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颉撅起嘴,明亮的眼睛黯下来,就像被锁在牢笼里的小动物。赵曙看着觉得于心不忍,微笑着开口道:“慕慕,你可知冬末chūn初正是打猎的好季节,鹿、狍子、熊等猎物在这个时节都失了大半灵xing,远不及夏秋季那么灵巧,若是下了大雪,就更妙了。”
经过昨天一天的jiāo谈,赵曙已经基本摸清了慕君颉的的xingqíng――喜欢稀罕又有趣的事物,好动好玩不喜受拘束。赵曙笑着继续说:“昨夜这场雪下得挺大,等雪停了,你烧也退了,我带你一起去城外打猎可好?”
打猎那么好玩的事,慕君颉自然喜欢,忙点头说好。大夫没一会到了,认认真真把完脉便下去煎药了。待到中午,慕君颉喝了药,烧却没有退,一下午体温都反反复复的,一双大眼因为发热而水润润的,还时不时的咳嗽,也不想吃东西。
慕君颉自己对此倒一点也不上心,好像根本就生病生习惯了不知道难受似的,除了喝药的时候有些不qíng愿之外,对人依旧是一副笑眯眯无所谓的模样,实在烧的厉害了,就闷闷的躺着,不闹也不说难受,赵曙却看得很忧心,不停催问大夫怎么才能退烧。
赵宗治就站在离慕君颉chuáng边一丈远的地方,一直静静陪着慕君颉没有动,脸埋在暗影里。
☆、33只手遮天
到了下午,慕君颉的烧才终于稳定了一点,恹恹的倚在chuáng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赵宗治说话:“木头,我忽然想听琴。倚翠院的凌紫姐姐琴弹得特别好,我好喜欢,可惜只听过一次就没能再去。”
一直在那守着慕君撷没动的赵宗治终于动了动,“为什么没能再去?”
慕君颉的语气带了一些委屈:“琅琛不让我去,而且还发脾气。”
听到苏琅琛,赵宗治面瘫着脸,又不说话了。屋里一时安静起来,过了会,慕君颉想起狩猎的事,便道:“木头,你是不是经常去打猎啊?”
“嗯,几乎每年都会去。”
慕君颉兴致勃勃追问:“那你快说说,冬天打猎是怎么样的qíng况?”
“汴京每年冬天都会下大雪,雪一停,王室贵族间就会相邀去京郊打猎。”
赵宗治虽然不喜言辞,可看着慕君颉期待的样子,还是努力讲的更详细:“一般都是中午出发,因为午后很多动物都出来觅食,而且反应慢。午饭后喝点羊ròu汤和热酒,身上的喝的热腾腾的,带着猎狗和弓箭就可以出发了。冷天里鹿和狍子呆头呆脑的最好she,还会遇上野猪和熊瞎子,唯独不太好猎的是狐狸和野兔。不过地上雪积的厚,但凡动物走过,雪地总会留下脚印,往往会放出猎狗,骑着马跟踪这些脚印,直奔山林深处去找其藏身之所……”
慕君颉听的入了神,双眼越发明亮,继而又有些失落的说:“我还从来没有打过猎呢,琅琛总是不让去。”
看着慕君颉黯然的样子,赵宗治硬生生的生出几分不忍。暗道苏琅琛倒是能狠下心,明知小孩爱玩好动,还这样处处限制他。
“栖霞山庄想必人仰马翻了吧?”
