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_螟蛉子【完结】(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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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少功为人忠厚,毫不隐瞒地道:“还有一个,乔装作死劫无敌了。”
探子道:“如此说来,堂堂七圣刀,只有六个人,却不是破绽?”
夜烟岚道:“有什么破绽,还有一个,死在了蛊门,也就是了!”
探子道:“只怕长公主要瞒的人,却未必肯听信此言。倒不如,由属下扮作七圣刀的一员,为长公主尽一份力。倘若长公主还需要人马相助,属下也可就近调遣。”
夜烟岚将信将疑:“你到底是什么人,区区一个探子,能调动地方官兵?”
探子笑道:“属下确是捕风营的,姓赵名方,因是暗探,尚无官职和头衔。然而圣上为对付穆老贼,曾传口谕给新设的广西总督,若我要调动兵马,只管听我差遣。”
夜烟岚只怕这名为赵方的探子使诈,当真调兵前来,将庄家连同她一行人铲除了。
庄少功和无名等人一合计,却认为此法可行,庄家有良田千亩,庄子不计其数,当真动起手来,保不齐庄子里的庄客会反,若是反时,千军万马,势必要杀伤许多xing命。
不如令赵方遣广西总督,将大军开来,围住各处庄子,以作震慑之用。
若赵方使诈,调集人马是要对付他一行人,有无名在,却也有应对之策。
如此这般,众人商议妥当,乔装改扮,出了乱坟弄。
又过了数日,行至桂林府,探子赵方携长公主夜烟岚,与新设广西总督密谋一番。
这广西总督乐得讨长公主欢心,何况围住田庄,也不是什么苦差事,只当练兵。
大军开动,庄少功、无名等一行人先行,便直奔阳朔去了。

第93章 九如幻境 上

庄家并不在阳朔城内,而是坐落于其以北六十里地,漓水上游的羊蹄村外。
这羊蹄村,群山环拥,一江穿流,九山半水半分田,聚气藏风,亦不乏灵秀之感。
但见两处绿峰如羊蹄倒挂,一道瀑布自东面山崖跌泄入江,气象清幽如世外仙境。
在这仙境之中,更有两片绿洲,浮于水中央,状如一对戏水的鸳鸯。
这两片绿洲,唤作鸳鸯滩,其上一座古朴的灰瓦宅邸,由紧挨着的十余个大小不一的院子构成。滩前的大门紧闭,翠竹如屏遮住外墙,云窗雾阁隐约可见,便是庄家了。
自去年夏初,庄少功随无名和无敌,往金陵参加比武招亲,不觉已有近一年光yīn。
遥想出门时的忐忑,在金陵时的归心似箭,以及归途中得知真相的煎熬……
庄少功只觉时过境迁,恍如隔世,看待从小看惯的水光山色,也似陌生了许多。
从江畔一块鼓似的巨石旁,至鸳鸯滩上的庄家,尚隔着半里宽的江水。
庄少功出门时,这水面上,有一座石桥,可供马车同行。
如今石桥却不见了,只有数十个桥墩似的石莲花,一线盛开在水面上。
无名在路上已扮作庄少功的模样,这时走在队伍最前端,自腰际摘下一块玉佩,揿在鼓石一侧的凹槽中,鼓石随之缓缓磨动,只听得地底机括咔咔作响,水面上的石莲花逐个铺展开来,延作一座平整的石桥。紧接着,滩前大门也开了,走出一名五十余岁的管家和几个壮年家丁来。
夜烟岚和七圣刀头一次来此地,拿出十二分小心,随无名等人牵马过桥。
然而,这庄家,似和寻常人家没什么不同。管家和家丁见了无名假扮的庄少功,无不喜笑颜开,上前说道:“少主,你可算平安归来了,主人主母惦念你得很呢。”
“听说金陵最是繁华,有许多新奇玩意,少主可曾捎带几件,让我等也开开眼?”
无名见这几人是庄家熟面孔,寒暄了几句,便扶夜烟岚进门。
众家丁不曾见过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何况是乾坤盟的千金小姐,只看得呆了。
夜烟岚也不以为忤,吩咐七圣刀,取出几封碎银子,打赏了管家和家丁。
待家丁牵马拿了行囊,管家做个请的手势,把这一行人引入跨院。
行至跨院的花厅时,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移步出来,扶住扮作庄少功的无名,一双机灵的眼盯住他,把着他原地转了个圈,细瞻一番,忽地撒手抹泪道:“可怜见的,少主在外莫不是吃了苦?比起往日在家时,好似清减了许多。”
无名认得,这是俞氏身边的丫鬟,唤作迎儿。当下也把住她的手问:“我在云南时,家中派人来,说是母亲病了,到底染了什么病,现今如何了?”
“却不是什么大病,前些时日,主母挂念少主,身子不慡利,请了郎中来瞧,少主你猜如何?”
“好妹妹,我哪里猜得出?你快些讲罢!”
“瞧把你急的,也不早些回来,主母她呀,是害了喜!”
无名“啊”了一声,呆着脸,好半晌才问:“如此说来,我快有一个妹妹了?”
迎儿掩嘴笑:“少主好神通,如何未卜先知,是个妹妹,不是弟弟?”
“……也说的是。”
“少主不去瞧瞧主母?”
“这便去!”无名说罢,便往北院疾走。
走了七八步,无名忽地回过头来,迎儿没料到他会回头,连忙笑问:“主母就在北院的卧房,少主却还有什么吩咐?”
无名道:“父亲呢?”
