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啊,能不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小chūn好声好气地问着身旁挽着菜篮,看似方由市场回来的中年妇女。
那大婶掩着嘴,如同在说人是非般,也不敢太大声嚷嚷,「不就是王家那个八公子,见穆家女儿生得好,趁她爹重病,说什么让她卖身医父,留下十两银子就要把人家姑娘给带走,真是造孽哦!」
「造孽、造孽、的确造孽!」小chūn叹了口气,也忍不住苛责两声。
「闪开、闪开!看戏的统统闪开!」王府的家丁横行霸道,推开前头人墙,让他家主子扯着人家女儿从简陋房舍里出来。
但是走到马车前时,却发现有个不识相的人挡在他们前头。
「你是谁,敢挡大爷的路!」满脸横ròu的王家公子盯着戴上人皮面具,长得如同路人一二三的小chūn瞧。
「我说这位……咳……王八公子……」小chūn笑了笑,「qiáng抢民女可是不对的,人家姑娘一点都不想跟你,你这么做未免招人非议了些。」
「付了银子的,就是我的。」王家公子道。
小chūn往王八公子后头看去,瞧见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稚龄少女,长得虽不算国色天香,但倒也算清丽秀美小家碧玉。
只见那姑娘一张圆圆的脸蛋沾着泪痕,身子不住瑟缩抖着,抖得小chūn心里又连喊几声「造孽」。姑娘家还这么小,这王八羔子未免也太急色了些。
「公子救命!」那姑娘扑通跪了下去,泪水如断了线的珠,不停落下香腮,「我得留下来照顾爹爹,请公子莫让王公子将我带走,否则就算有了银子,没人照料之下我爹也将凶多吉少。」
小chūn望了那小姑娘一眼,道:「敢问姑娘,令尊是患了什么病?」
「我爹本是染上风寒,后来因为没银子请大夫,竟就病得越来越重,如今高烧不退,还不停咳嗽,气若游丝,几乎已经快不行了。」小姑娘哭得惨兮兮。
「小姑娘你放心,我就是大夫,你带我进去给你爹看看,我医术很高的,你爹让我看了以后三贴药内绝对会好,不必担心。」小chūn笑眯眯的往那姑娘走了过去。
王家公子大怒,「混帐,这丫头我已经买下了,你最好罩子放亮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王公子拔了护卫腰间的刀,就要朝小chūn砍来。小chūn近日受了重伤,虽有好转,但身体仍然稍嫌笨重,眼看就要躲不过,后头一直静立的勒新突然出了剑。
刀光一闪,小chūn连忙打出颗碎银子将勒新的剑刃弹开,免得勒新将王八公子的手给整个削下,于是勒新的剑只划过王八公子的手,割下一块血淋淋的ròu。
王八公子杀猪似的哀号,倒在地上不停滚动。四周看戏的人有的叫好、有的拍手,说是恶人终有恶报,这回被教训了,只是大快人心。
小chūn则是皱眉,他不喜欢见到血。按着因方才逞qiáng动气而扯动的伤口,连连吸了几口气。娘的,疼啊!
「别在我面前杀人。」小chūn说:「砍手也一样。」
「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八爷,其余一概不管。」
「唉。」小chūn知道这人和他没关系,自然也不会听他的,于是便跟着那小姑娘入了她家,替她老父看病去。
chuáng榻上躺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说老人是因为那张脸和馒头白发,是贫苦人家日夜cao劳早衰所致,否则照这个小姑娘的年纪推算,她爹最多不过四十来岁罢。
把了脉,那脉浮而弱、血气不通,是风邪入体之象。
「这简单,」小chūn胸有成竹地说:「我开张药方,小姑娘你照着药方去抓药,你爹不会死的,有我赵小chūn在此,阎王要收人也得看我分薄面。」
小chūn说话挺是大气,开好两张不同的药单之后又拿了张一百两的银票给那姑娘,跟着悄声说:「你爹喝了第一副药之后,不消片刻便会醒来,等他醒了你和他立刻离开这里,我瞧那王八羔子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们。找个地方安定下来,跟着用第二副药好好调养你爹的身体,这些银子拿去做些小生意,若是找着好人家,就赶紧嫁了,以后也不怕别人在欺负你们。」
27
「恩公!」小姑娘跪了下来。
「唉,别跪我啊!」小chūn有些为难地扶起她。
结果这天,小chūn嘱咐完后即走,但逛完大街又忍不住回到穆家来看了看,见那姑娘忙里忙外又药煎药又要收拾行装,便到厨房帮忙熬药去。
这举动惹得那姑娘又是一阵泪连连,直说从没人对他们父女那么好过。
那小姑娘拭了拭眼泪,问:「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敝姓赵,妹妹你叫我小chūn行了。」小chūn咧嘴一笑,笑得洒脱。
「小chūn恩公。」小姑娘又是一阵泪如雨下。
那晚,小chūn不知道的是他的名号与英雄救美事迹已经由三姑六婆们在里巷中传开,本来熬好药就打算走人的,哪知夜里突有几名庄家打扮的汉子抬了个老人来……断了腿的;再过一盏茶时间,一个小孩被抱了来――误食巴豆不停泻肚子的;跟着又有谁家的四婶五姨羞答答地跑来问――
不知大夫治不治那不行的?
