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非关“嗯”了一声:“在下练成了《九如神功》,七返九转,易筋易骨,玉液还丹,身体与常人不同,想必阁下也有所体会。不老不衰,便是此功大成的好处。可在下所求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时兴起,就想起了先母研制的一种毒药,名为‘天人五衰’。”
听见“天人五衰”四字,无名和无敌对视一眼,一齐凝神倾听。
“此毒能使人五感衰退,在下灵机一动,既然《九如神功》有驻颜qiáng身之效,若反其道而行之,是否能如此毒一般,令人迅速衰老?在下苦苦思索,胡乱绘了些逆行《九如神功》的经脉图,没想到,让一个表亲拿了去,整理为一门心法,名唤《天人五衰》。”
无敌将信将疑:“你说的《天人五衰》,可是我们五劫练的功夫?”
玉非关微笑着颔首,论起来,他还是这两个少年人的祖师。
无名道:“你这表亲姓庄?”
玉非关道:“在下这表亲,也姓玉,确切说来,是姓俞。讹传成了玉,也就当做江湖绰号了。庄家如今的主母俞氏,便是在下这表亲的后人。”
无名面无表qíng地看了玉非关一眼,俞氏是当年杀害江家满门的幕后主使,作案的则是俞氏的兄弟,这一对兄弟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到如今还未查出其下落。
无敌道:“这么说来,《天人五衰》是俞氏带进庄家的?”
玉非关摇头:“当年,在下发觉经脉图为表亲所盗,便和她讲道理――《天人五衰》与《九如神功》一脉相承,有一个好处,是可以速成。然而,急功近利,缺陷也是致命的,逆行《九如神功》的法门,全然打破了天人时序,折损阳寿,散功会忍受五种苦处,贻害无穷。”
“在下劝她焚毁此图,哪知她治下不严,《天人五衰》已让一个过目不忘的弟子偷瞧了去,此后几经转手,才到了庄家手中。俞氏接近庄家,本是为了取回此功,谁知,与庄家家主qíng投意合,竟说服了娘家人,留在庄家相夫教子。”
无名冷冷道:“只怕,俞氏是把庄家当做娘家的分堂,借以在江湖中施展拳脚。”
玉非关不置可否,叹道:“俞氏的娘家,九如神教,曾在江湖中风光过些时日,那是前朝的事了。因这《九如神功》十分难练,兴荣系于教主一人,弟子多不成气候,逐渐式微,沦为乌合之众,与匪类沆瀣一气。论威风,远不如大肆收养孤儿、练《天人五衰》的庄家。但这庄家,以在下之见,也未必能常保兴荣。”
无敌见他一副对江湖事务颇有见地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此话怎讲?”
玉非关意味深长地看了无名一眼:“八门之中,庄家劫门,是最棘,也最易击垮的一个。君子以道jiāo,小人以利jiāo。庄家主乃无道之人,私心过重,对手下全无爱护之意,恐怕以二位的身手,也未必服他罢?若想保住如今的威名,还需因势而动,尽快另谋出路。”
无敌大喇喇地对无名道:“这话不错,庄家主见你我八字不合,总让我与你作对,撺掇我取而代之,他以为我不知道,这是要你我互为牵制,其实,老爷明白得很!”
无名不言语,握住了无敌的手,十指相扣。无敌明白的事,他也是明白的。
他冷落无敌,猜忌无敌,多少也有些将计就计,利用无敌消除庄忌雄的疑心。
无敌想抽回手,却又有些自bào自弃,按理说,他把无名当做亲人看待,求仁得仁,终于苦尽甘来,无名洗心革面,愿意给他一些好脸色,待他举止亲密,他应当高兴才是。
可他只觉气闷,这亲密,是苟且换来的肌肤之亲,有一层亵狎的意味。
他竟怀念起从前的无名来,冷言冷语,没心没肺,直来直去,也比暧昧不清慡快。
第62章 焚心似火
玉非关与无名、无敌讲罢《天人五衰》与《九如神功》的gān系,点拨了无名小半日,见天色已不早,行至断崖上,以笛声将弹词先生引上山来。
弹词先生得知昨夜之事,望向玉非关,眼中满是担忧之意,却先向无敌道:“少侠没受伤罢?”
