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惨叫紧接着传来,只见青年的巴掌刚刚挥到半途,竟忽然有个极细小的东西嗖的一声破空而出,从二楼的楼上猛地she下来,如箭般直直穿透了青年的掌心,然后钉进他身后木柱上,顿时溅开了一串血珠。
众人定睛一看,钉在柱子上的不过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牙签。慕君颉依旧愣愣的站着,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却没人看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悦。
慕君颉一边在心里暗暗生气楼上不知是哪个人多管闲事,害他失了亲手教训人的乐趣,一边悄无声息的收回了指间本要出手的淬了毒的银针。
不过那人也算替他收拾了这个不长眼的白痴,不用他亲自动手,慕君颉也省得麻烦,于是不再去管眼前痛呼叫骂的青年,继续抬脚向老大爷边的空座走。
楼上与此同时走下一个棕衣人,转眼行至嚎叫着的肥胖青年身前,面无表qíng的说:“阁下方才在这里打扰到我家主人清净,我家主人要你马上出去。”
青年捂着手狠狠冲棕衣人喊:“刚才是你做的对不对?你可知道我是谁?你他妈活腻了,竟敢……”
“方才我家主人已经手下留qíng了,你若再不走,整只手都不保。”棕衣人语气冰寒的打断青年,慢慢从一数到三,然后抬了手,竟眼看就要来真的。
棕衣人明显武功高深,又气势bī人,青年的腿立即随着棕衣人的动作发软。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和几个同伴最终全被唬的站都站不稳了,放了句狠话便仓皇而逃。
棕衣人紧接着却又向前一步,对着慕君颉身前,恭恭敬敬的弯下腰:“这位公子,我家主人说,想请您上楼用饭,不知可否?”
棕衣人说完,侧过身请慕君颉先行,举止qiáng硬,已暗含容不得人不答应的味道。
慕君颉暗地里皱皱眉,心里不悦,却冲棕衣人甜甜一笑,不着痕迹的拒绝道:“谢谢你家主人好意,我还是不……”
话没说完,被跑堂的一声吆喝打断:“劳烦客官借过啊借过……”
跑堂的小二端着一大盘热腾腾的招牌菜糖醋瓦块鱼从慕君颉身边跑过,飘来一阵令人嘴馋心痒的香味,一路送上楼去。
慕君颉最爱吃的就是鱼,此刻又实在是饿坏了,闻着味道更觉得诱人,竟转眼把刚才拒绝的话抛脑袋后去了,两眼亮晶晶的跟着那盘鱼便上了楼。
二楼的布置十分雅致,燃着好闻的檀香,烧着暖暖的地龙,房中间坐了一个男子,身后有四五个棕衣人左右立着,一看便知个个都是高手。
男子的坐姿略显懒散,一手端着翡翠酒杯,一手放在桌上,无意识的把玩着几根牙签。目光从头至尾片刻不离正跑上楼的慕君颉,跟随着慕君颉的一举一动,脸上始终含着笑。
慕君颉眼巴巴的跟着鱼上楼落了座,余光瞥到男子手上把玩的牙签,便看出刚才出手的就是男子本人。慕君颉不知对方底细,便继续演着一副不谙世事又无力自保的少年模样,甜甜的对男子道谢:“这位大哥,多谢你刚才相救,把坏人赶跑了。”
“只是举手之劳,小公子不用客气。”男子望着慕君颉,一边不自觉的加深了脸上的笑意,一边暗暗叹了口气――――这小孩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都不离那盘鱼,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他一眼。
男子只觉得既无奈又好笑,却丝毫不感到气恼。他一边招呼慕君颉吃菜,一边微笑着说:“在下姓赵,名十三,今日与小兄弟一见如故,不知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慕君颉已经夹了个鱼块放在嘴里正吃着,神qíng像一只满足的小猫,一边嚼着鱼块一边含糊不清的随口答:“……那个,你就叫我慕慕吧……”
这时跑堂又送上来一盘桂花鸭,整只鸭烤的金huáng香脆,鸭皮又淋了梨汁蜂蜜,让人食yù大振。慕君颉拿着筷子便伸向烤鸭,歪着脑袋认认真真的在鸭子身上捣鼓了半天,却怎么也夹不下一块ròu来,随即不满的嘟起嘴。
赵十三看着慕君颉此刻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不自觉更浓了,然后伸手拿起盘子旁边的小刀,动作优雅的将鸭ròu连皮均匀割下长长几条,说:“慕慕,这个烤鸭是要用刀子割的,然后蘸上酱,裹入桂花饼里吃。”赵十三说着,已经卷好了一个薄饼,放到君颉跟前的空盘子里,微笑着说:“给,吃吧。”
赵十三身侧的棕衣人见自家主人竟亲手伺候别人,均微微一滞,慕君颉却毫不客气,拿起饼便咬,美妙的味道立刻充斥唇齿间,果然好吃的不得了。慕君颉一边细细嚼着,一边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眼,表qíng极为享受。这道菜的酱汁是客来居的独家秘方,味道特别好,慕君颉吃完了卷饼,意尤未尽的伸出舌头,舔掉指尖沾上的酱汁。
慕君颉年岁还小,手指还算不上修长,却纤细白皙,晶莹如玉,粉红色小舌舔手指的景象尤为诱人。赵十三脸上的微笑略略一顿,轻声问:“慕慕,你吃东西时都这样子么?”
慕君颉不明所以:“……嗯?”
赵十三浅皱起眉,低低的说:“以后不能在不信任的陌生人面前这样吃,知道吗?”
“为什么?”
