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后头有几个人死命跟着,小chūn用力回头,眉拧了拧,那些人没料到会被发现,立即散得无影无踪,等他买了几包松子糖津津有味地咬起来时,又瞥见了那几个白色身影。
“怎么就这么不放心我!”小chūn念了句。可后来想云倾要人跟着,也是怕他再出意外,自己二天两头地不是失踪就是跳崖,是人都会不放心!
想了个透,便也压下心里头的不快,当没看见那几个人,又逛起小摊子来。
晃着晃着,看见了间香火鼎盛的庙。看大家伙儿都在拜,小chūn心里一动,也跑去点了香。
他嘴理念着:“菩萨保佑我这辈子平平安安,云倾也平平安安,大混帐永远杀不了我、也动不了云倾一根汗毛。若那恶人要下手,菩萨您尽早诛了他,让天收他,别叫他继续作恶下去。”
旁边的姑娘窃笑着说道:“小妹妹,这里是求姻缘的月老庙啊!该求月老给你个好姻缘才是,打打杀杀的,月老不管的。”
“咦?”小chūn被旁边跪成一排的大姊们看过来又看过去,脸烫了一下,连忙从蒲团上站起来,跑去抓了个结红线的“平安符”攒进怀里,扔几锭碎银当香油钱,便连忙走了。
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香烟不绝烟雾弥漫的庙上匾额,挂着的正是“月老庙”三个大宇。
“真够糗的!”小chūn抹了把汗,刚睡醒脑袋还没转过来,这才和一堆姑娘家一起拜了月老去。
再摸了摸自己的脸,方才被唤做小妹妹,这才想起贴上的是张女人脸,等等该问问有没有男人脸皮在卖的,他没扮姑娘的嗜好,只是抓来充数用,可若不换下,老是被这么叫小妹妹,也挺不便。
边走边逛,此地也不甚熟悉,问了人后终于买到些可供驱虫的石灰、雄huáng、明矾,还去黑市兜了些官府明令禁止买卖的毒物,直到天都快黑,才在街边的小摊子旁坐下来,点了碗豆腐脑往肚子里灌,消消暑气。
想着后头那些近卫跟了他整天也累了,正想招他们一同坐下喝碗凉水解渴,天都快黑了,还这么飘来飘去活脱游魂似地挺吓人,可一抬眼还没出声,却堵了。
眼前不知何时站个小娃儿,年不过二三,一身黑衣绸裤,挽了两个垂髻,两只小手臂软软嫩嫩白呼呼地露在外头。
小娃儿奶声奶气地朝着小chūn伸出手来,软软地喊了声:“姊姊,抱!”
小chūn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便将那娃娃给抱了。呆了呆,才想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放心让他自个儿一个出门,莫不是和父母走失的?
可才这么想,鼻间窜过一股味儿,小chūn便猛打了个喷嚏。
盯着这娃儿看了半晌,娃儿便眨着眼歪着头看他半晌。
而后小chūn笑:“我是哥哥,不是姊姊。”
“姊姊。”娃儿往小chūn胸膛依去,发现他怀里鼓鼓地磕得发疼,好奇地拉开小chūn衣襟,整颗头都给埋了进去,嗅嗅闻闻地钻了老半天。
“G,你这娃娃这生好奇,可别给闷死了。”小chūn连忙把娃儿从他怀里拉出来。
喂这娃儿吃了点豆腐脑,看天晚了还没人来接他,又问:“娃娃,你家里人呢?没人跟着你吗?”
娃儿摇了摇头。
“你家在哪里?”小chūn放了些碎银在桌上,抱着娃儿起身。
娃儿先是指了南街方向,后来倾头想了想,又指了北街方向,跟着再想了想,看着小chūn,又软软地喊了声:“姊姊。”
“好好好,早料到你不会记得了,我们慢慢找。”小chūn拉了拉因放了太多东西而下沉的裤腰带,说道:“你方才从哪里来的?”
瞧小娃娃这呆头呆脑只懂得叫姊姊、要人抱模样。便明白家在何方绝对忘光光。小chūn只得一步一步推,总找得到这娃娃家的。再不然,更晚点,肯定也会有人来找他。
一大一小便这么继续晃,肺腑里热气翻腾,小chūn虽然服了万灵丹再以内力qiáng加压制体内乱窜真气,却也流了一身汗。然而这奶娃儿却也奇怪,大男人臭得很,他可偏不怕,还是老往他怀里钻。
小chūn被弄得痒了,笑了几声,连忙把这娃儿再抓出来打了下小屁股,要他乖乖坐好别乱动。娃儿扭了几下,总算安分坐好。
两人走着走着,在娃儿的努力回想下,走进了大街上一户宅子里。
那宅子看起来庄严气派,然而奇的是两扇红门无人看顾却不闭户,仿佛屋里主人正等着谁拜访似,大大敞开着。
小chūn抱着奶娃儿便这么登堂入室,直入大厅里头。
略微幽暗的厅里传来淙淙琴音,如急流如狂làng,波涛堆雪暗cháo汹涌。
小chūn觉得琴声熟悉,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味,娟秀中流曳过尽风尘才得隐显的沧桑与妩媚,仿佛又像几度午夜梦回听过,谁曾经在他耳边多年弹悠悠弹奏,伴他入梦。
他脑海里浮现一个景象,一张榻子、一张古琴。
老老旧旧的木头带着些许岁月痕迹,磨损得几乎看不清楚之前工匠的雕工了,可弹出来的乐音却dàng人心弦。
或许是那琴实在是好琴,更或许是弹奏之人,让人魂牵梦萦。
抚琴的是个貌若天仙冰雕玉琢般的少年,而缠绵病榻的是十来岁的自己。
小chūn见着自己望着那少年,伸出去的手抓着少年的衣角不肯放,而后少年把他的手用力扳开放回被子里,说着:“还睁着眼不睡,想死吗?”
