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远刚才跑的太匆忙没看清楚,这下定睛一看,果然是苏家祖传的七窍锁。七窍锁江湖上只有两把,虽外表普通,却材质绝妙机关jīng密,任何兵器都弄不断,任何人都撬不开。最厉害的是该锁认主,它能够感受主人手的温度和掌纹,主人只需用手心握住锁身片刻,锁便自动打开,全天下只有锁的主人能够开锁。
东方远看着门上的七窍锁,眉皱的更紧了,骂完苏琅琛蠢蛋后又骂了一声混蛋。锁住了人又锁不住心,再厉害的锁有什么用?东方远透过窗户,却只能看到窗前一小块地方,看不到屋内小孩的身影。
“慕慕,慕慕!”
东方远在外连连叫了好几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立即转身对苏良道:“快去多叫几个人来,直接把整个门板卸下来。门若是不好卸,就给我卸窗子。”
苏良又开始犯难:“庄主曾亲自下的命令,要小的守好了,不许少主跑出去,小的……”
“若庄主怪罪下来责任我一人承担,”东方远不耐烦的打断苏良:“你们只管快点做。”
一gān守卫去取了工具,开始卸门。慕君颉被外面的响声惊动,混沌的意识有了一丝清醒。他看向窗外,发现外面天光熹微,又是一个清晨。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苏琅琛却没有再来,就像他父母一样,抛下他再也不回来了。慕君颉咬着嘴唇大睁着眼,静静等眼里的水气彻底风gān。
慕君颉比谁都清楚哭都是用来给别人看的,有人在意,哭才是值得的;没人注意的时候,哭是最没用的。慕君颉取下头发上的簪子用力刺入掌心,好让自己昏沉的神智更清醒一些,然后穿上外衣起身下chuáng,扶着桌沿缓缓走到窗口,轻喊了一声:“东方大哥。”
东方远听得声音马上走过去,看到少年安静的站在窗前,背脊挺直,乌发倾泻了一身。东方远还没来及开口,听慕君颉又道:“东方大哥,你不用卸门了,我能开得开七窍锁。”
东方远惊讶的一愣,慕君颉继续道:“曾有位林叔叔教过我,除了是锁的主人,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打开七窍锁。东方大哥,我已经等了琅琛一天一夜,不想再等下去,现在想要开锁了,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们暂时回避一下?”
此时房门已经被东方远命人卸出了一条宽宽的fèng隙,从门内就可以碰到外面的锁。慕君颉语气很认真:“这个锁是琅琛家的祖传,我不能让别人看到开法,如果被人知道了,它就没有用了。那方法是林叔叔偶然研究出来的,只告诉过我一人,如今他已经过世了,而我也绝不会把这方法告诉第二人。”
东方远根本来不及想到底是什么方法,他看着慕君颉,莫名感觉一阵心慌。慕君颉在窗内静静站着,此刻眉眼jīng致如天地jīng灵,一看震人心魄,再看,四周万物在他面前都只如陪衬一般。初生的朝阳照着他一身红色的外袍,仿佛一只将要振翅飞离的雏凤。东方远越看就越是觉得不安,猛然想起自己根本一点也不了解慕君颉,不知道他会开七窍锁,不知道他口中的林叔叔是谁,除了知道小孩是洛阳人之外,他来山庄之前经历过的事连苏琅琛都不清楚。东方远不由自主脱口便问:“慕慕,你要去哪里?”
慕君颉抬起头,声音小小的:“我想回家。”
东方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忙说:“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这里是琅琛的家。”慕君颉摇摇头,“我要回洛阳去,那里才是我的家。”
东方远一颗心当即沉了下去。原来小孩这两年来从没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他比谁都要狠。若想走,说走便走,要是不想留,恐怕谁也qiáng留不住,苏琅琛这辈子算是完了。
东方远毕竟是苏琅琛生死至jiāo,心里明着暗着都偏着苏琅琛,于是缓缓道:“慕慕,你要真想去洛阳,不管于qíng于理,都得亲口跟琅琛打声招呼才好。……慕慕,你可能永远都无法想象你对琅琛究竟有多重要,他这次闹脾气,也是因为这世上只有你才能影响他的qíng绪。他对你到底有多好,到底真不真心,相信你自己也清楚,如果他回来后见不到你,不知道会有多难受,而且苏婉苏良包括整个山庄的守卫,必定也得因此受牵连。”
东方远软的硬的都说了,最后来求的:“算东方大哥求你,锁你先不要开了,先吃点东西,我向你保证,琅琛很快就回来了。”
慕君颉刚才说那些话其实早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他用手死死撑着桌沿,竭力不让自己倒下去,终于轻轻说:“好。”
东方远稍微放了心,然后火急火燎的将山庄里目前能用的侍卫全叫了来,派去下山找苏琅琛,自己也骑了匹马,直奔金陵城。
而这个时候,苏琅琛已经从城里出发,快马加鞭的赶回山庄。苏琅琛虽忙的疲累之极,却终究不能抵抗得住对慕君颉的惦念,天一亮就动了身。这整整一天,苏琅琛不是不愿想,而是不敢想。心底关于慕君颉的那根弦绷得太紧,经不住任何拉扯,轻轻的碰了也会难受得厉害。
越是往回赶,苏琅琛心里便越是急切,想着自己竟然狠心将小孩囚锁在屋里,一走就是一整天,愈加担心小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心里的焦急已经远远大于了赌气。
苏琅琛回了庄,下马便向琅阁走,走到门口撞上了苏燕。苏燕自从跟了慕君颉,便对慕君颉全心全意,这两日在门外守着哪也不肯去。苏燕看到苏琅琛,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求道:“庄主,求您开门,让奴婢进去看看少主现在怎样了……少主昨天一整天什么都没吃,奴婢实在不放心……”
苏琅琛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沉了下去,根本也顾不得管苏燕,加快步子穿过厅堂,径直开锁进屋。
屋里静悄悄的,若不是chuáng上的被子下有轻微的隆起,苏琅琛几乎怀疑屋内根本没有人。小孩悄无声息的躺在chuáng上,依然是全身都蒙在被子里,连脑袋也不露。苏琅琛走到chuáng边,叠声喊慕君颉的名字。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苏琅琛想着小孩是在赌气不理他,便伸手拉被子,可这一回,被子却很轻易的一下子就被拉开了。被子下的慕君颉背对着苏琅琛面朝墙壁侧躺着,身体像小动物般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凌乱的覆了一身,纤细的身体几乎完全淹没在黑发和铺着深色锦被的大chuáng里。
苏琅琛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即伸手扶上慕君颉的肩膀,将他扳过来。掌下的肌肤滚烫的吓人,小孩的身体随之便软软的转正,像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慕君颉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早已经不知何时陷入深度昏迷。整个人失去意识的静静躺着那里,雪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溶化在那一片漆黑的长发中,蜿蜒如沼泽,缠绕似深渊。
苏琅琛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一颗心刹那沉到了底,喉咙被什么紧紧扼住,骇的呼吸一窒。此时的qíng景是他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因此心痛也来的猝不及防异常惨烈。
呆了片刻,苏琅琛竭力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双手冰冷,浑身冒汗,心里油煎一样难受。他声音都有些不稳,急速吩咐下人:“快来人,把医阁的大夫全找来!”