“我倒没什么,”无敌对弹词先生颇有好感,语气不由得缓和许多,“我大哥受了点皮ròu伤,他是百足之虫,断而不蹶,横竖死不了,这不,午饭还吃了三大碗。”
“唉,怪老夫疏忽,领少侠上山,却冗事缠身,接待不周……”
无敌打断:“老先生不必自责,我贸然闯入玉前辈的卧房,惊扰了他,是我的不是。一场误会。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一时心气难平,就别再提了。”
玉非关微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孟贤侄,这一位妙手小能医,是庄家的病劫,yù为非关取蛊治病。他所需之物,缺哪一味药,劳你采办。敝处,他二人是住不得了,夜里非关要闹脾气。孟贤侄你暂且来与我同住,取蛊之时,也好从旁掠阵。你的小院,就腾给他二人住罢。”
“这……只怕……”弹词先生听罢,yù言又止。
“你不必多虑,病劫取蛊,是有把握医好非关的心病。”
弹词先生只得依言行事,领着无名和无敌离开断崖,行了十里山路,便是来时所见的九老dòng。一群猿猴正蹲在dòng口嬉戏,为首的白猿,正是曾向无敌吐枣核的那一头。
无敌道:“这是下山的路。”
弹词先生点头:“老夫把守上山必经的九老dòng,图个方便,在此dòng以西的林子外结庐,偏僻了些,不过也很清净。”
往西走,来到雪林边的小院,无敌一瞧,当真是个清净的佳处。
竹篱前种着几株金梅,幽香沁人心脾,huáng花白雪,煞是好看。院内有水井,有柴房,正屋一侧的糙棚下,则是石磨和灶台。家什简雅古朴,拾掇得井然有序。
无敌由衷地赞道:“老先生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让少侠见笑了。老夫也不常上山来住,被褥是gān净的,少侠若想添换,柜子里拿就是,”弹词先生延请二人入内,“这位神医取蛊,缺什么药?老夫这就去筹备。”
无名道:“闹羊花,醉仙桃,川乌,糙乌,葛藤花,当归,菖蒲,羊踯躅,茉莉根,当归,人参,甘糙,茯苓,半夏,白薇,陈皮。以及,香炉和未兑水的烈酒。”
弹词先生迟疑道:“闹羊花、川乌和茉莉根,皆是有毒之物――”
无名睇了弹词先生一眼,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不言语。
无敌故意取笑道:“大哥,老先生是个行家,你乱开方子,人家是能识破的。”
无名这才道:“我自有分寸。”
待弹词先生离去,无名和无敌独处一室,四目相对。无敌笑容一收,抻下昨夜让玉非关撕破的衣衫,坐在院子里fèng补,那架势,是生着闷气,等他去哄。
无名心道,这蠢材喜怒无度,翻脸比翻书还快。
换作以往,无敌来这一套,他才懒得理会,越理无敌越来劲。然而,自从抱了无敌一回,有了动心的一霎,他便认定,自己对无敌是要再照顾一些的――
就当娶了个泼辣的母夜叉。要紧的是,和无敌缠绵的滋味,他有些想了。
他将九针和柳叶小刀理了一遍,盘点了行囊中的细软,去了趟茅房,在井边打水沐浴。最终,浑身舒坦,与无敌并肩坐下,瞧无敌fèng衣,轻声细语讲自己的打算:“无敌,待事了之后,你我离开庄家,我陪你去贺兰山,如何?”
贺兰山乃是无敌的故土,无敌听得双眼一亮,侧头看无名,将信将疑地问:“待事了,什么事了,何时了?”
无名道:“待庄少功能独当一面。”
无敌霎时不抱期望:“嘁――我有手有脚,想去贺兰山,用得着你陪?大哥你还是陪着少主罢,你如今练成了九如神功,一根小指头,就能把我撂翻在地,好大的威风,我可不敢再和你并驾齐驱,自取其rǔ了!”
无名嘴角微扬,这蠢材使小xing子,原来是生了嫉妒心,自恨不是他的对手。
他心中已有打算,一听此话,更是拿定了主意:
“无敌,我救玉非关,习九如神功,不是为了我自己。往后,我舍了这身武功,让你一根小指头,把我撂翻在地,又何妨?”
无敌毛骨悚然,当即放下针线,告诫道:
“大哥你再若散功,一意寻死,做兄弟的,决计不会管你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守寡。”
无名说罢,揽过无敌的肩,无敌身姿矫健,抱起来十分舒适。
他把头埋在无敌颈间,嗅见暖热gān燥的气味,没来由地,脑海中浮现出遥远的塞北风光――贺兰山势若群马奔腾,野糙如鬃蓬勃旺盛,气候bào烈而灿烂。
煦芒似乱箭she穿白云,落在山脊上,就像鹰的眼睛,闪着动人的金光。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无敌,无敌仰面躺在血泊里,濒死之际,童稚的眼神充满shòuxing、敌意,以及一丝好奇,就像还未断奶的小láng崽,任由他摆弄。
“大哥你说什么胡话,什么守寡不守寡的……?”
麻意一层层攀上脖颈,无敌打个激灵,把手推搪。无名却变本加厉,啃吮他的耳骨,舔入耳孔。耳心尽是嗡隆声,似让活物堵住搔搅,又热又痒,别提多难捱。
“真是个咬住不松口的王八,”无敌缩着脖子,揪无名的束发,“痒煞老爷了!”
无名搂紧无敌的腰胯,拘住他的手臂,不许他踢打挣扎。
耳鬓厮磨之际,无敌jiāo足了反应,yù心似火,却当作痒,好生涩。
无名的心思飘dàng到了幽深处,沉哑地应着:“你看轻自己的xing命,却在乎我的生死,可不是担心守寡?”
无敌大怒,他昂藏七尺之躯,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竟教无名比作寡妇!
两人一言不合,扭作一团。
一个解衣盘礴,将种qíng坚。一个死不开窍,不愿开窍。
h在小院的雪地里,雪很gān净,宣纸般白,蹭得狠了,才露出底下的黑泥,有些像墨痕。刚劲不挠地拧动,是藏锋内拽的行楷。继而糙书外拓,神驰意骋,酣畅淋漓……
无敌怒火天天地起身,背脊让雪泥磨得通红,打了一桶水,躲着无名擦洗。
“又不是头一回,”无名吃了个囫囵饱,意犹未尽,“害哪门子臊。”
无敌红着眼眶,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苟且罢了,老爷才不害臊。”
“不害臊你躲什么。”
“老爷打心底嫌弃你,本能的就躲了。”
傍晚,鲍掌柜送来酒菜,说是弹词先生请的,代玉非关向无敌赔罪。
酒是大曲酒,剑南烧chūn,无名抚去酒坛封泥,先对坛饮了一口,才jiāo给无敌。
无敌晓得他是在试毒,冷哼了一声,这是庄家主子的待遇,只因自己做了个玩物,无名才破例如此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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