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笑容自信又动人,像一枚海底的明珠冉冉从海面升起,慢慢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辉,月华般照亮整个大海和整片夜空。赵宗治定定看着慕君颉,许久才低低道:“……不用去了,我相信你。”
两人从寺院出来,沿着一层层的台阶慢慢下山。山间冷风习习,身后的寺庙越行越远,只听钟声奏响,余音阵阵。走着走着,赵宗治想起了一件事:“你方才拜的是谁的长明灯?”
“是我娘的,”慕君颉答道:“我拜托慧净大师供奉了盏长明灯在寺院。”
“你……,你娘已经过世了?”
“恩,”慕君颉点点头,“我娘在我七岁时就过世了。”
赵宗治听了,心里莫名像针扎了一下,道不清是什么滋味,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到后面有人喊:“来人啊!抓小偷啊!”
声音刚落,便看到一个瘦高的男子拿着一个包袱快速跑过去,有两个姑娘追在后面焦急的喊叫,正是慕君颉先前判定会被偷的那两人。小偷不走阶梯,而是直接窜进了一侧的密林,眼看就要不见了。一个姑娘已经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冲身边离的最近的慕君颉和赵宗治求道:“快抓小偷!那个人是小偷,拜托你们帮帮我!”
慕君颉虽不喜欢多事,但毕竟他先前就看出这两个姑娘要被偷,却没出言提醒;此刻都当面撞上了,若是还不帮忙就太不厚道了,便使轻功追了过去。赵宗治见状,犹豫了片刻,也追着慕君颉而去。
慕君颉轻功很好,奔进林子没多久就远远看到了那个瘦高男人,却发现他手中空空如也,包袱早已不在了。慕君颉皱起眉,心道中了调虎离山计。这小偷果然像他猜的那样有个同伙,包袱应该是一进子就被他同伙jiāo接走了。慕君颉停下来思索几秒,忽然转身往瘦高男人走的反方向跑去。
这片山林比较密,待赵宗治赶来,只抓到了那个瘦高男人,却不见慕君颉。那人的武功只有皮毛,赵宗治轻轻巧巧的几下就把他制住,单手拎着他的脖子问:“刚才追着你过来的少年呢?”
小偷一脸茫然:“……什么少年?”
赵宗治毫无耐心的冷冷重复一遍:“刚才追你过来的少年呢?”
“我、我没见什么少年啊……”
赵宗治的声音更冷,身上也散发出越来越浓的杀气,一字一句道:“我再最后问你一遍,追着你过来的少年在哪?”
“我真的没见到过什么少年……”小偷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被赵宗治的手勒的快喘不过气,全身抖的像筛子,结结巴巴的道:“我只偷了个包袱,没见到有少年追过来……”
赵宗治先前在佛室没发泄出来的戾气尽数席卷上来,烦躁的想杀人,手掌一点点收力,几乎要把那人掐死。小偷喉咙说不出话来,痛苦的两脚乱蹬,死亡的恐惧让他拼尽全力死命挣扎。可赵宗治就如索命的修罗,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qíng,眼神毫无一丝温度。
“大侠饶命啊!”
就在小偷快被活活勒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喊,只见一个年轻男人一脸惊骇的远远跑来。
“这位大侠,饶命啊,你就放过魏二吧!”年轻人急匆匆跑近,扑到赵宗治脚下,“……不知道大侠是不是名叫,额,木头?”似乎也觉得这个名字蛮怪异,年轻人有点不敢开口,“我和魏二是一伙的,平常在这一带行窃……我们刚才偷的包袱被一个好看的跟神仙似的少年夺去了,那少年受了点伤,所以遣我来找你……”
“受伤?”赵宗治脸色一变,危险的眯起眼,“他怎么会受伤的?”
作者有话要说:
☆、13心疼
毕竟是皇家人,单气势上就比普通人高出好几截,来传话的小偷被骇的直哆嗦,“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是那少年自己不小心崴了脚,真的不是我弄的!”
赵宗治居高临下的看他,随便根据他的气息就查探到了他的武功优劣,感觉到以他那点程度的确没本事伤得了慕君颉,于是也不耽搁时间,扔下只剩一口气的魏二:“快带我去。”
待赵宗治再见到慕君颉的时候,小孩就像他们头一回见面时骗他脚了扭的那样,低着脑袋抱着膝盖蜷坐在树下,像迷路的小动物。听到脚步声,慕君颉抬起头来,一见赵宗治更委屈了:“呜呜呜,木头,我扭到脚了……”
赵宗治大步走过去,“我看看。”
慕君颉可怜兮兮的睁着泪汪汪的眼,乖乖让赵宗治看。上回慕君颉骗赵宗治说他扭了脚,估计是报应来了,这回真扭了脚,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脚踝处已经肿了起来。赵宗治俯下身单膝跪地,一点点帮慕君颉把鞋袜脱下来。小孩的脚丫白白嫩嫩的,连脚趾的形状都生的漂亮又可爱,唯独脚踝那里一大片瘀青红肿,让人瞧着刺眼。
赵宗治认真看了看,感觉应该是脱臼,需要正骨,便伸手握住慕君颉的脚试图把骨头接回去。
赵宗治毕竟是堂堂王子皇孙,还从没亲手给谁做过这种事,没有任何经验;何况又怕弄疼了慕君颉,一贯无所畏惧的赵宗治竟头回有些畏手畏脚起来。赵宗治握住脱臼的脚踝,几次都没按对地方,按了没几下,慕君颉就疼的哭出声,躲来躲去的乱动,企图逃开那只让他疼的大手。
“疼……木头,你不要按了……好疼……”
小孩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微颤颤的,让人听着心里也跟着一颤。赵宗治被慕君颉的哭声弄的心绪不稳,动作就更乱了,一不小心下手一重,慕君颉疼的全身都一颤,随即缩回脚死活不肯让赵宗治再碰了。
“呜呜呜……木头,你欺负人……你弄的好疼……”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明明是大冷天,赵宗治却出了一头的汗。
“疼也活该。”赵宗治起身道:“就追个武功不济的小贼,你怎么会扭到脚的?”