作者有话要说: (>n<)留言君表抛弃我嘛~潜水的亲亲们都出来冒个泡吧,水下面有小怪shòu哦(# ̄ ̄#)~~不然实在木有底气召唤日更君嘤~~\(◎o◎)/
☆、26秘密
外头的守卫一听到,立刻朝医药阁拔足狂奔。栖霞山庄的守卫个个都是武功高手,转眼间已经不见人影。
苏琅琛虽不懂医术,但试探慕君颉的脉搏,却能感觉脉搏虚弱,若有若无,qíng况显然不妙,并不是普通的发烧。苏琅琛死死皱着眉头,惶恐担忧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越子轩说过,小孩过去曾受过严重的内伤和外伤,因为当时没有调养,病根就做大了,如今再也没法子根治,只能平日里好好养着,尽量避免发作。因为这伤病发起来极凶险,发一次就重一次,所以苏琅琛对慕君颉向来纵着,时刻耳提面命的要他吃饭喝药,怕他冻着累着,怕他不开心不舒服,宁可后院着火也不希望他生病。
可这一回,把小孩弄成这样的竟然还是自己,苏琅琛心里又悔又痛,死死咬着牙,连呼吸都在颤抖。
一听到慕君颉病了,琅阁几乎闹翻了天。苏婉苏燕几个在门口担心的团团转;苏良指派着人送热水和毛巾进去;医药阁的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赶了来。阁里所有仆人走路一概轻手轻脚的,大气都不出。
大气不出的原因倒不是怕惊扰了慕君颉,而是怕惹上了苏琅琛。苏琅琛此刻守在慕君颉身边,面沉如水,眉头紧皱,周身凝结的气氛极为恐怖,骇的周遭的人全都小心翼翼,唯恐触了苏琅琛的霉头。
大夫全都看过了,除了说慕君颉烧了一整天又引发了旧疾所以qíng况不太好之外,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几个大夫认认真真把了半天脉,又凑在一起凝神研究了一阵子,结合越子轩以前开的方子新开了一串长长的药方,急匆匆的煎药去了。
正午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让慕君颉原本就白的有些透明的脸庞,越发看起来如同一张薄纸,显得尤为脆弱无依。苏琅琛接过苏婉递来的拧gān的新帕子,轻轻把慕君颉额上的帕子换掉,然后温柔的拂过他鬓间的发丝,又将小孩散乱的长发也小心的理好,盖进最上面一层被子里,像是担心他连头发都会着凉似的。不过那发丝漆黑顺滑,映着如玉般的肌肤更显得黑白分明,委婉缠绵的当真仿佛是有灵魂一样。
大夫终于煎好药送了上来,苏琅琛一手端着,一手将慕君颉搂在怀里,低头把药渡给他。慕君颉昏迷的毫无意识,根本没有吞咽的能力,苏琅琛一边按着他的下颚,一边将舌头抵向他的舌根,qiáng迫他一点点喝下去。好容易喂完了药,苏琅琛才注意到慕君颉一直握着的左手依稀渗着血丝。
苏琅琛急急地把小孩左手掰开,竟看到小孩手心处被簪子狠狠扎出了半寸多深的伤口,满手掌都晕出了一片血红,伤口处已经凝结了暗红的血块。苏琅琛抖着手,瞪着眼看着那个伤口,咬着牙半天一动不动,还是一旁伺候的苏婉连忙将大夫又叫来,给伤口处理包扎。
慕君颉已经将近一年没生过大病了,这一场病来势汹汹,竟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一直到了深夜,慕君颉还是昏昏沉沉的睡着,烧一直没退,浑身发烧烧的滚烫,手脚却又是冰冷,冷的像一块怎么也捂不化的冰。
再这么烧下去迟早会出事,大夫们再次聚齐,忧心忡忡的讨论退烧的方法。苏琅琛没有再说什么治不好就要那些大夫的命之类的话,事实上,从早上苏琅琛发现慕君颉昏迷在chuáng上的那一刻开始,苏琅琛就没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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