不行?
喔,小chūn会意过来,治得治得。
这两天为云倾那毒钻研不少chūn药壮阳的方子,不行变成行,小事一桩。
然而整夜忙下来……
奶奶的……
夜里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穆家窄门里挤满了人,他不收诊费又大方赠药,几乎整个城东的病号都来看他问诊,人直直由东大街排到西大街去了。
好不容易看完那些病患,小chūn回到乌衣教已经是隔日深夜时分。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睁着眯成一条线的眼,由外头走入大殿内,勒新在他踏入乌衣教以后便失去了踪影,只剩小chūn一人疲惫独行。
「小chūn,过来陪我喝酒。」大殿上那个摆着教主长榻的高台,只兰罄一人独饮着。
「师兄,我现下累得不得了,等我睡醒了再陪你喝。」小chūn眯着眼朝殿旁小门走去,如今他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管。
兰罄扯下一旁绑着帘幔的绳子,往小chūn招呼去,劲力一卷,小chūn就这么被卷到兰罄身旁,被兰罄压坐了下来。
兰罄似乎心qíng不太好,今日笑也不笑的,小chūn看得头皮发麻。
认命地倒了一杯酒,小chūn和兰罄杯子一碰,gān了。
「去哪儿了?」兰罄问。
「在外头替邻里看病。」小chūn说。
「大材小用。」兰罄凉凉说了声:「对了,你不是说要月半弯的解药?」
「师兄你肯给我?」小chūn猛眨双眼,试图恢复清醒,望着他大师兄。
「月半弯是为他做的,药炼成后毒方烧了,什么都没留下来,所以解药更是不可能有。但你这么聪明,连师父都夸你夸得不得了,相信即使没有办法,到最后仍是会想的出法子来。」
「师兄过奖了。」小chūn笑了笑,兰罄不常夸人,夸了,那个人最好当心。他现在就开始当心了,「如果没事的话,我回房休息了,这两日累呢……」
「解药我没有,毒药还有一颗,别说师兄不疼你,这药就送你试试吧!」兰罄从怀里拿出一颗褐色药丸,抓着小chūn的下颚就要将药塞进去。
小chūn一见,大惊失色死命挣扎。
毒药他是不怕,但是那里头有烈xingchūn药啊!那种助兴调qíng的药剂不是毒,药人虽说百毒不侵,却也难抵挡这等东西。见过云倾发作时的惨状,肝肾同源,小chūn绝对不想和云倾一样,落得伤肝又败肾的下场。
「师兄不要啊……」小chūn惨叫之声回dàng于乌衣教大殿内。
「小chūn乖,师兄疼你。」兰罄几乎将小chūn下颚捏碎才让小chūn松开嘴。他将药丸弹进小chūn嘴里,又灌酒令他下肚,最后才满意的把小chūn放开。
小chūn一被魔头松开,立刻手脚并用爬到角落去,手指用力伸进自己喉咙深处,拼了命地挖。
「呕……」怎么吐不出来。小chūn再挖。
兰罄坐回榻前,摇着酒瓶,整壶拿起来往嘴里灌,声音幽幽地说着:「你晓得吗?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过他这么反常……」
「呕……」小chūn在墙角拼命吐,好不容易才把那颗褐色的小药丸给吐出来。
「你说像他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我不过时让人跟他说我杀了个人,他为何……为何会说从此与我势不两立……虽然我们从以前便势同水火……但是……从没像这次有如此反应……」
「呕……」呕完了,他爬回来灌了一口酒,洗去嘴里的异味。
「你说。」兰罄拉了小chūn的衣领,将浑身苏软虚脱的他给拉起身。兰罄看着小chūn说:「你想不想知道我告诉他我杀了谁?」
28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小chūn低低哀号着:「师兄饶命……绕了你师弟我吧……」累死了、困死了、也快被师兄折腾死了。
「我跟他说,我杀了他的救命恩人,还让那个人曝尸荒野,最后的尸首则让láng给吃了。」
「噢……好……」小chūn点头,听进去了。
说完,兰罄手一松,小chūn的头就这么朝案几撞上去,重重「叩……」了声。
小chūn动也不动,倒在上头喘了两口气。师兄大概也疯够了,短时间不会再来一回,小chūn闭上眼,想说先休息一会儿。
兰罄则又喝了些酒,抬头看着殿外的皎洁月色,想着那个不能想的人。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样的qíng形吗?」兰罄淡淡说着,举杯房在唇边,回忆起当时景况。
「那是一场月宴,也是我被关了那么久以后,第一次到外面去。我遇着他,在盛开的山茶花下,我简直gān净得不像个人,一身的白,比茶花和月亮都还白,我都呆住了,不信世间竟然会有这么美的脸。
我本来以为,他也是和我一样,被抓进去的。我把他当成可以相信的人,那段时间里只要能见到他,我就觉得自己还撑得下去。
可是他却背叛了我……就当我带着他要逃出去时……他挣脱开了我的手……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也是勾月,月色皎洁,却不如他那身的白。他从花丛中站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不堪的脏东西,侍卫包围了我,而他走向他的父亲,把我留给他的父亲……
小chūn你说,他怎么能那么gān净,无论做了什么、杀了多少人,却仍像张白纸一样,谁也弄不脏。」兰罄一个不慎,拧碎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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