慕君颉微微一愣,笑道:“大概是吧。”然后撇了撇嘴:“那也都怨琅琛,一天到晚总是这也不许去,那也不许去。”
赵宗治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慕君颉,只见小孩眼波流转间,暗地里闪着狡黠的光。不晓得小孩又用什么诡计离庄的,反正不会让人省心。慕君颉嘴上虽然说着怨苏琅琛,但提起他,眼中却含着深深的感qíng和依赖。
那种感qíng和依赖让赵宗治觉得异常刺眼,赵宗治看着慕君颉,又是半天都不吭声。慕君颉低下头,忍不住又咳了一阵,苍白的脸色咳出了红晕,眉头也难受的蹙起来。
赵宗治的心随着小孩的咳声一下下被拉扯,走上前一手摸他的额试温,一手为他递了杯热水,坐在他chuáng头冷冷道:“你病还没好,苏琅琛当然不会让你出去。你这样偷偷跑走,又加重了病qíng,苏琅琛怕要气死了,看你怎么收拾残局。”
慕君颉转转漆黑灵动的眼睛,像是早已想好了对策似的粲然一笑:“你放心吧,琅琛就算生气,也不会气太久的。”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等到了晚上,慕君颉说话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赵宗治能看得出他隐约在期待着什么,似乎是在等苏琅琛来。
慕君颉已经跑出来快两天了,以苏琅琛的本事,应当老早就该知道慕君颉现在身处何地了吧?赵宗治想着,微皱起眉,又过了一会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赵曙轻轻走近屋,低声问:“慕慕好点了没?”
赵宗治低头一看,刚刚还jīng神不错的小孩竟迷迷糊糊的昏昏yù睡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水色的嘴唇噙着一丝疲惫,睡着的样子就像婴儿般脆弱而甜美。
赵宗治轻轻为他盖好被子,然和赵曙一起离开去书房。
穿过走廊,赵宗治忽然道:“公孙离现在在汴京吗?”
“怎么?”赵曙步子一停,不答反问:“慕慕的病很严重吗?”
公孙离和神医越子轩齐名,医术并不亚于越子轩,只不过公孙离xing格邪肆狠辣,又善于用毒,被称为毒医。他当年杀了祁门的祁岩满家而被武林各方追杀,汝南王府保了他一命,于是淡出江湖隐匿于王府,为王府效忠。
“我不知道……”赵宗治皱着眉:“但他身体很差,好像有很严重的旧疾,还是让公孙离来看一下比较好。”
赵曙看了看赵宗治,好像是对这个天生冷清的十七弟竟会关心别人而有些惊讶,“我从汴京来的时候,公孙离去了宁海,正巧离金陵不远……”
赵宗治对赵曙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点点头说:“嗯,那我即刻便派人去宁海遣他来。”
说话间已走进了书房,赵曙轻推角落的机关,书架后的墙壁立即自动移开,出现一间暗室。两人坐在暗室yīn影处,拿笔划王府传来的一串名单。一人划下一笔,不多时,一串名单几乎都被划了斜杠,却不约而同的留下一个名字――赵从古。
赵曙微笑道:“十七,你果然跟我想得一样。”
赵曙的母亲任氏早逝,赵曙进宫前,是赵宗治的母亲养大的,赵曙进宫后也和赵宗治联系甚密,二十几个兄弟里,属两人关系最好。“我探得了消息,他最近想要动手。”赵曙又笑了笑,然后摇摇头:“可惜啊,他不懂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好。”
赵宗治始终面无表qíng,只淡淡说:“他想动手,便尽管动手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赵宗治身上散发出一种渗透到骨髓里的杀气,像把饱尝了鲜血的利剑,让人通体生寒。
赵曙依旧微笑着,只是神qíng略有些惋惜:“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堂兄。堂兄弟之间,若真要弄到那个地步,”赵曙站起身,低叹一声:“真不明白,那帝位究竟有什么好,都要去争……”
外面的小雪复而又转大,竟纷纷扬扬的一直都没停,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
待所有事qíng都商讨妥当,赵宗治出了书房,独自在廊上走了几步,忽然敏锐的发现四周有些不对。府内潜藏了几个高手,尽管皆隐住了内息,但以赵宗治的武功仍能清晰感应出来。不过那些人身上并无杀气,似乎只是在默默行使保护之职。
赵宗治面上不动声色,转身向慕君颉房间疾步走去。还没行至门口,便看到一人长身玉立,风迎于袖,一袭深紫笔直的站在慕君颉窗前,正是苏琅琛。
苏琅琛已不知在雪地里站了多久,衣上落满了雪花,听到赵宗治的脚步声却一动不动,眼也未抬,依旧保持着望向窗子的姿势,不知在想着什么,赵宗治便也作无视一般,径直进了屋。
慕君颉睡的并不安稳,才一听到门响就醒了过来,随即便眼睛一亮的转头看向门口。可见到赵宗治后,慕君颉却面露一丝失望。赵宗治看着眼里,一言不发,走上前摸慕君颉的额头,感觉温度总算退了,却听到慕君颉小声道:“……琅琛还没有找来吗?”