“慕慕,你可知道这世上坏人很多,”面对少年纯净的眼眸,赵十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恰当,“这样,会很容易引人犯罪的……
赵十三的神qíng虽然有些复杂,眼神却含着兄长般的温暖与关心,语气也认真的仿佛只是循循善诱,尽管慕君颉不懂赵十三的意思,却能看他没有恶意。慕君颉这才认真的打量起赵十三来,男子看起来和苏琅琛年纪相仿,约莫二十出头,周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高贵,容貌丰神俊朗,眉宇间悠然洒脱,未语先含三分笑,骨子里自带风流,委实一个翩翩佳公子。
☆、30蛊惑倒V
赵十三伸手缓缓拿起酒杯浅饮了一口,举动和苏琅琛一样极其优雅,但是xing质又截然不同。从表面上看来,苏琅琛的优雅透着深不可测,赵十三却大气开阔,令人心生亲近。
慕君颉看人一向很准,便对赵十三放下了戒备,目光继续盯向桂花鸭,眼睛亮亮的,俨然还想再吃。赵十三见状,微笑着再次为慕君颉忙活起来,很快又卷好了一个薄饼递过来。慕君颉凑近身子,伸过脑袋对赵十三手里的饼径直咬下去。
赵十三微微一呆,身后的棕衣人也都一呆,只有慕君颉一人浑然不觉。慕君颉一向觉得别人手里的比自己的好吃,而且他左手有伤,仍缠着一圈纱布,用手拿饼不太方便,加上被苏琅琛给喂惯了,反而觉得这样理所当然。小孩一双大眼满足的眯成了月牙,就这么就着赵十三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咬,任由赵十三喂。
薄饼本来就小,几口便吃完了,慕君颉继而看到赵十三手指上还沾着酱汁,随口就用舌头舔掉。
赵十三又是一呆,慕君颉的舌头触碰他手指的那个瞬间,他觉得有一股说不明也道不出的战栗从指尖穿到心底,全身都微微一颤。
这一呆便呆了大半天,赵十三长那么大以来,还是头一回发愣那么久。他的确很喜欢慕君颉,这种喜欢,在打从见到慕君颉的第一眼起便由心而生了。刚才赵十三坐在酒楼上,透过窗子悠闲的向下面看,一眼便望见了酒楼对面的慕君颉。小孩穿着红衣独自站在街头,四周的一切事物在他身边仿佛瞬间变得黯然无色。似乎是闻到了酒楼里的香味,小孩继而双眼一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起身便向酒楼走。
赵十三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少年的笑容,竟然像有一朵花开在了他的心头,若有似无的浮动着暗香,让他庸碌了几十年的心底,突然泛起幼时最单纯的一段回忆,所以才忍不住出手惩治对慕君颉无礼的的人,又亲手伺候慕君颉吃菜。
对于赵十三来说,才见一面就起了珍惜之心已经很不正常,可如今连身体都有了反应,这简直足以让他震惊了。
赵十三心里百折千转,不动声色的望着慕君颉。慕君颉吃鸭ròu吃腻了,注意力又转向了最爱吃的鱼,正拿筷子认真夹鱼。慕君颉似乎不大会用筷子,怎么夹也夹不好,蹙眉弄了半天才夹住了一块,忙笑眯眯的往嘴里填,表qíng生动又可爱,一举一动都让赵十三移不开眼。
赵十三的神智慢慢恢复正常,脸上又挂起往常一贯的温润微笑。
慕君颉先前虽然饿的厉害,但他食量小,很快就吃饱了,饱了便站起身,认真又诚恳的对赵十三道谢:“多谢赵大哥的款待,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了,先告辞了。”
赵十三连忙也站起身,问道:“不知道慕慕要忙什么事?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慕君颉方才不过是说客套话,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事qíng要忙,甚至连接下来去哪都不知道。苏琅琛那日把他丢下来一天一夜,于是他有心也把苏琅琛丢下来一天一夜,老早就决定今晚既不回栖霞山庄,也不去苏琅琛在城内买的宅子。可这样的话,他今晚去哪呢?慕君颉微蹙起眉,不自觉的轻声说出口:“我今晚没有地方去……”
赵十三听罢心底暗喜,刚yù说话,却见慕君颉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间,双眼亮晶晶的:“好漂亮的玉!”
chūn秋时便有周王拿千金换一笑,换做以前,赵十三只叹此事实在荒唐,可如今,若能让眼前的少年开心,赵十三却觉得拿什么换都值。赵十三低头把腰间挂的玉取下,递给慕君颉,微笑着说:“若慕慕喜欢,送给你好了。”
慕君颉接过玉,越看越眼熟,才发现竟跟赵宗治的那块质地一样,雕工也相似。huáng玉极稀有,一般只有皇家才用,赵十三又姓赵,莫非是赵宗治的兄弟?慕君颉想这种玉自己已经有一块了,做人不能太贪,于是忙将玉还给赵十三:“谢谢赵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块玉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赵十三见小孩表qíng执着,也不勉qiáng,依旧微笑着,真挚又谨慎的道:“慕慕,刚才听闻你说今晚没有地方去,要是信得过我的话,不如去我那里暂住可好?有什么事我也能帮忙解决。”
赵十三是何等聪明的人,方才见慕君颉看玉的表qíng和动作,便知慕君颉不仅喜欢玉还懂玉,于是又补了一句:“对了,我平日里正好喜欢搜集奇玉,你顺便也来看看玉,好不好?”
果然,本来还有点犹豫的慕君颉听了最后这句,立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点头说:“好。”
只是一个笑,赵十三见了,心便控制不住的一跳,这下更加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喜欢这个漂亮又率真的少年。赵十三呼吸了口气稳定下心神,然后在几个棕衣人的前呼后拥下,陪慕君颉一起下楼。
午后的金陵城大街异常喧嚣,慕君颉悠闲的随着赵十三坐在晃悠悠的车厢里,全然不知此时栖霞山庄已经闹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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