那语气冷呼呼的,却也不是毫无关切之意。
“大师兄……等我好了……教我弹琴好不……”小chūn听见自己这般问。
少年忽尔笑了起来,娇颜如花,三分邪气七分妩媚,美得不像个男儿,可却又货真价实是个男子。
少年说道:“你活得下来,我便教你。”
恍恍惚惚之间,小chūn又想起了些东西,可脑袋整个疼得厉害。便在这时,左肩上那个地方烧热了起来,几乎要融了骨头的那种热度令他闷哼了声。
站不稳,他整个人跪倒在地,汗水不停地滴落磨得光可监人的黑石子地上。
“八爷!”他眼前出现了个女子,黑衣罗裙,素雅淡容,高雅脱俗,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
女子朝小chūn福了福身,而后抱起小chūn怀里的奶娃儿,奶娃儿喊了声“姊姊”,乖乖地被那名女子接了过去,两人退到一旁。
琴声一变,缠绵悱恻哀怨凄楚,其间多少缱绻无法言语。
小chūn这时脑袋的痛已经不只是被láng牙棒流星锤打到那么简单,而如同整个人被抓起来上下这么摔,摔到七晕八素地头晕目眩讲话也讲不出来。
他只想吼着叫那琴声别再继续,自己快给折腾死了。
几番努力,最后咬牙一撑,小chūn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自从闻得这琴声,心里头便像被什么给牵动了一般,跳得慌乱。
他踏着凌乱破碎的脚步,颠颠倒倒地往里头走去。
本想看弹琴的究竟是谁,却没想到拨动珠帘,便头重脚轻地往那把琴栽去。
琴声立止,他没如预料般撞得满头包,反而落入了一个带着馨香的怀抱里。
苏人骨头的佣懒声音缓缓响起,带了些笑意低声道:“永远都是这么莽撞。”
小chūn抬起眼见着着身穿黑绸子衫,样貌美得惊人的男子。他张嘴,口水便流了下来。
这人生得一张貌若盛放牡丹的脸庞,目光冷冽带着点邪气,笑起来姿容绝代令人销魂,举手投足间却又冷艳到了极点。单望一眼,尽是说不出的风qíng撩动,夺人神魂。
脸上轻轻一痒,小chūn定了定魂,才发觉一只如璧皓腕在他眼前,而那如葱五指正轻划着他的脸颊。苏麻苏麻地,搔到了心坎里。
小chūn眼一直,双眼瞪得老大,看着这眼前这万般风华的黑衣男子,心里起伏个不停。
左肩那被中蛊留下的朱砂痕迹反复蒸腾烧热,越演越烈,几乎要让他承受不住。
再多看此人一眼,他的胸口怦通怦通地跳个不停,脸皮热气全上了起来,红得脸他自己都觉得烫了。
他额间满布细汗,微微地打颤。
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像小姑娘第一次会qíng郎,那又羞又喜,又期待又害怕的感觉;更像大姑娘头一遭上花轿,那又忧又怯,又辛酸又甜蜜的模样。
男子绽开一抹惊心动魄的动人微笑,勾人似地望着小chūn,小chūn被这么一望,顿时脑袋嗡嗡作响,魂飞到九霄云外去,拉也拉不回。
“小chūn,怎么这般看着你大师兄?”男子苏磁的嗓音柔柔说着,手指也从脸庞一路滑下脖子,挠了挠小chūn的领口,抚过他的喉结。
“大……大师兄?你是我大师兄?”他大师兄不就是魔教教主兰罄?小chūn咕噜一声吞下大口唾沫,实在口gān舌燥得紧。这人怎么这么妖孽啊?让他这么一碰,小chūn站也站不住,腰脚都软了。
“听说你失了记忆?嗯?”兰罄问道。
那一声“嗯”,“嗯”得叫一个风qíng万种、缠绵婉转,叫人为之心迷神惑、辗转销魂。此刻,小chūn除了点头,竟也说不出只字片语来。
“既然都回来了,就随师兄回燕dàng山吧!”兰罄说。
小chūn先是茫茫然点头,后来又猛摇头。
“怎么,不想回去?”兰罄问。
“还有个人在等我!”小chūn拉得一丝清明,好不容易才从兰罄蛊惑人的面容中回过神来。
“你啊,怎么还是这么笨。”兰罄轻笑,低头缓缓贴近小chūn的脸,直至气息几乎相接、双唇几近相贴之刻才停了下来。
兰罄柔声道:“东方那家伙对你根本就不怀好意,你听了他几句话,宁愿跟他走也不和师兄走。死小子没心肝的,亏师兄对你这么好,特地放下一切教务寻你而来,你就这么报答师兄一片心意的?”
“啥?”小chūn懵了。
第十章
“东方云倾不值得信。”兰罄说。
兰罄眼里戏谵光芒一闪而过,那像是猫抓了老鼠,置于掌中思量着如何玩弄的神qíng,让小chūn打了好大一个激灵。
小chūn确信自己瞧见了兰罄那种不正常的眼神,倏地颈后寒毛全数站起,浑身冷飕飕地。纵然不记得过往分毫,天xing中遇险的警觉还是有,如今这人态度就算多体贴、语气就算多温柔,小chūn连信也不敢信。
小chūn又抖了一下,兰罄察觉,低声说:“怎着,莫不是冷到了?”那殷殷关切之意听到小chūn耳里,却是令他萌生退意,直想退退退,退到十里以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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