他果然在等苏琅琛。赵宗治心里有些烦躁,随口道:“没有。”
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辰,赵宗治帮慕君颉穿好外袍,去饭厅吃饭。还没出屋,赵宗治感到外面苏琅琛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慕君颉的内力低于苏琅琛和赵宗治两人,自始至终都不知苏琅琛来过,饭桌上,明显能看出慕君颉神qíng间有些许失落,最后连笑容也不复以往般光彩,好容易吃了几口饭,便说要回去睡觉了。
赵宗治和赵曙送慕君颉回房,又劝他喝下了一碗药。赵曙不放心慕君颉一人待着,劝他喝完药后没有离开,却找了些有趣的话题,陪他天南地北的闲聊。慕君颉被赵曙口中的奇闻异事引出兴致,眼睛又明亮起来,好奇的问这问那,随着赵曙口中的故事时而惊讶时而欢喜,时而撅嘴时而皱眉。
聊了许久,慕君颉终于困了,倚在chuáng头掩嘴轻轻打了个呵欠,慵懒风qíng仿佛自然天成,却毫不自知。赵曙一时看的有些发呆,待慕君颉彻底睡下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出了屋,赵曙问赵宗治:“十七,你和君颉是在栖霞山庄认识的吧?他是栖霞山庄少主对不对?”
见赵宗治点头,赵曙道:“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你可知刚才君颉喝的药是哪来的?”
赵宗治听罢神色微变,赵曙心知赵宗治已经猜到了,接着说:“苏琅琛大概昨晚就知道了君颉在参知府,就连今早给君颉请来的大夫也是苏琅琛的人。我中午察觉后,便派人随便探了探,发现今日进府来送水的送菜的,府外头卖花的摆摊的,均内力高超。此刻怕是整个参知府里都暗藏了他的手下,甚至连你我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他手里。”
赵曙脸上挂着笑,眼神却透着冷,“苏琅琛倒当真狂妄,明知我在府里,却还明目张胆的围守整个参知府,果然是在金陵城只手遮天、独霸一方惯了的,天高皇帝远,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
没多会儿,远处有棕衣人匆匆走近,报说:“殿下,有客人来访,正在厅里候着。”
待赵曙走入客厅,便看到苏琅琛坐在里面,身侧还立着几个手下,正动作优雅不紧不慢的把玩着手上的弓箭
作者有话要说:两攻第一次正式会晤,欢迎自带零食板凳前来围观
☆、34意外出事
是一把制作尤为jīng良轻便的紫杉弓,配着一套箭和箭筒,以及拉弓时用来护手的拇指环。苏琅琛身后的随从还捧着一身叠好的红色戎装,领口衣摆皆用银线滚着水云纹,绣工华美,另配有鹿皮手套和靴子,总之但凡狩猎能用到的东西,皆准备的一应俱全。
听到赵曙走进,苏琅琛抬起头淡淡开口:“昨日殿下不仅在酒楼帮慕慕解围,还请他吃饭,赠他解语,苏某在此谢过殿下了。此番就算苏某欠殿下一个人qíng,以后若有什么事,栖霞山庄定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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