“谁?”
“一个人,身后还跪了一嘟噜高手。盯着水面,负手掖袖道,想通了就回来,朕需要你。”
“然后?”
“鹰爪应问,定要赶尽杀绝?那人道,朕和夜家,一明一暗,皆是天家的人。”
“再然后?”
“我偷听至此,已是不易。一嘟噜大内高手,若非鹰爪应心神不宁,早让他发觉了。”
无敌揣摩着燕寻的言下之意,皇帝微服下江南,鹰爪应官复原职,意yù将参加比武招亲的人一锅端。鹰爪应,他没放在眼内。燕寻却称夜盟主和皇帝串通一气,都是天家的人,一明一暗。
这说法,和锦衣人讲的不一样,锦衣人称皇帝忌惮夜盟主,又垂涎自己的美色,要和夜盟主斗个你死我活。
不论谁的说法可信,纵使兵临城下,他也有自信来去自如。
但要保住庄家少主的xing命,就有些麻烦。
更要紧的是无名,这痨病鬼忙着救锦衣人,还要参加比武,再来一场恶战,恐怕一条命要jiāo待在金陵。本来无名就没几天活了,早一天死晚一天死的事,管是不管?
燕寻观颜察色道:“妹夫若不肯抽身,我有一样好东西,可以助妹夫一臂之力。”
“什么东西?”
“前朝魔教,有张失传的毒方,名为‘千筋断绝散’。此毒无色无味,无药可解,只对身怀内功的人有效。中毒之后,一动用内功,便会毒xing发作。倒也不致命,只是浑身燥热苏软,失去力气,好似废了武功。”
无敌冷笑道:“你这骚老狐,该不会说的是前朝欢喜教的‘千欢断绝散’罢?”
燕寻讪讪地道:“妹夫真是博闻广见,就知道瞒不过妹夫,我说的浑身燥热苏软,就是中毒之后,好似服下极烈的助兴之药,而且,只有得了未中毒的男子的阳元jīng气,才可以延缓毒xing。说出来怕污了妹夫的耳朵,我才略过了此节。”
“这算什么好东西,有什么用,我又不练采补功夫。”
“哎,妹夫要与朝廷抗衡,我便出马,差遣盗门弟兄,将此毒投在鹰爪应、大内高手以及各处兵营的饭菜中。”
无敌心道,这倒是个好主意,真要帮无名和乾坤盟对抗朝廷,以此法除去大批高手,再对付小兵小将,便会省事许多。
想了想,装作不感兴趣:“你知道我大哥是什么人,他与爪应看似不两立,实则惺惺相惜得紧,鹰爪应中了这等不光彩的毒,胜之不武,他指不定是要解的。”
燕寻好似从未想过此节,霎时变了脸色,紧张道:“妹夫,你得了此毒,万万不可下在那瘟神爷爷的饭菜酒水内,不然,我就得罪了劫门,惹大祸了!”
无敌暗觉奇怪,无名身为病劫,深谙药理,以身试毒是家常便饭。奇经八脉也不知藏了多少毒,连蛊门至毒圣物都能被无名的血毒死,服下‘千欢断绝散’能如何?说得他倒想试一试。
燕寻道:“不行的,以经脉藏毒,也要倚靠内力,此毒一旦服下,内力便不管用了。”
无敌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这毒,倒是我大哥的克星?”
“正是,哪怕jīng通岐huáng之术,能起死人ròu白骨,也无法解开此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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