慕君颉委委屈屈的说:“我本来已经找到小偷的同伙了,也拿到包袱了,正想走回去找你,竟然看到林子里有只小狐狸,”说起狐狸,慕君颉眼睛又亮亮的,“那只小狐狸可漂亮了,是白色的,背上却有一撮huáng色的杂毛,它后腿好像有点伤,跑的不快,所以我想……”
赵宗治面无表qíng的打断他,“所以你想把它捉回山庄去玩对不对?”
“恩。”慕君颉点点头。
“所以捉它的时候没注意看路扭了脚对不对?”
“恩。”慕君颉又点点头。
“狐狸有什么好的,你若想要不会回庄让下人买吗?”赵宗治终于忍不住道:“你平常不是很聪明吗,怎么笨到连捉个狐狸都会受伤,就不能小心点?”
慕君颉被训的一愣,又开始半真半假的演戏装哭:“呜呜呜,你欺负人……我脚都扭了你还对我凶……”
说着说着慕君颉觉得脚更疼了,脚踝那里已经肿的老高,一动就是钻心般的痛。慕君颉僵着身子不敢动,这回眼泪倒是真的了,又被冷风chuī的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
赵宗治忙又蹲下来,轻拍慕君颉的背帮他顺气,这一摸才发现慕君颉全身冰凉,手心更是一点热气都没有。
拍了半天,慕君颉终于止住咳嗽,小身体一抽一抽的打着哭嗝,眼泪还在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赵宗治感觉一颗颗眼泪似乎都砸到了他心底,整颗心被砸的生疼,心里莫名间乱成一团,喊了声:“暗七。”
话刚落音没多会儿,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竟无声无息的凭空出现在赵宗治身前,声音平板的像木偶:“主子。”
慕君颉顿时看的呆了呆,好奇心一上来,忘了哭也忘了疼,问那个男子道:“你是谁啊?你从哪里出来的啊?你一直都在吗?你……”
赵宗治假装没听见,急急向男子命令道:“暗七,快把他脚治好。”说完,不放心的又补了句:“动作要轻一点,……他怕疼。”
“是”。暗七点头领命,然后转向慕君颉,跪下来轻轻扶住慕君颉的脚踝。慕君颉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暗七,锲而不舍的继续问:“你叫暗七吗?好怪的名字啊!你长的真好看,你是木头的手下吗?你刚才到底是从哪……”
喀嚓――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骨头轻轻一声脆响,暗七已经gān净利落的把慕君颉将脱臼的骨头安回去了。
慕君颉竟没感觉到疼,试着动了下脚,也没什么不适,随即笑起来,眼睛也更亮了,“暗七,你好厉害啊!教教我好不好?”
暗七静静看着慕君颉,神色似乎有一丝动容和波澜,但那丝动容稍纵即逝,暗七紧接着就又转向赵宗治,木偶人一样没有任何表qíng,恭敬的低下头。
赵宗治淡淡颌首:“恩,下去吧。”
“是。”依旧是平板无波的声音,话刚落音,暗七就施展超qiáng的轻功,身形一动,转眼又不见了。
慕君颉的脚虽然已经能走了,但是并没消肿,依旧有些酸痛,赵宗治俯下身帮慕君颉将鞋袜穿好,然后轻轻把他背起来。慕君颉趴在赵宗治背上,一边走一边跟赵宗治说话,“木头,刚才那个人究竟是谁啊?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他是我的暗卫,只有在我危及xing命时才出现。暗卫是张底牌,自然不会轻易让人见到。”
“哦。那他为什么叫暗七啊?”
“暗卫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他编号是七。”
“那他平时都藏在哪里啊?他时刻跟着你,是不是你做什么他都知道?”
“身为一个优秀的暗卫,自然有一套别人无法察觉的隐匿方法,也自然懂得该看什么不该看。”赵宗治莫名开始不悦,冷冷问,“你对暗七很感兴趣?”
慕君颉听出赵宗治语气中的不耐烦,便压下满肚子的问题,答:“……没,没有。”
纵然慕君颉很喜欢暗七,但他现在不方便走路而被赵宗治背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向是慕君颉最崇尚的哲理之一,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惹这根喜怒无常又冷冰冰的木头。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林子回到正道上,一抬头竟看那两个小偷站在大道边,似乎正在等他们。下一刻,小偷已迎面跑来,对慕君颉道:“大侠,我先前已按您的吩咐帮你找来了这位木头大侠,方才也按您说的把包袱还给了失主,求您大发慈悲,把解药给我……”
解药?赵宗治正有些疑惑,却见慕君颉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小丸,煞有介事的道:“给,直接咽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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