“主人今早上了羊蹄村东面的白虎山,和白云观里的老道下棋去了。”
无名点了点头,望向夜烟岚:“这是我义妹夜烟岚,我带她一道去见母亲。”
“怕是不妥,郎中jiāo代了,主母须卧chuáng静养,近来不曾下榻,不便见客。”
夜烟岚听了,十分懂事地道:“既然伯母要卧chuáng静养,我便改日再给伯母请安。”
“我陪少主前去,”扮作无名的无颜,冷不丁地道,“也好替主母把脉。”
迎儿捏住鼻尖:“无名大哥,瞧你这身风尘,便要见主母,也须更衣沐浴。”
无名看了无颜一眼:“如此,我便独自去见母亲,诸位少陪了。”
迎儿对夜烟岚道:“委屈诸位,随我去厢房歇息。晚些时候,主人必设宴款待。”
夜烟岚见管家始终垂手旁立,全凭这个名作迎儿的丫鬟做主,心下不解,面上莞尔道:“我等不请自来,有甚烦扰处,还望迎儿姑娘多担待了。”
却说无名扮作庄少功,别了夜烟岚、庄少功和无颜等人,行至北院门口。
这北院还是往日的布置,庭前植着翠竹,竹边池塘冒着白气,却是地窖里搬出来消暑的冰。
除了庭院正中的假山,四角挂着些唤作雪域飞仙的素心寒兰,景致自是雅得很了。
“恭迎少主回家,主母已等候多时,请少主入卧房一叙!”
九个仿若雪域飞仙的白衣少女,从正北的堂屋里掠出,将无名团团围住,齐声说道。
无名一见这九个白衣少女,便知不是庄家下人,观其轻功,和九如神功有些相通之处。
他迈步往卧房走时,潜运九如神功,将内力汇于听宫xué,想听一听,庄忌雄是否真的不在家中,屋内除了俞氏还有谁,是不是九如神教的教主玉有韫也来了。
就在这时,无名晃眼瞥见,俞氏卧房那紧闭的凉布窗前,一株素心寒兰,开了朵白花。
这白花无风而动,绽开两扇粉翅,粉翅上有两个眼睛似的蓝点儿,原来是一只蛾子。
他盯住蛾子,忽觉运岔了内力,听宫xué一痛,仿佛有两根尖钉,左右契入耳中,一股子血似在脑内爆开,映入眼帘的物事,随之也让许多红丝缠住,模糊得看不清了。
“少主?”旁立的白衣少女唤了一声。
无名乍一看这白衣少女,也似一只巨大的白蛾子,心中涌起一股烦恶之意。
他调息入定,微一摇首,视野又恢复清明,再存想于听宫xué,只听见屋内有两个动静,一个是俞氏,一个是庄忌雄。这对夫妇,丹田空dàngdàng地,均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无名加快步伐,踱入卧房内,定睛看时,俞氏披头散发,穿一身白衣,小腹高高隆起,活似一只蛾子,倚坐chuáng上。庄忌雄正把脸贴在她的腹间,好似在听胎儿的动静。
俞氏含笑看了无名一眼,搂着庄忌雄的脑袋,爱抚道:
“夫君,如今,庄家有后了,你还留着这杨念初生的贱种,存心气我么?”
庄忌雄道:“提那贱人作甚?若非她百般勾引,在酒中下药,何以坏了我的名声,造出这一个贱种来?却不知,莲妹你怀的是男是女,若是个女儿时,却还算不得有后。”
俞氏这才把目光转向无名,柔声道:“贱种,你听见了么?”
无名一言不发,便是素未平生之人,这般rǔ骂他的生母,也由不得他不动杀心。可他到底xing子冷清,便是动了杀心,也没有一丝怒气,只觉有些古怪,到底是何处古怪,却也说不上来。
俞氏又对无名说道:“我与我夫君好好的,你娘那个贱人,非要来破坏。我恨你,恨不得食ròu寝皮,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这个贱种,在我家白吃白喝。我今日留你xing命,只因夫君不知,我怀的是男是女,他日我若诞下男婴,便是你的死期!”
无名道:“不必等到他日,我现下就替你剖出婴孩,看一看是男是女。”
话音甫落,他已持铍刀掠至俞氏chuáng前,虽隐约知晓,此法能逞一时之快,却有十分不妥。可听宫xué刺痛难耐,眼中有红丝缠绕,心底烦恶非常。手起刀落,已杀了二人,将婴孩剖出……
再出卧房看时,一名年至而立的锦衣男子迎上前来,一把扶住他,怜惜地道:“无名,你的身子不好,便不去陪张大人吃酒,也无妨。”
无名抬头一打量,这男子面容俊朗,气度沉稳,竟有些像长了十岁的庄少功。
“我的身子不好?”无名不解地道。
庄少功眼中不乏沧桑之色,长声叹道:“可不是么?自打你杀害了庄氏夫妇,便落下了这个心力衰竭的病征。听玉老前辈讲,当初,你因挂念无敌,才撑住一口气,参悟了九如神功。然而,九如神功也并非十全十美,周身经脉易位也好,抑制或催促血气运转也罢,和天人五衰一般,皆是逆天而为。若不练至第九层,如南山之寿一节,就会在十年之内,生出心魔,因走火入魔,心力衰竭,而散功殒命。若想不散功时,须与意中人厮守,心意美满宁和,心魔不生,方能大成。因此,九如神教素来有一处禁地,要教主携其夫人入内,经过种种考验,才授以功法。”
无名听庄少功言之凿凿,略一颔首,他也曾反复思想九如神功的弊病:“我自练成九如神功,下了峨眉山,和无敌闹得不愉快,便觉有些疲乏。到了大理府,得知无敌因我来寻你而陷入蛊门,更觉自己的心神已与百岁老人无异,只能勉力维持。待回庄家,杀庄忌雄和俞氏时,目不视物,头痛难当,神思恍惚,想来就是心魔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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